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韵十二月之 十月飞阳

舒展

十月江南天气好，可怜冬景似春华。
霜轻未杀萋萋草，日暖初干漠漠沙。
——白居易《早冬》

篇首字画 莫子易

　　飞阳，农历十月的别称。农历丁酉年十月，自2017年11月18日至12月17日，经小雪、大雪二节气。

《尔雅•释天》记载：“十月为阳。”农历十月，为何沾“阳”，称飞阳、阳月、小阳春？网上有一种说法，认为与夏历有关，夏历把十月作为一年的开始，因此称“阳”。这种说法其实是错误的。夏历“以寅建正”，即以今农历的三月作为正月，纪为一年的开始。秦历才是以十月建正的。秦历的使用至汉武帝恢复夏历时取消。

江南许多地区，称十月为“小阳春”，因为从立冬到小雪时节，南方有的树木，花开二度，且时有明媚如春的暖阳。榕城此时，洋蹄甲高高的树桠间，粉红的花序，远看如春天的桃花嫣然。异木棉浅绿的圆锥形树枝上，叶儿落尽了，粉红的花瓣，虽不似春天的木棉花那么鲜红张扬，但轻盈的蝶状花，既活泼又清新，一股文艺风韵。水边的木芙蓉是十月花神，在粉红与浅白之间沉醉。此月，林中虽有其它色彩，枫叶红胜火，银杏穿金裳，终究端庄隆重了些，是令人起敬的资深美女。十月的粉色花系，则不同，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令人一见欢喜，眉梢飞扬，正是十月飞阳。

说到“十月芙蓉显小阳”的木芙蓉，清姿雅质拒严霜的品质，深得古人喜爱。“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犹胜无言旧桃李，一生开落任东风。”是曹公笔下“冰雪不足喻其洁、花月不足喻其色”的芙蓉女儿晴雯；是扫眉才子薛涛腕下“长教碧玉深藏处，总向红笺写自随”的桃红笺。以芙蓉花汁制作红色小笺寄托情思的行为，恐怕即使放在今天，也很有小资情调吧。

异木棉｜舒 十月卅 摄于FZU校园

据《礼记•月令》记载：农历十月初一，天子要率三公九卿到北郊举行迎冬礼。天子乘黑车、驾黑马、插黑旗、穿黑衣、佩黑玉，吃的食物是黍米和猪肉，使用的器物宏大而口敛。上个月是全白色。先秦天子们总在外衣色彩上下功夫。迎冬礼之后，天子从郊外返回时，要给战死沙场的将士们送寒衣，并抚恤其妻儿。“寒衣节”便一直沿袭下来。依稀记得在我幼年时期，故乡是有寒衣节的。一般是请一位德行口碑好的老婆婆，主人家以染红的鸡蛋和插绿柏的红包作为补偿。做冥衣的纸张厚厚的，蓝黑白三色的油光纸。老婆婆在微寒的光线里，坐在红漆八仙桌边静静地做，空气中流淌着一种肃穆的气氛。冥衣很别致，黑色镶白腰的宽腰便裤，蓝色的偏襟襦衣，A4纸那么大小。之所以记得较清晰，是当年好奇十足的我，很快也做了一套，用白纸。被母亲一巴掌拍了下去。白色冥衣是祭典新故去的死人用的。似乎很多年前就没有寒衣节了吧。如今送亲人往生，扎高楼、别墅、冰箱、手机，一应俱全，用花花绿绿纤维稀疏的纸张，还要烧一大堆的冥币，够亲人在另一世界食禄无忧的。

入冬的荷｜舒 十月卅 摄于FZU校园

　　农历十月，是冬季的第一个月，水始冰，地始冻。曹孟德的《冬十月》写道：“孟冬十月，北风徘徊，天气肃清，繁霜霏霏。”《后汉书•马融传》有载：“至于阳月，阴慝害作，百草毕落。”旧时开冬之后，收成已毕，正值农闲，娶亲嫁女等良辰吉日便多选在这个时节。因此，十月，又称良月。

十月的节气，由小雪而大雪，古人云：“大者，盛也，至此而雪盛也。” 今年西元12月7日这一天，大雪节气，东北、西北、华北普降大雪，松花江岸瞬时雪凇绽放，真真羡煞难得遇见积雪的岭南人。在北方人眼中，那雪至多瑞雪兆 丰年，“今年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一辈子罕见积雪的南方人，在“燕山雪花大如席”的景象前，一下子都会成为孩童或者诗人，内心里有着“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的雅致心境。

白鹭长飞｜发哥 十月廿二 摄于闽江洪山桥

　　本月，帝都两件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件，令我又想起苏格拉底说的一句话：没有最好的制度，只有最不坏的制度。愿望再美好的制度，也有考虑不周全之处，只要有人想钻空子。人性若失去自我约束，再好的制度也枉然。何况，当事态往恶劣方向刻意放大和推进的时候，不妨想想谁是最大受益者，那个就是幕后推手。人性是不能考验的，友人说“文明，就是以健全的制度保证人性受到呵护，而非考验。”深以为然。改一用词是否更妥：“文明，就是以健全的制度保证人性安然蜇伏，而非考验。”人性也是兽性，不过是以人的观念规范了的兽性。说人性高于兽性，不过是自大的人类中心主义罢了。

以前的人们很爱这句名言：冬天已经来临，春天还会远吗。如今，似乎没人再用了，看来大多数人的生活，不用那么苦难了吧。但愿，美好生活越来越平衡、越来越充分。

冬天自有它的逻辑，至少，它使人警醒。

2017年12月17日

丁酉年十月卅 于百合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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