那年风雪夜——在生活中遇到说不清的事情时,一笑了之吧……

杜勇

<h3><br /></h3><h3> 文字、压题摄影:杜勇</h3><h3><br /></h3><h3> 那是1974年的12月间,部队千里野营拉练刚刚翻越伏牛山脉,正向鲁山宝丰一带集结。时年18岁的我,已是有4年军龄的"老同志"了。我们是一支由司政后机关为主组成的"首脑"队伍,连日的奔袭已使大家疲惫不堪,宿营地是心中的"天堂"。</h3><h3> 记得是下午4点钟的样子,"天堂"到了——一片风雪中的村庄是我们当天的驻地。村中核心地带的房屋理所当然是"首脑"的,我们这些搞宣传鼓动的只能盘踞在外围。人多房少,女兵优先,老同志优先。</h3><h3> 我当时也是有可能挤进"优先"行列的,但正处在"组织上进步"的关键时期,见困难就上,想都不想。况且,大家都是睡地铺,能差哪儿。</h3><h3> 晚饭后,跟着村里一个带着袖标的老乡,我们8个自愿的和被各班筛选出来的战友成了室友,奔向我们的"天堂"。</h3><h3> 七拐八拐,我们竟然出村了。老乡朝着风雪迷漫的坡坡上一指:"住那儿。"近前一看,这居然还是个带院子的土坯房,环境是差了点儿,但屋子挺大,像个仓库,8个壮小伙堆在屋里都不占地。</h3><h3> "这么好的房子咋不住人哩?"</h3><h3> "有点儿不干净"老乡嘟囔了一声扭身走了。</h3><h3> 农村能有多干净呢。要不是天晚了、走累了,我真想来场鱼水情深的助民劳动,好好给收拾一下,但明日还得雪地行军,早歇吧。大家堵了破窗铺了草,被子一铺一盖,脚臭脚香的自由组合,俩人一被筒,放平了,爽啊。</h3><h3><br /></h3><h3> 天早黑透了。我们在房间角落避风处放上一盏油灯,开始了每晚熄灯前的"军营夜话"。</h3><h3> 都是处在青春发育期的活力旺盛的小伙子,话题很快就转到队里的那些女兵身上。</h3><h3>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说:"还是当女兵好哇,身体总能不得劲儿,不得劲儿那几天就可以天天坐车了。"</h3><h3> 这话题太具诱惑力了,激起了新兵小庄的求知欲:</h3><h3> "那到底是几天啊,某某兰都在车上呆一个多星期了还没下来呢"。</h3><h3> 对于我们这些当年没有上过一天生理知识课的人来说,这简直等同于哥德巴赫猜想啊。讨论来讨论去,大家得出的共识是:前几天某某兰应该是脚上先打了血泡,走不了路上车了,血泡刚要好,"那个啥"就来了,也就下不了车了。</h3><h3> 但准确的天数还是无解。</h3><h3><br /></h3><h3> 只顾专注讨论,不知何时油干灯灭了。在平时,此刻就该进入梦乡了,但大家被课题搞兴奋了,一时还心潮难平,得缓缓入梦,缓缓入梦……</h3><h3> </h3><h3> "噗噗噗",有人在敲窗户!</h3><h3> 真真切切,大家都听见了。屋里静的出奇,可这深更半夜的哪来的人啊?该不是风吹着堵窗户的雨衣作响吧?</h3><h3> "来到时,我好像看见房后边是一片坟地。"</h3><h3> 一句闷闷的声音不知从哪个被筒里传出。我一激灵,困意全无。大伙也一样,噤若寒蝉,就连平日里动不动的露几手"形意拳"的老穆也大气不出。</h3><h3> 人的感官真很奇特,视觉不行了听觉、触觉就格外敏感。</h3><h3> "房顶上掉土啦,谁在揭瓦吧!"</h3><h3> "房梁上有东西在跑,嗖嗖的!"</h3><h3> "房山墙上也有动静,好像在掏洞!"</h3><h3> 险情迭出,这会儿大家似乎明白老乡说这房不干净的意思了——闹鬼!</h3><h3> 恐怖情绪是会传染、会膨胀的,并不因人多而消减,要不,在电影院看恐怖电影咋就能吓死人啊。</h3><h3> "谁啊!"老穆陡然一声吼,大家被吓得够呛!