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春花、秋月、夏夜、冬雪,虽然四季皆美,但无可否认,唯有“春花”之际,初心萌动之时,最是动人,令人不禁眷慕追思它的“芳华”。这种追思,多少有着一种叶公好龙式的幻想,我们把过去的美好往事不断重复、构建,把不好的东西统统滤掉,最后形成一个理想化的旧日图景。然而,电影《芳华》,让我得到的最大感触,便是“真实”!这和当初看小说《芳华》的感触是多么地相似,它把往事,呈现在观众和读者眼前,那些美的、不美的,都将无可遁逃,没有任何矫饰,没有任何表演,直面那段特定历史存在的本身。<br></h3><h1><br></h1> <h3> 电影《芳华》,我是和家人一起去看的。作为从小在部队长大和工作过的我们,那些场景久远而熟悉,与电影里相似的人与往事一幕幕涌人脑海,回忆纷至沓来,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突然又活了起来,仿佛我们又回到了儿时的家园。个性强烈、立场鲜明的对话风格,跌宕有致的情节设定以及精心编排的曲目对情绪的带入——女兵排练曲《草原女民兵》、何小萍送刘峰下连队时的《送别》、流传到文工团的来自海峡对岸的《浓情万缕》、女兵前线慰问曲《英雄赞歌》、唤醒小萍神志而因之起舞的《沂蒙颂》、文工团解散时的《驼铃》,以及贯穿全篇的主旋《绒花》,曲调悠扬,一次次增满我们胸中怀旧的情愫。影片娓娓而来讲述着自己的故事,见证着我们曾经的生活。情绪跟随着音乐起伏,在哪个音符升起,在哪个音节落泪,心潮全部被翻涌上来,重新演绎了一遍过往,我脑袋也开始嗡嗡发胀。</h3> <h3> 编剧严歌苓(小说《芳华》作者),曾经是老公一家部队大院里的邻居,通过一些了解,令我对作者的崇拜更是多了一些亲近之感。在看片的过程中,老公有一些疑问,因为我有幸看过这部小说(幸而之前朋友推荐),略略多了一层了解,下面说说电影中两处令人费解而又真实合理之处。</h3><div> 《芳华》中,最令人费解的波折,发生在两位男女主人翁身上,导致两人先后下放连队。一个是刘峰的“触摸事件”,一个是何小萍的“装病事件”。</div><div>在“触摸事件”里,为什么林丁丁反响那么大。刘峰是全军“学雷锋标兵”,是个人人敬慕的人物,他善良真挚,暗地里喜欢丁丁好几年,给了丁丁不少恩惠,我想丁丁应该是有感觉的,为什么会对他的拥抱那么反感,而她为什么却又不反感和其他男性的拥抱?即便她的反感是正常的,但她把刘峰推向火坑,揭发他,使他遭到部队的处分,下放连队,就不够厚道了,或许她是为了保全自己,可怎么能做得这么决绝。她不爱刘峰的原因,按照原著的分析是这样的:“试想,假如耶稣惦记上你了,或者真雷锋惦记了你好几年,像所有男人那样打你身体的主意,你恐惧不恐惧,恶心不恶心?他干尽好事,占尽美德,一点人间烟火味也没有,结果呢,他突然告诉你,他惦记你好多年了,一直没得手,现在可算得手了!”所以,刘峰做出那样的冲动一举,令丁丁感到惊怵、幻灭、恶心、辜负。如果雷锋具有一种弗洛伊德推论的“超我人格”,那么刘峰人格向此进化的每一步,就是脱离了一点正常人格——即弗洛伊德推论的掺兑着“本能”的“自我”。反过来说,一个距离完美人格——“超我”越近,就距离“自我”和“本能”越远,同时可以认为,这个完美人格越是完美,所具有的藏污纳垢的人性就越少。刘峰来到人间,就该本本分分做他的模范英雄标兵,假如他像他表面表现的那样,那他就不是人,哪个女人会爱“不是人”的人呢? 