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3：难忘大学时代的校园长诗

逸翔

　　说起当年的大学生活，难以忘怀1965年12月20日校报《新清华》上发表的“清华园之夜”。这篇长诗忠实描绘了那个时代里大学生的学习生活和精神面貌，受到大家的欢迎，以致半个多世纪后不少校友还清楚记得这首反映一代人曾经共同经历的校园诗篇。

长诗“清华园之夜”的作者边国政是我的同级同学，笔名边策，后来也曾经有惊艳表现。当时看到这整版诗歌十分喜欢，于是我当即抄在我的日记中，其中写道：“我抄这首长诗，因为写得确实好，读起来十分亲切。倘若若干年后再读，一定会回忆起这难忘的清华园之夜，那该多有意义呀！”。弹指一挥间，我们都是古稀老人了，那就抄录于此一起回忆我们曾经的共同岁月吧。

诗中插入了部分当年学生生活的老照片，主要来源于网络。

清华园之夜

（水03） 边策

月亮才爬上树梢，
星星还没有全亮，
清华园之夜开始了，

处处点起柔和的灯光。

最后一夥球迷也已决出胜负，
握手言欢，离开了酣战的球场。
最后一批同学也已用过晚饭，
准备就绪，奔向自习的课堂。
有人欣赏图书馆声息静穆，
有人喜欢大教室灯火辉煌，
大家踏着同一个生活节拍，
奔向实验室、图书馆、大礼堂……

无论你走到哪里，
到处是专心致志的面孔。
无论你身在何处，
到处是目不斜视的眼光。
阅读、思索、推导、证明，
仿佛听得出几千个大脑的活动。
试验、观察、分析、总结，
就像几千个忠诚的战士战斗在岗位上。

瞧那个小伙子——跑道上的猛将，
自习铃总当成起跑的信号枪，
他驰骋在攀登科学顶峰的跑道上。
百米线上他健步如飞，
书桌旁边也带着冲刺的模样。
为求得一个精确的数字，
八开纸连着写废了十多张。
“小伙子，何苦这样用心，
翻翻书本很容易照样凑上……”
“马马虎虎可不行，
今天练兵为的是明天打仗！
七亿颗红心望着我们，
我知道自己肩上的份量。”
好哇，新中国的大学生！
让我们新一代的劳动结晶，
在科学顶峰上闪烁光芒。
让我们伟大的五星红旗，
飘扬在世界科学峰顶上! 再看那儿——那个酷爱体操的姑娘，
看她正描绘一副什么模样。
平衡木上她做得出千种英姿，
此时全副精神贯注在图纸上，
一根线条画了擦，擦了画，
象在高低杠上上了下，下了上。
“姑娘呀，何必如此费神，
就凭这张图，九十分稳稳当当！”
“潦潦草草可不行，
身为学生，学习就是打仗！
对科学必须老老实实，
主席的教导要牢记在心上。
祖国一穷二白的大图纸，
正等我们去描绘最新最美的图样。”
好哇，毛泽东时代的青年！
让我们这一代用艰苦奋斗，
使祖国变得无比富强。
用青春的热血和生命，
实现人民寄予的殷切希望！
看，阅览室里多少人在阅读报章，
书架上一叠叠的主席著作啊，
早已被同学们取得精光。
那不是合唱队的男高音，
“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他的歌声仍在耳边回荡。
是什么消息吸引了他的注意，
看，他紧锁双眉，拳头捏得发响，
原来是美帝的飞机，
又轰炸了北越的村庄。
还有，印度尼西亚的反动派，
在疯狂迫害共产党。
“小伙子，此时此刻
你心里有何感想？”
“恨不得脚上生风啊
——肩上长翅膀，
把那些魔鬼斩尽
——从地球上消灭光。
阶级斗争远远没有结束，
更伟大的战斗还在前方！”
好哇，无产阶级的后代，
谁有你的斗志这样旺盛，
谁有你的声音这样洪亮，
让我们高举毛泽东的旗帜，
一定让劳动人民都解放！

身在清华，心怀祖国啊，

祖国的每一处地方

都在建设、创造、斗争、成长，

清华园年青的主人们，

也无愧于这样的时光！

遥望夜空，放眼世界啊，

仿佛听到奴隶的呻吟，

好像看到战斗的火光。

谁说清华之夜安稳宁静，

五洲风雷在园中激荡。

我们高举镰刀斧头的红旗，

枪口都瞄在约翰逊的脑门上。

刀山火海只待一声令下，

工农兵打头我们紧跟上。

今天我们锤锻修炼在清华园内，

明天要在三大革命战场贡献力量。

伟大的毛主席啊伟大的党，

感谢您指引了正确的方向！

为世界革命的彻底胜利，

我们有红心一颗，热血满腔！

月亮挂在天中央，

星星连着地上的灯光。

下自习铃声刚刚响过，

满园笑语多么欢畅！

谁说清华园的夜正浓啊，

请看园中八九点钟的太阳！

摘自1965年12月20日“新清华”

　　诗歌作者边国政来自1964级水工专业，毕业后到了张家口地区张北县插队，后调到张家口城建局。1979年他在“诗刊”杂志发表的获奖长诗“对一座大山的询问” 在全国引起极大的反响和共鸣，产生了重大影响。其后被调到河北石家庄市成为赫赫有名的专业诗人。