</h3><h3> "咱别喊,一会儿哨兵就能发现他们。"</h3><h3> "发现啥啊,咱这里离司令部远着呢,再说,谁知道外面那东西有没有人形啊。"</h3><h3> 漫漫长夜,绝望啊!大家的被窝筒子越来越"团结"了。</h3><h3> 恐怖的极点是,大家已然清醒地感知到那些东西近了、越来越近了。突然间,几乎所有的被窝里同时发出了惊叫——有东西从大家的被子上跑过去,沉甸甸的,分量十足!</h3><h3> 再不睡了,不能卧以待毙。本来就没有脱衣睡觉,大伙很快背靠背围坐一圈。一根火柴撕破黑暗,8个人8支烟,烟头明灭之间,恐怖情绪似乎渐渐有所平复。有了光亮,大家甚至怀疑刚才是否真的有异形发生。</h3><h3><br /></h3><h3> 总得说些什么,关于某某兰该坐几天车的话题肯定不合时宜了,要说些壮胆的。</h3><h3> 天啊,上帝派来了广东兵余锦星,这是一个平时话语不多,台上演群众甲、匪兵乙的新兵蛋蛋。<br /></h3><h3> 他弱弱地说:"刚才那东西可能是老鼠,大老鼠。"</h3><h3> "老鼠?"</h3><h3> "也可能是黄鼠狼。"</h3><h3> ……</h3><h3> "那东西剥了皮可好吃了。"</h3><h3> "吃,咋吃?"。</h3><h3> 我以一个当时积极向党组织靠拢的半老兵的觉悟起誓,我们当时关注的焦点在剥那东西的皮,肯定不是想吃肉!</h3><h3><br /></h3><h3> 接下来,在小余同志娓娓道来的讲述中,我们渐入佳境:</h3><h3> "先把它搞死就不用多说了,关键是把皮剥干净,再在水里泡泡血,然后用竹蔑把它四条腿儿撑起来晾着,薄薄透明的,像个小风筝。大太阳晾两天,天阴多几天……晾到手指头弹着砰砰响为止,攒起来。够数了用酱油腌一腌,再用油一炸……香啊……那东西大补……米味(美味儿)……壮……阳……"</h3><h3> 没等老穆的鼾声响起,我已抢先进入梦中……</h3><h3> </h3><h3> 篇尾,套用一下如今弥漫于海峡两岸娱乐界演艺明星们的经典表述语式,来结束这篇真实却近乎怪诞、八卦的追忆:</h3><h3> ……然后,大家在小余的强大描述中睡着了;然后,天亮了,战友们争先恐后归队了;然后,我们离开了那个小村庄;然后,我远远地看了一眼,那宅子后似乎真是一片坟地;然后……没了。</h3><h3><br /></h3><h3>(附:照片背后的故事)</h3><h3> </h3><h3> </h3> <h3>  1970年11月入伍一周后,我领取了一整套5号军装。当时身高1.5米,体重83斤。<br /></h3> <h3>  这是1971年在野营途中拍摄的照片,摄影干事非让我和连队演唱组配合来一张战地风格的照片。结果,我唱了一段巜智取威虎山》中的"共产党员时刻听从党招唤"的那句"能胜天"的长腔,演唱组一阵锣鼓齐鸣,众战友掌声热烈……</h3><h3> 后来看见这照片时觉得怪怪的——伴奏的家什中几乎沒有一件是京剧能用的。</h3> <h3>  这是上面那张照片的后续——估计是摄影干事也觉得那张照片有点假,但又不甘心放过好题材,所以,他又锲而不舍地追到营地,又摆拍了这么一张。</h3><h3> 据他后来说,其中有一张在军区获了奖,真是不知道凭啥?</h3> <h3>  当时部队上兴起"一帮一,一对儿红"的活动,我那会儿是"小鲜肉",常常被选为小兵模特。拍这片时,片中的老班长是广东兵,那个普通话说的呀连标点符号都听不懂!我一次次笑场,摄影干事也笑得手乱颤,可是老班长却自顾自的讲他的广普,极具职业操守。</h3><h3> 谢谢老班带给我们的欢乐时光!</h3> <h3>  这张照片是43军宣传队战友唐玉祥于1972年拍摄的,我们刚刚下了黄河上的"拥军船",去往河南巩县128师在黄河边上的一个农场,慰问演出。</h3><h3> 我记得那时候大水刚刚退去,营房墙壁还是湿漉漉的。