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一曲青春的离歌

沙非鸥

　　 当我终于坐在影院里看《芳华》的时候，她其实已经在朋友圈里铺天盖地般绽放了许久。

朋友半戏虐半认真地告诉我：要备好纸巾啊。

芳华不再，风霜袭面，远逝的青春岁月也早已漫漶成一帧帧模糊的剪影……那么，这曲青春的离歌是否更容易戳中我们的泪点呢？那么，当严歌苓的文字遇到冯小刚的《芳华》，她，又会以怎样的姿态盛放呢？

何小萍，刘峰，萧穗子……，这些道听途说然而耳熟能详的名字， 此刻，我将静静地坐在这里，看你们在青春年华里飞扬灿烂彷徨忧伤，看你们在银幕上相遇相知相惜相离……

　　刹那芳华，似水流年……

想当然地认为，它只是一部致敬青春追忆往昔的文艺片，没有料到影片的后半部会有战争，会有血腥。正是那场残酷的对越自卫反击战，彻底改变了剧中主角刘峰，何小萍的人生轨迹。

刘峰在这场战争中失去了右臂，作为战地卫生员的何小萍因为目睹了太多的伤残生死精神几近崩溃……

战争结束了，流在战场上的鲜血早已风干。被时代大潮裹挟着的伤残退伍军人刘峰流落海口，又被联防队没收了赖以生存的三轮车。血染的风采，英雄的时代似乎已经远去。好人刘峰，好人雷又峰，终究没有成为战死疆场被时代传颂被填词谱曲被林丁丁歌唱的英雄，落魄潦倒，甚至老婆也跟着长途车司机跑路。

生活，有时候或许比战争更加残酷，它会把你的善良撕裂揉碎再狠狠地踩上一脚。

然而，刘峰的善良是根植于骨子里的习惯。他善待着每一个人，包括落井下石揭发他"耍流氓"的林丁丁。他拖着伤残的躯体回到曾抛弃了他，现在业已解散的文工团，去到林丁丁曾住过的屋子，虽然人去楼空。而且，居然，顺带用一只左手修好了房间内坏了的一块楼板，粘好被何小萍撕碎的军装照。

真正的高贵是虽然跪着，却原谅了所有站着的人……

　　不得不提一下具有明显时代烙印的"触摸事件"的女主林丁丁了。

相貌姣好，持宠而娇的歌唱演员林丁丁，似乎就是现在所谓的"绿茶"了（此处省略一个字，因为不忍心）。和军医暧昧，和干事亲吻，唯独刘峰的真情拥抱却惹她大哭一场并向组织告发。影片中萧穗子的旁白些许牵强：一个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忽然坠落凡间，还对你说他惦记你了很多年，她心里觉得紧张害怕，觉得肮脏恶心。当心目中的偶像主动向你示好，会忐忑紧张，会羞怯害怕，即便不爱，何至于肮脏恶心？除非，你只是把他当成一个软弱无用的好人而非神一般的存在。所以林丁丁是觉得"他不配"而不是"他不能"。

而"不配"的他，居然在荷尔蒙的作用下情难自禁拥抱了林丁丁，这是林丁丁所不能容忍的。自此，"活雷锋"刘峰文工团的生活便彻底结束，背着处分去了连队，上了前线。

好吧，我承认，在那样芬芳的年纪，我是有着严重的英雄情结的。

　　女主何小萍命运多舛。

小时候，她在母亲改嫁的新家里被排斥；走进军营，在文工团的集体里遭嫌弃。仅仅是因为她比别人爱出汗，身上有股难闻的汗味儿？仅仅是因为她偷拿林丁丁的军装去照相馆拍照寄给在劳改场的生父？还是由于她惯有的对欺辱的无言忍耐从而助长了舍友的嚣张？影片对此铺陈不多，但若仅仅如此，小萍至于那么可恶么，一群花季少女持强凌弱墙倒众人推，连跳舞搭档的男演员都不愿去托举她。或许，从众心理使然？这也是国人在集体中的一种生存智慧吧。妄加揣测。

被孤立的小萍只能选择一个人在练功房里旋转，旋转……只能打着手电泪眼婆娑地向"右派"父亲倾诉，尽管，怕连累她的父亲从来都不敢回信。可怜的何小萍！

因一次假装生病的演出事故，何小萍被遣至战场做了一名卫生员。这也是她所愿的吧。

当她在战场上不顾安危抢救伤员的同时，刘峰同样在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那个烧的面目全非的16岁小战士问她是否有男朋友，她说，算有吧。是刘峰，那个在文工团里唯一不嫌弃她给她温暖的男生。她喜欢刘峰，而刘峰喜欢林丁丁。一贯隐忍的小萍，连爱，都是隐忍不宣的。

　　萧穗子，是唯一一个在舍友中保持中立对小萍比较公平的女生了。曾经为爱那么勇敢的她，在郝淑雯故意告诉她：我和陈灿好了，我们门当户对后，在黑夜里撕掉了写给陈灿的情书，也是她人生的第一封情书。我不知道她的爱是止于"门当户对"还是缘于一个少女的矜持和自卑。白色的碎片在幕布上上下翻飞，穗子的初恋也在冷风里碎成一地飘尘。

不知，多年以后，成了作家签名售书的她，看似云淡风轻般问起已成了陈太太的郝淑雯，陈灿呢？可还记得那封撕碎的情书，可还记得那个夜晚流过的眼泪？

人总要学会一边成长一边遗忘的……

　　剧终，孤独善良的何小萍和同样孤独善良的刘峰依偎在一起。萧穗子的旁白适时响起：再见面，别人都充满了生活的沧桑感，惟刘峰和何小萍虽话不多，却是一脸的温和和满足。这是对观众渴求"好人好报"心理预期的一种苍白抚慰吧，成就了一种哀而不伤的美好。

　　锦瑟芳华，终不敌似水流年。一代人的青春在绿色的军装，鲜艳的红旗和喧天的锣鼓声里远去了。在韩红的歌声里，邻座的大哥犹在独自饮泣……

当帷幕拉开，她们在舞台相聚，当帷幕落下，她们在天涯相离。

谁的青春不曾芳华，谁的芳华不是刹那。一曲青春的离歌，在这里千回百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