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兼程

珈先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五峰山下轰鸣了几天的炮声已渐渐稀疏,炮弹爆炸后的硝烟也随风飘去,坦克13师组织的坦克火炮打靶已进入了尾声。当最后一辆坦克的炮声响过之后,坦克50团火炮打靶已优异的成绩完美收官。迎着落日的余晖各分队坦克成员陆续乘车而去,偌大的靶场只剩下用于打靶的坦克三连的八两坦克。连里接营里指示,四十八小时内,三连全员全装按序列摩托化向驻地开进归建。</span></h1><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当时我在坦克三连当技术员,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在各车乘员的配合下开始对八台车分别进行二级保养。黄昏时分保养工作结束,晚饭后,按行军序列编队出发,郑见祥连长在首车,我和指导员王存良在尾车殿后。这次打靶三连也取得不错的战绩,表现不俗,天虽热可全连指战员士气高昂。一路行进顺利,车队始终保持良好的行进间隔,当行至在建的舞阳钢厂工地附近时尾车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和撞击声,这时耳机里传来大家异口同声的喊叫;停车!停车!!就在大家喊声响起的同时我用脚猛踢了一下驾驶员张光亮的后背,车停稳后,我迅速判断故障发生在车辆的传动部分,还不是吹,天天和这个钢铁猛兽打交道,它早就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光凭声音我就能断出个八九不离十,大家拿着手电和行灯聚集到传动部分,果不出我所料,经查是主离合螺栓松动,造成飞轮齿圈和起动机齿轮啮合摩擦发出的异响。通过电台向连长做了报告,连长指示,我压一下行军速度,你们迅速排除故障后,赶上来。利用修理连留下的工具,固定了离合器,将起动机齿轮和飞轮齿圈之间的间隙调到最大,一切做完,指导员看了一下表用了四十分钟。不错比训练大纲规定还提前了十分钟。</span></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指导员命我替下驾驶员张光亮,由我驾驶坦克追赶大队,打着车听听发动机声音一切正常,挂挡起步,一场“跃马扬鞭”的“月下追萧和”大戏上演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顺着车队留下的履带车辙,狂追了两公里,在一个岔路口痕迹消失,我没有迟疑用力猛的一拉右操纵杆,坦克一个漂亮的转向呼的一声上了柏油路,路面平坦了,我按坦克公路行进要求,加油换挡,150柴油机发出平顺的欢快叫声,以520匹马力的功率驱动几十吨金戈铁马向前疾驰,车速稳步上升,10㎞、20㎞、30㎞、40㎞、50㎞...铁骑隆隆,奔跑似疾风,恰似气吞万里如虎。</span></h1><p class="ql-block"><br></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满天繁星的夜里,前大灯的光柱射出很远,虽然飞虫顺着光不断飞来,但仍可清晰的照亮路两旁高大的杨树和路边停下休息的架子车队,疾驰的坦克和空气摩擦产生的风噪呼呼作响,这架子车队在当时的豫西是马路上的一道风景线,断断续续没个尽头。我驾驶的T34坦克在那一晚上跑出了她的最高公路行进速度,大家可能说,不就是时速55㎞吗,开车稍一点一下油门就是60公里。嗨,那是你不懂行,现在的汽车速度表的读数都比实际车速要高,坦克速度表读数那可是实打实的,试想几十吨的钢铁巨兽以55㎞时速奔驰,和你擦身而过,地皮乱颤,钢铁履带与地面撞击声合着柴油机的吼叫那真叫一个动人心魄,初次经历的人不说能吓尿了,起码也是灵魂出窍。我松掉油门,有意识的带了一脚刹车,坦克猛的一下向右一偏,偏刹!操作手册上规定;这种情况下严禁紧急制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心里有了底,把车速向下降了一些。</span></h1><p class="ql-block"><br></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一路狂飙,终于在路尽头看到有坦克尾灯忽明忽暗在闪烁,终于追上大部队了,心中一阵狂喜,又把车速降了一些,离前面车队不远,隐约看到车队向左转弯,我松掉油门,点了下刹车,突然大前灯熄灭,顿时黑暗扑面而来,那会我军夜视仪只在新型坦克上试用,像我驾驶的T34已是老爷车了,什么红外线灯,夜视仪通通和咱无缘,没了照明,这就要考验一个坦克驾驶员的盲驾本领了,没两把刷子要在夜间操纵这么个钢铁大家伙,那是一点门也没有。不过心里还是有点小紧张,车子偏刹,不能紧急制动,这就限制了驾驶水平的发挥,如何准确的操纵,绝对保证安全,顺利把这个大家伙停下来排除故障,还真让我手心里捏着一把汗。按盲驾操作规范,我将头探出驾驶窗外观察路面情况,虽说那天晚上是个大晴天,可夜里在没有照明设备的情况下,路面还是黑咕隆咚模模糊糊的,路两边时不时有停下休息的架子车队,盲驾情况下操纵动作哪怕有一点点变形,就会酿成大祸,稍有不慎撞倒路边的大树事小,要是给老乡造成伤亡影响了军民关系那可不得了。我抬头瞄了一眼天空,看到繁星满天,突然急中生智,何不利用路两边行道树在星空衬映下的剪影来判断行进方向呢,有了主意心里就有了底气,两眼看着路两边树梢的剪影,用双目余光扫着路面的情况,双手平稳的拉动操纵杆修正方向,稳住油门,适时将档位减下来,利用发动机的制动力把坦克速度先降下来,五档,四挡,三挡,二挡,几十吨的惯性仍推着坦克向前,一百五十米,一百米,八十米,四十米,当我终于将档位减到一挡时,车速也降到可控范围内,也就是说一脚刹车就可将坦克稳稳停住,我操纵车辆尽量行驶在路两边行道树剪影的中间,一脚刹车这个庞然大物稳稳的停住了,顾不得想太多,双手抓住前窗盖,一曲身来了一个“飞剑穿心”,两只脚刚着地,就撒丫子向车后的黑暗中奔去,一口气跑出三百多米,确信在前大灯熄灭到把车停下这段距离里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后,长吁了一口气,浑身一下软的像面条,一屁股坐在马路上。</span></h1><p class="ql-block"><br></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稳住了神,回到坦克停下的地方,把前大灯的灯泡换好,打着车跟上了行进中的车队,顺利返回驻地。</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四十六年了,想想在部队摸爬滚打的事很多都已模糊了,可唯独这次星夜兼程的行军却历历在目,飙车的刺激,提心吊胆的盲驾,就像昨天刚发生一样。我们也曾年轻过,我的连队我的团,我把青春献给了你。</span></h1><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