我们和热情的战友们一起在黄河滩上的泥塘里摸鱼,小鱼一个劲儿的往咱们的大裤衩里钻,岸上的女兵们都笑翻了!</h3><h3><br /></h3> <h3>  这是127师宣传队部分战友,在排练间隙于礼堂门口拍摄的照片。那时候照相机还是稀罕物,一有机会照像,大家便蜂拥而至,一堆人挤在一起,好一阵热闹。</h3><h3> 过后,久久也不见照片,但大家还是爱照像!芳华啊……</h3> <p>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p><p> 40多年后,营区礼堂还在那里;我的曾站在台阶的战友们却早已天各一方……</p> <h3>  我的"素颜"和"化妆"照。</h3> <h3>  助民劳动是我军的优良传统,这在野营拉练途中表现的更加出色。</h3><h3> 这张照片就是1974年冬季,在野营休整的一个村里拍摄的,是真的在帮助老乡们建设一个小水利工程。我那时马上就要入党了,目光中充满对"小目标"的渴望与追求。</h3> <h3>  1975年前后,部队开展"反击右倾反案风"和批林批孔的运动。这些运动并不是关起门来自已弄,还要把动静整到社会上去。那年,我被政治部抽调参加了这一活动,进工厂,下农村,四处宣讲——谁让咱解放军政治水平高呢!</h3><h3> 直到现在,我也没整清楚,当时是怎么把孔子和林彪搭配成最佳组合的。</h3> <h3>  一看见这张照片,我又是忍不住想笑。这原本是一个不能笑的场合,门楣上方有"阶级教育展览馆"几个醒目手书。</h3><h3> 这也是发生在一次野营训练途中的事情。当年提倡全国人民学习解放军,解放军也学习全国人民。我们在助民劳动之后,参观了这个非常简陋的"阶级斗争教育展览馆"。</h3><h3> 一进去,我就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布展中的人物均为泥塑,但是,由于艺术水平和物质材料所限,各种人物都被捏成充满喜感的模样,穷人头上顶着玉米穗做成的头发,不悲、不怒,地主戴着的是货真价实的半只西瓜皮,不奸、不恶,活脱脱一群闹儿闹儿。</h3><h3> 面对这些,我们还能强忍不笑出声,但最要命的是那些本土讲解员声情并茂的演唱!对,沒写错,是演唱。在曲胡、弦子的伴奏下,男女讲解员穿梭在泥塑中倾情演绎着什么,很悲哀的样子。但是,观众们看着头上顶着玉米穗的穷人却实在难以入戏。我用余光扫见有几个战友虽忍着沒笑,但身体已经控制不住的抖起来了。</h3><h3> 终于,当女讲解员在控诉地主恶霸的坏人坏事时,她的鼻孔中突然冒出一个大泡泡儿——"轰"的一声,解放军队伍中爆出了强烈压抑下的笑!<br /></h3><h3> 一刹那间,笑声收住了,但为时已晚,政治部首长板着铁青的脸走出去了。</h3><h3> 就在照完这张合影照片之后,宣传队各班开始了自纠自查,有几个笑得明目张胆的战友,受到了严肃批评和自我批判!</h3><h3> 我因为早有心理准备,当时真的是没有笑,野营拉练归营后,我顺利的加入了党的组织。想想都后怕,我如果也笑了呢……</h3> <h3>  这是我入伍和复员时的照片。</h3><h3> 部队的确是一个大熔炉,锻炼着每一颗年轻的心。当年,我们正是从军营里开始理解生活、理解人生的。</h3><h3> 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但目标不一定都是共同的,起码,每人在每个阶段都是有着自己的小小目标。在苦与乐、真与假的历练中,我们自信地走到今天。<br></h3><h3> 人生,不就是这样子走出来的吗?</h3> <p>  原司、政、后办公大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