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在扑朔迷离人心浮躁的今天,我自感很难能安静地,从头至尾地再细读《红楼梦》。而有选择的精读或泛读,即无需一回接着一回的读,而是随意的只读书中的某一回或某一段,甚或翻到哪就从哪儿读,则是我始终放不下《红楼梦》,平时里常常采用的一种阅读方式。这样子的阅 "红",让我颇有自在感,且时不时的会有新的发现和领悟。</h3><h3><br /></h3> <h3>长话短叙,且说前日里的一个周末,窝在家里无所事事的我,从书架上又取出《红楼梦》,当信手翻到书中第五章,又读到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这段以前自己很喜欢的句子时,没想到,这一次我却下意识地对它起了反感!懵懂中,合上书,对这段话,我越想越觉得需要重新认识!如此这般,翻来覆去的,我自以为是的窃喜自己对《红楼梦》的理解又有了一次新的提升。</h3><h3><br /></h3> <h3>话说,在这一回里,宝玉随贾母来到宁国府赏花游玩,其间,因宝玉倦怠,欲睡中觉,于是,承贾母之命,由秦可卿领着一群丫环陪他到上房休息,当众人簇拥着宝玉进了上房的内间时,但见墙上挂着一副对联,就是上面所说的那两句话,岂料,宝玉冷不丁看到这两行字,竟犹如见到魔鬼似的,顾不上房内的其他精美摆设,“纵然室宇精美,铺陈华丽,亦断断不肯在这里,” 掉头就要走,且慌不择路的不停的喊着 “快出去,快出去!”</h3><h3><br></h3> <h3>一直以来,每当读到这一回,尤其是读到宝玉在看到上述对联所流露出来的那种不屑与厌恶的段落时,我总会忍不住的一笑,觉得曹雪芹笔下的宝玉真的是太天真可爱了,同时,凭着惯性思维,总以为他的那种近乎于"痴"的举动,实在是一种孩子气的自然流露;对那副对联,我当然脱不了俗,长久以来也是视其为座右铭的,曾长期引以励志。</h3><h3><br /></h3> <h3>然而,《红楼梦》之所以能称得上伟大和经典,就在于它能经得起人们对其反复地品味和解读。而反复地琢磨和思索,常常会使读者对同一个事例,有着前后截然不同的认知。以贾宝玉在看到那副对联时的逆反表现作例子,在前后反复地读了《红楼梦》后,我现在便不再单纯的认为那是出自宝玉的痴和孩子气了,而是觉得那恰恰是宝玉的天性使然,是其清纯的本质最自然不过的流露!你想,宝玉原本是生活在天上的,他下凡入世,亲历了满是沽名钓誉和势利眼的世俗世界,目睹了太多的匍匐在功名仕途底下的所谓的智者高人,太多的"禄蠹"与"国贼",对这样子的一位超功名超功利的超人而言,一副在他看来全然就是一种世故哲学的对联,何以能入他的眼!由此推论,一副对联能使得宝玉如同见了魔鬼似的,既厌恶又惊恐,应该说还是有其合理性的。</h3><h3><br /></h3> <h3>而对我来说,较之于先前,如今每当我偶尔读"红"又读到那副"对联"时,我已不再把它看作是什么睿智深刻的哲理了,相反,它让我总会不由得联想起《红楼梦》里道貌岸然虚伪狡诈的贾雨村,见利便忘义忘情;《围城》里老于世故的顾而谦,但凡见到比自己有点势力的人,便会显现出肋肩谄笑的丑态;还有《围城》里老奸巨猾的高松年,处事圆滑,擅长在不同的场合,因人而异说不同的假话,做不同的表演,而其假话和表演微妙微肖的,竟还能让人听起来看起来是那么的"真"!</h3><h3><br /></h3> <h3>问题来了:楼里楼外,梦里梦外的,我何以会把上面这些人跟红楼梦里的那副对联联想到一起呢?答案是了然的:在我看来,那些人对《红楼梦》的那副对联怕比谁都要熟知和受用,这从他们对世事貌似洞明,对人情貌似练达这点上便不难看出。</h3><h3><br /></h3> <h3>诚然,从某种角度看和某种意义上讲,《红楼梦》里的那副对联,我承认是有其哲理性的。不过,随着阅历的不断沉淀,我现在倒是觉得,即便是貌似颇有哲理的一些箴言,也得看如何去解读它才是,就像那副对联,对一个有人生目标和有生命尊严的人来说,无疑,那是有励志作用的; 但对一些缺失生活信念,尤其是对怀有投机取巧心理的人来说,显然,他们则会视其为生存的技巧和谋取功利的手段,而诸如贾雨村,顾而谦和高松年等,在我看来,正是此类人。这样的人,(您若是能冷静的想想看看,便会发现)实际上从古到今一直都有!他们都是些貌似非常之聪明,城府深,把功名利禄看得重,善于沽名钓誉,长于融汇通达,具有双重人格的人。</h3><h3><br /></h3> <h3>(注:本篇原载《天涯博客》2017-02-01期首页。)</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