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拍摄地点:湖南省会同县朗江乡枫木村老油榨</h3><h3>拍摄时间:2017年冬</h3><h3>摄影:张镭,刘飞跃</h3><h3>文字:杨春蓉</h3> <h3><font color="#010101"> 小时候一年一度的榨油之事是必不可少的。母亲的娘家在朗江,在我的记忆里,立冬以后,乡亲们拾掇完“拔萝卜拔葱铲白菜窖地瓜”之类的农活后,便集中精力榨茶油。</font></h3> <h3> 每到此时,夜以继日挑灯夜战连轴转,每家每户就像过节一样热闹,成了大人小孩盼望的一件美事。</h3> <h3> 说起榨油这项农活,不是一般人都能胜任的,参与者是在村里精挑细选的棒劳力,组成一个十多个人的专门班子:两个焙笪掌勺的,一个烧火的,二个包扎油茶饼的,几个撞锤的,一个上楔子的,一个伺油的。</h3> <h3> 尤其是掌勺的,必须有掌握火候的高超技巧,不然炒糊了,少出油不说,压出的油口感和成色也不好。</h3> <h3> 榨油班子组建好后,大家围着一个大石碾子热火朝天的拉碾,将碾槽里炒香的茶籽磨碎,碾成粉。</h3> <h3> 再在旁边找一个避风的地方支上大铁锅蒸茶粉。</h3> <h3> 紧挨铁锅旁支一个油垛:类似磨盘底座,上面放一个圆形的周边带很多孔的大铁圈,把蒸好的粉,用稻草扎好,放在铁圈里,乘热赤脚踏上去反复踩,踩紧踩实。</h3> <h3> 蒸熟的油茶粉要踩成饼,也是不容易的,脚像踩在火上一般。</h3> <h3> 冒着热气的油饼搬上了木床,整齐地挤挤挨挨的立垛着,木床与油垛间垫上若干木楔分两排,一排胀紧则另一排松掉,再胀再松。</h3> <h3><br></h3><h3> 撞锤一般有1百多斤,撞歪麻烦就大了。带头师傅得很有经验,喊着号子,带领大伙儿在场内有节奏的奔跑与停顿。<br></h3> <h3> 打楔榨油时要榨榨停停,让油慢慢流出,什么时候用多大力都有讲究,急不得。</h3> <h3> 听说朗江的油榨房又开榨了,我欣喜地前往探访。</h3> <h3> 一座古香古色的榨油坊,高而空旷,由土墙、杉木和黑瓦片简单搭盖而成。</h3> <h3> 潮黑的泥地上,一架巨大的油榨床横卧当中,这油榨床是用一棵大树掏空的,它被岁月加深了颜色,又被茶油浸润得温润。</h3> <h3> 榨床朝上的正面被凿出一道凹槽,里边堆放着许多四四方方的长木桩,和几个一头被削尖的木楔子。</h3> <h3> 那些陌生而又古老的榨油往事,都是在张“床”上发生的。</h3> <h3> 地上还放着一堆圆溜溜的铁圈,房梁上悬着一根巨大的油锤,用粗大的麻绳牵引着;墙边有一座烧柴的大土灶,是用来蒸茶麸的。</h3> <h3> 男人们个个精壮,就是都上了年纪。他们有的赤着脚,衣着单薄简单,挽起的裤管露出鼓鼓的肌肉,显得很有力气。</h3> <h3> 油榨里上满铁箍油饼,插入硬木,师傅们准备榨油了。</h3> <h3> 在最前头,一位花白头发的的老汉和领头汉子抱着油撞头掌握方向;吊着的长油撞中间两边,各站立有三个人,后面二个管住撞尾。</h3> <h3> 他们先退后几步,然后领头的汉子大喊一声,抱着油撞头急速往前冲,趁着惯性,后面的汉子紧跟其后。</h3> <h3> 当油撞头撞上硬木时,汉子们整齐低沉的吐气声和响亮的撞击声,一瞬间同时爆发出来,地动山摇,震撼人心。</h3> <h3> 那粗犷的动作,潇洒的身影,浑厚高亢的榨油号子,像是从遥远的地方穿透层层阻隔而来,有一种震撼的力量。</h3> <h3> “嗨—嘭—,嗨—嘭—”在这两种声音里,硬木把铁箍油饼挤得越来越紧,黏稠发亮、香味诱人的茶油就从稻草间涔涔地流到油榨下的大木盆里。</h3> <h3> 工人的撕裂的吆喝声与撞击木楔子的激烈声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如果说在电力机械的时代里,这是血肉与草木的对决,那么此时,已然是生命与生命的歌唱。</h3> <h3> 我远远地站着,目瞪口呆。</h3> <h3> 一次次的撞击犹如暮鼓晨钟与新时代的机械化格格不入</h3> <h3> 是怎样的坚守,怎样的契而不舍,让老油匠们年年开榨,但廉颇已然垂垂老去,这种上几辈人的记忆是以商业表演还是产业化的形式延续下去,不得而知。</h3> <h3> 六十多岁的油榨坊主佘氏兄弟对此却很平静,只要还能开得动榨就榨下去,他们不会轻易舍弃前辈们传下来的传统技艺。</h3> <h3> 木榨油坊这种实用而独特的传统手工艺,散发着浓厚的地域文化内涵。今天种类繁多的机榨油、色拉油、调和油等,却怎么也吃不出古老的木榨香油的味道来。</h3> <h3> 如今,趁着照不下地的冬阳,下午的时间一晃而过,我带着传承的心离开了油坊,离开了朗江。而整个会同,仍是平静的生活,不为谁的到来,不因谁的到来,而显得激动,或不安,失去散淡的平衡。</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