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的小花和满墙的梅豆

春天

　　秦岭崇山的脚下，一处僻静却也悠然自得地方。楼房自下向上有序罗列，楼房之间清静的小道，小道一侧浓密茂盛的杨树，杨树上青鸟穿梭，夏蝉欢鸣。树下几处园子，园子里盛开的杜鹃花，迎着旭日东上的向日葵，红的西红柿、绿的黄瓜，紫色的茄子和爬满篱墙的梅豆。

每年的春天，母亲就会忙碌在菜园，重新将园子里的黄土翻动。一个冬季，冰冻的黄土在母亲手里，又散发出泥土固有的气息和潮湿的芬芳。母亲从集市上买来西红柿幼苗和黄瓜幼苗，一棵一棵栽到菜园。梅豆则是上年存留下来的种豆，沿着篱墙种下。随着母亲端着一盆一盆的水浇灌着秧苗，水沿着秧苗四周慢慢的渗下，秧苗贪婪着吸允着清水，而黄土也干渴了一个冬季，那是一个没有下雪的冬季。忙碌了一个上午，菜园已经焕然一新，幼苗虽是那么娇小，但已经是绿色满园。

　　那些天，下学后总会先跑到菜园看看秧苗，期盼着秧苗快一些长高。秧苗长高就会萌生出娇滴滴的幼果，而那时幼果将会挂满枝头。直到一天，惊讶的发现，篱墙下长出几棵绿色的青苗，一株绿茎长着两叶小芽。兴奋的跑回屋里告诉母亲，梅豆生芽了，母亲笑着说：“过上一段就会开花，梅豆的花好看着呢”。

梅豆的青苗每天都长着，有的破土而出；有的继续在向上长着，沿着母亲做好的线条，缠绕着、蔓延着、相互簇拥着、欢嬉着。整个篱墙爬满了绿茎与绿叶，篱墙已经完全属于梅豆秧了，这是梅豆秧的乐土，怡悦的田园。一串串紫粉色的小花，在绿叶丛中脱颖而出，在绿茎上亭亭玉立。宛如，一位江南的女子，撑着油伞漫步在林下小径。三瓣的花叶竞相在阳光下绽放，又像似一撇绯红垂落山涧。篱墙上的梅豆秧欢快的伸展攀延着，有几株居然攀上了墙边的那棵梧桐，沿着粗壮的树干缠绕，而梧桐树好似带上了一圈紫色的花环。树上的青鸟也会围着花儿飞舞啼唱，闻着花香而来的蜜蜂，一刻不停地亲吻着花蕊。来了，听着花儿的心语。飞去了，留下一路蜂影。

　　接下来的时间，梅豆的花接连开放，初开的花儿有些已经枯萎凋零。但在枯萎的芽头，就会萌生出一株细小的翠珠，花的凋谢又展示着梅豆的到来。一株绿茎上，竟会长出六颗七颗梅豆，绿莹莹，翠生生的悬挂于绿叶之间，簇拥在篱墙之上。翠绿的梅豆演绎着花开花落，时间上舞动的生命，生命中春往夏来。夏日的微风吹拂着绿叶哗哗作响， 梅豆在风中荡来荡去，随着风儿摇拽婆娑。紫的、绿的、绿中泛紫、紫里透嫣，篱墙上已经是绿叶萋萋、豆果繁盛。

绿叶丛中紫花开，

青鸟围探蜜蜂欢。

花开亦去作梅豆，

爬上篱墙满田园。

　　少时，总是喜欢提着竹篮跟在母亲身后，去园子里摘梅豆。成熟的梅豆有的悬挂在叶子外，有的却藏在叶子深处。穿行与绿叶之间，一会功夫就会摘满一篮子。脱离枝叶的梅豆，娴静的躺在竹篮里，闻上去仍然散发着绿茎最初的味道，淡淡的青涩，握在手心依旧是暖暖、滑滑的。梅豆成熟了，是在悄然无声中来到，是在不经意间，又像是一次春天的相约，相会在缤纷多姿的夏日。

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秋风带着一丝凉意戛然而至，梧桐的叶子像似闻到了秋的清冷，在风中瑟瑟的发抖，慢慢的黄去，秋虫一声一声在草丛间低声呢喃。梧桐树下园子变得萧条寂静，西红柿叶子黄了，黄瓜秧子脱落了，篱墙上的梅豆叶子连同它的绿茎一同黄去，无力的伏在墙头，随着一阵秋风飘离了枝头。有的飘向远方，有的遗落在地上。望着，这片残落的枯叶和那孤独的篱墙，忽然，有一份淡淡的惆怅和莫名的失落。母亲似乎看出了年少的心思，轻轻的说：“来年，还会有一墙的小花和满墙的梅豆”。

　　是啊！那年的冬季下了一场大雪，白雪覆盖了菜园，躺在菜园的雪上，雪，飘飘扬扬，一些飘在天空；一些散落在菜园。一株翠绿的小芽，一墙的紫色小花。是啊！母亲说的花开和梅豆，不就是生的启示吗？春的萌芽、夏的盛果、秋的枯黄、冬的冰雪，冬去春来，不又是一季的春暖花开。那年，冬雪过后的春天，梧桐树下的梅豆又生出了嫩芽，依旧欢快的一步一步攀向篱墙，依旧围绕着高大的梧桐。

时隔多年，那处菜园，梧桐树下的园子，爬满篱墙的梅豆，依然梦绕在心头。走在街上， 望见卖梅豆的，总会在那看一会儿，闻一闻它的豆香，看看阳光透过的翠绿，握在手心里的那份思念。而每一次 ，仿佛都会看到母亲慈爱的笑容，听到母亲说：“来年，还会有一墙的小花和满墙的梅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