一旦他身上出现普通人格所具有的人“性”,那么“我们反而恐惧了,找不到给他的位置了。”所以林丁丁在她的世界里,彻底地消灭了背叛了“神性”显出了“人性”的刘峰。</div> <h3> 在何小萍的“装病事件”里,小萍有事发的理由。她从小生活在破碎缺爱的家庭,受周遭人的欺侮,来到部队文工团里,遭人欺负的命运并没有改变。她内心渴望爱,渴望像林丁丁那样被“组织”宠着,这样的心态,来自当时那个大环境中:“本分的事做不好没关系,跳群舞溜个边,唱大合唱充个数,都毫不影响你入团入党,只要做忙够了本分之外的事,扫院子喂猪冲厕所,或者‘偷偷’把别人的衣服洗干净,‘偷偷’给别人的困难老家寄钱,做足这类本分外的事,你就别担心了,你自会出现在组织的视野里”。“丁丁进入组织的视野,不是由于她那音色独特的歌声和她对自己歌声的当真,每天上声乐课以图不断完善这歌声,而是因为她天生自带三分病,她待着什么也不干就已经是‘轻伤不下火线’” 。丁丁在部队拉练时,脚掌上“ 十多个血泡上扎着引流用的头发,简直是一对人肉仙人掌。此时丁丁总是对人们摆着软绵绵的手,‘不要看我,不要看呀!’人群却包围不散,尤其男兵们,嘴里还不由得咝咝吸气,似乎丁丁已经局部地牺牲了,局部地做了烈士,他们追悼局部的丁丁。” “此刻最羡慕丁丁的就是何小曼(即电影里的何小萍)。她对病的渴望由来已久。自从她父亲自杀,她就再也不是任何人的掌上明珠,只有在生病时才能被母亲短暂地宝贝一会儿。她看着我们像碉堡一样围着林丁丁,她自己也是碉堡的一块砖石,林丁丁此刻是团首长们不折不扣的掌上明珠。” (摘自严歌苓小说《芳华》)</h3> <h3> 所以,埋藏在小萍内心已久、想被“宝贝”的渴望,引发了那次“装病事件”。一次,文工团在高原给骑兵团表演时,恰巧小萍有上台的机会,她忽然就想到了装病发烧(利用偷换体温计这个伎俩,这在当时部队很流行这个办法装发烧的),她想通过这个办法,得到大家的关心。这件事却弄巧成拙,被老练的军医识破,团政委为顾全团部荣誉和政治任务大局——安抚快解散的骑兵团战士们的军心,便将计就计,使小萍成为“重伤不下火线”的英雄。她确实在这次演出中,感受到了当主角的滋味,感受到了当掌上明珠的滋味。但这美妙的感受对小萍来说,太短暂了,命运对她相较于林丁丁来说,太吝啬了。在这次表演任务完成以后,小萍便被下放到云南省某野战医院当护士。</h3> <h3> 我喜欢电影中刘峰和何小萍这两个人物,因为他们的善良。在文工团中,人们“一面享用着刘峰的好心眼,一面从不停止质疑他的好心眼”,不怀好意地盼着他“露馅儿”的一天,当那一天终于来了,所有人弃他而去时,只有小萍对他好,小萍善良,她看不得好人受难。刘峰也真心地善待每一个人,善待被大家排斥的小萍。当他们的善良,不被周围的人善待,甚至遭到攻击时,令人尤为同情,悲悯他们的命运以及那个混乱的时代。</h3><div> 他们真挚可爱,善良不世故,在青春的芳华中绽放出真正的成熟。他们真实地存在着,这个真实的存在就是友情。罗曼.罗兰曾经讲过,人的一辈子不会有那么多所谓的朋友,但真正的朋友,一个就足够。影片故事的结尾,画面是完整的,两个共同历经了看似并不美妙的芳华岁月,在磨难中成长,无言相知,成为最亲密的朋友,他们定格在紧紧依偎的长椅上,这份亲密,便是永远,此时,才是真正属于他们的“芳华”。</div><div> 人的灵魂只有不断地汲取痛苦中滋生的美好、失落中成长的希望、悲痛中焕发的勇气,才能青春永驻、芳华长存。</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