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系列之四 家乡野果茹茹

宜川 浩景

　　 

时常梦回故乡，想起故乡的味道总是野果飘香，想念那些五颜六色，奇形怪状，晶莹剔透的野果，那酸酸甜甜的味道，伴随着我童年的记忆，四十多年来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儿时在乡下外婆家，每季都有应时野果子吃。山里野果很多，春天的山樱桃、夏天的木瓜、秋天的蛇米子、冬天的酸枣，杜梨，多极了。秋天的野果好吃，春天的野果解馋。而最让我难以忘怀的一种野果，它长在山沟的矮坡上，长在梯田的地畔上，它晶莹圆润，娇艳欲滴，让人垂涎三尺。如果你第一次见到它，一定被它可爱俊俏的模样所吸引。

　

　它的名子很别致：茹茹。乍一听，很像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儿。它确实长得好看，一丛一丛地生长在田埂边的土崖上，仿佛是有人着意修剪过似的。春天刚到，叶子就绿了。等到开出白白的花儿，在田野像是一团一团的白云。花儿不大，但香味很浓，也很奇特，是那种馥郁的清香。在它开花的那段日子里，乡野里到处都是它的味道，招引得蜂蝶翩翩。说不定它的前身真是一位美丽的姑娘呢，难怪总引发人许许多多的奇思异想。

　

　茹茹在外婆家荒坡野外到处可见，是一种普通的野果，普通的没人知道它的学名叫什么，也没人会写它的名字。但它是乡下孩子的解馋果。好看又好吃，枝蔓上长满了刺，许多小动物都很难靠近，摘起来也不那么容易，一直长成紫色、黑色，掉落在地上……它成熟在七月初，熟后甜甜的带点涩味，大小如酸枣般，长得比樱桃小巧玲珑，摘来一把放在手掌里，舍不得吃，因为实在太漂亮了，如小小的红玛瑙。小女孩们，更喜欢茹茹，喜欢它的颜色，它的模样，它散发着的天然光泽和魅力！

　

　在我所见过的野果子里，茹茹果的味儿算是最特别的了。刚一吃到嘴里，苦涩苦涩的，有点中草药的味道。慢慢咀嚼，细细品味，你才能体味到它的香甜。它的果肉很薄，核儿却很大。薄薄的皮儿里包着有限的一点汁液，味儿却浓得像高度数的西风酒。成熟的过程，也是它颜色变化最剧烈的过程。暖风微微地吹着，长大了的茹茹果儿渐渐青里发白了，接下来就黄了，那果儿依然如铁般的坚硬。黄了几天，渐渐地就红了，红艳艳的，一串一串全都像女孩子手腕上戴的数珠。尽管红了，但还不能吃。等到那果儿紫了，紫的发黑，坚硬的果儿柔软得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破了，茹茹果儿才算是真正成熟了。

 

在茹茹开花时节，我喜欢摘下花枝捧在手心，那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茹茹花既没有婀娜多姿色彩斑斓的花冠，又没有芬芳怡人沁人肺腑的馨香，但却有着洁白如雪、纤尘不染的本色和骨子里的坚强气势。

　

　七月流火、暑气炎炎。我和许多小孩子一起，在村口那棵大梧桐树下，坐成长长的一排，歪着小脑袋，仰望着天空，做着天真纯洁的梦。等到夕阳西下，我和小伙伴便迫不及待地冲到沟洼路边，躬着腰睁大眼睛，远眺近觅了，即使刺扎虫咬也不介意，一看到茹茹总会迫不及待地采摘品尝。我跑得快，眼又尖，每次总能摘到许多熟透了的茹茹果，舍不得吃，捧在手把里玩。表弟妹总是收获甚微，死巴巴地盯着我手中的果儿。掂来摸去，我还是把最大的几颗给了他们。因为，在那个物质贫瘠年代茹茹果是我们仅能享受的舌尖上的美味之一。

　

　有一年暑假，我随了母亲到外婆家去。一进外婆的家门。就缠着外婆带我去摘茹茹，外婆只好踮着小脚跟在我身后去沟畔摘茹茹。在外婆家，茹茹是比较多见的一种矮小灌木，多生长在离村子较远的田埂、土崖上。它往往隐身在其它灌木杂草之中，不细心地寻觅是很难发现的。那些比较容易寻找的，早让那些野小子采摘完了，因而能摘到十颗八颗，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外婆却一个也舍不得吃，全给我留着。多少年后，想到这一情景，我眼睛都还是潮潮的。

　

　茹茹杆儿长不了多大，却能存活的很久。村口土崖上几丛茹茹杆儿，打我记事起就是那样子。今年初春去外婆家给五舅送终，特意去外婆家硷畔看了看，似乎还是那样子。不知道它已活了几百年，还会几百年的活下去。茹茹杆的枝条小时浑身的刺儿，长粗了，全都成了一个个的小枝桠。别说它没用，却是制作烟袋杆儿最好的原料。选一杆粗壮而又上了年月的茹枝，砍掉枝枝杈杈，熏干了，压直了，刮去外皮与贴近表皮的白色木质，紫红紫红的颜色就显露出来了。用砂石或砂纸耐了心地去打磨，每个枝桠处就是一朵美丽的花儿。花瓣细细的，像上等的菊花。年代愈久，颜色愈红，枝桠越密，花儿愈多。打磨好了，用布子蘸了食油反复地擦拭，油亮油亮的，全身透着灵性仙气儿。立了它在桌上，细细地端详，真像是身着花衣，亭亭玉立的漂亮姑娘。难怪村里的汉子们，总是时时刻刻地把它带在身上。

后来在网络上搜索后才得知，茹茹，学名蕤仁（ruí rén），有叫蕤李子、蕤核、单花扁核木、山桃、茹茹。味道独特，似李非李，更为甜腻，却不上火。略微带酸。花雪白色。蕤核果实可制醋或食用，种子可入药。核仁入药：甘，微寒。清肝明目。

　　茹茹果仁儿，有着最奇特的药效，那简直是可以入中国药典的。小孩子摘茹茹果儿是为了吃，大人摘茹茹果更多地是为了果核儿。碰到大人或小孩子害了眼病，砸几个茹茹果核儿，取出小小的果仁，在酒盅盅里慢慢研细了，挤几滴人乳，搅匀，滴上一两次，眼病就好了。疗效奇特与迅捷，真有点让人不敢相信。我有时突发奇想，滴到我眼睛里与其说是婶婶嫂嫂们的乳汁，还不如说是茹茹姐姐的乳汁。如果真有这样一位心地善良而又漂亮的姑娘，那一定是位仙人儿。

　

　茹茹果来自田野，钟情于泥土，虽然清香甜美但却终生厮守乡村，甘受寂寞，默默地为乡村演绎着生命里超凡脱俗的精彩，像极了乡村里走出的一个个有志有为之人。我知道，如今，我已无需用寻找野果的形式来满足自己的味蕾的需求了，但儿时经历的美好情景依然在记忆里挥之不去。

　

　写到这里，我发现涌到眼前的茹茹果越来越多。在记忆里摇曳生姿，岂是区区一篇短文写得尽的?茹茹，其实就是家乡的味道。对茹茹那种悠长的记忆，其实就是对家乡的思念。山里的茹茹，让童真、乡情永葆心底，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