边国政曾主编《太行文学》，也举办过“边国政诗歌朗诵会”，多次组织各种形式的诗歌活动，推动诗歌创作。他还曾担任石家庄市（地区）文联副主席、石家庄地区作协主席、省作协常务理事等职。他关注青少年文学创作，创办了“中国青少年文学基金会，20多年坚持举办一年一度的“全国青少年文学夏令营”。另外，其诗集《爱的和弦》、《三角帆》、《春的雕像》等曾荣获首届全国优秀新诗奖、首届河北省文艺振兴奖等。

2010年4月我在清华校友聚会上与边国政同学见面，共忆当年，唏嘘不已。

本次抄录边国政的处女作“清华园之夜”，引起部分校友对作者兴趣，现补充他的一篇早期诗作“对一座大山的询问”。1979年8月13日发表在“诗刊”杂志的获奖长诗曾在全国引起极大的反响和共鸣，其后1980年2月党的十一届五中全会为刘少奇同志彻底平反昭雪。

对一座大山的询问（外一首）

边国政

也许，也许我自己过于急迫，
我问安源山：你为什么还在沉默？

祖国新生了——遍地是绿叶红朵，
思想解放了——到处是笑语欢歌。
拨乱反正，追本溯源，落实政策，
难道你没有冤要诉、委屈要说？

为了昭示后人，为了告慰死者，
补开追悼会，开了一个又一个，
为了尊重历史，为了坚持原则。
恢复名誉，工作做了很多很多；
井冈山已洗净那些胡勾乱抹，
洪湖水乡又唱起浪打浪的歌，
南湖上那条小船也添人加椅，
被冷落的挂甲屯也显出春色。

平江怒潮，陕北红缨，梅岭旗旌，
夜幕撕破了——历史顿显出绚丽本色；
百色惊雷，闽南狂飚，长白篝火，
禁区破除了——今天与昨天终于接合。
然而，安源山为什么无人提起呵——
你为什么至今仍然沉默？

多少万年的化石——还在探讨琢磨，
要找出进化的经纬，发展的纹络；
几千年的古尸——还在解剖分析，
要验证文明的足迹，历史的线索。
正熊熊燃烧着——中国革命的火，
最早的火星呵，如何点燃、闪烁？
正浩浩流动着——历史发展的河，
最先的溪流呵，怎样汇聚、奔波？
革命的征途呵，不无歧路、坎坷，
何曾有过空白呵，怎容随意分割；
进步的洪流呵，冲过险难、阻隔，
哪是滚滚浪头呵，哪是滞流漩涡？
汉治苹呵，谁走遍矿洞，播雷布火？
安源呵，谁教会“煤黑子”高唱《国际歌》？

提到安源，历史教科书该怎样编写呵，
不提安源，英雄纪念碑将如何镂刻？
虽然调色板上可以随意涂抹，
历史的风景画却一笔也不许描错，
在林彪、“四人帮”乱涂过的画布上，
必须重新安排每一座山每一条河。

告诉我，安源山，请你告诉我：
今天，该怎样重新描画你的品格？
你曾经在国土上举足轻重，
你曾经在群山中声名赫赫，
你曾经拨动多少人的心弦呵，
你曾经牵动多少人的心窝。
践踏你，几个人登龙有术，
拥护你，多少人招来横祸！
有光有色，曾拴多少望穿的目光呵，
有灵有性，你系多少难安的魂魄。
安源山，即使你沉默一千年——
到一千零一年，也得把谜底揭破！

不应留下疑案，让后代上下求索，
不该遗下谬种，让子孙以讹传讹。

今天，一株被扭歪的小树也要扶正，
岂能容忍一座巍峨大山仍颠倒倾倒。
井冈山曾肩挨肩地称你“亲老表”，
大别山曾手拉手地叫你“同志哥”。
快擦亮吧——矿工棚里亮照的灯，
烧起来吧——俱乐部中暖心的火。
要知道，历史的记忆，埋没一千年——
到一千零一年，终究还要复活！

再现你松柏苍郁，杜鹃似火，
不是为了建座庙堂，香炉常设，
——让善男信女将心迹寄托。
还给你正名真身，一山秀色，
不是为了三跪九叩，添张供桌，
——让忠臣孝子来贴金粉塑。
昨天，你燃起工运的火，焚烧旧世界，
今天，祖国需要你，发出蕴藏的光热。

告诉我——安源山——请你告诉我，
为什么——安源山——你还在沉默？
看吕梁、太行……正对你翘首相望，
你不该仍这样溪泉凝咽、草木萧索……

你有什么心曲不好直言？
你有什么苦衷不便明说？
日月经天，大地上冷暖变易，
江河行地，浪淘尽沉渣浮沫。
行将就木的——由它衰败、死亡，
生机不灭的——必将开花结果。
安源不重光，不能说天空已完全晴和，
安源不解冻，不能说祖国已满园春色。
我们盼呵，盼你峰峦映入群山的画屏，
我们盼呵，盼你溪流汇入长征的洪波。

安源山，安源山，你不能再沉默，
把你的启蒙和觉醒，你的功和过，
以及屈辱和悲痛——难忘的一页，
如实地告诉全党全军全国。
快挣脱羁绊，雾霭中矗立起真身，
向世界、向历史宣告：“这才是我！”
然后，遥望北京，挨靠井冈，
把心中深藏的歌，唱入浏阳河……

1979年8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