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邓丽君

童石苓

好多年前，听到邓丽君的歌是在收音机的短波里收到的，那是当时的广播电台，至今我还记得那位叫林慧卿的女播音员带着香水味的声音："你好！这里是澳洲广播电台Radio Australia"，接着便是为某某先生或某某小姐点歌，那些歌都是一些当时的港台流行歌曲，我记得的有《爱的祝福》、《寻梦园》、《爱的路上千万里》，但最多的还是邓丽君的歌，有《阿里山的姑娘》、《千言万语》、《路边的野花不要采》等等。 当时，内地还没有开放，收听外台是违法的，如果被居委会、公安局查到是要被拘禁教育的，由于禁忌太多，广播里、电影上除了八个样板戏就只是一些进行曲式的革命歌曲，更谈不上什么流行歌曲，如此贫乏的文化生活使得一些人偷偷收听外台的广播。 那时我太小，并不懂得欣赏音乐，而且听惯了高亢嘹亮的革命歌曲，便以为这就是音乐，这才是好听的，其他的一概莫论。 看着哥哥成天守在收音机旁收听外台中飘出的邓丽君软绵绵的歌声，我十分不解，便说：这有什么好听的，简直就是靡靡之音！ 哥哥耐心地给我解释：邓丽君的歌为什么好，那是因为她是在用歌声对你说话，向你倾诉，给你安慰，像一个亲人一样让你感到亲切。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改革开放后，我上了大学，港台歌曲也开始在内地流行起来，大街小巷的商铺不时传出张帝、刘文正、凤飞飞的歌，我带了一个饭盒式录音机到学校的宿舍去给我的同学们播放邓丽君的歌，一群女孩子嘻嘻哈哈地随着歌声，拿腔拿调地做着各种夸张的表情唱着： 我没忘记你忘记我， 连名字你都说错， 证明你一切都是在骗我， 看今天你怎么说？ 你说过两天来看我， 一去就是一年多， 三百六十五个日子不好过， 你的心里根本没有我， 把我的爱情还给我！ 一曲唱罢，大家笑得前仰后合、滚做一团，太逗了，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傻大姐啊？ 记得的还有《烟花女子叹三声》、《一封情书》、《美酒加咖啡》等，那个年纪的女孩并不懂得风情世故，更不会理解歌中的情感，只是觉得好玩、滑稽，弄不明白邓丽君为什么老是爱唱些怨妇的歌。 后来，教育部发出指示，反对资产阶级思想侵蚀校园，不许穿喇叭裤，不许留长发，不许唱靡靡之音。 学校头一天发布命令，第二天，有个班的男生全都剃成了光头，这其实是无声的抗议。 学校组织全体学生听北大讲师李燕杰的演讲录音，内容是抵制资产阶级思想侵蚀校园，提倡五讲四美时代风尚，李老师在演讲里说：“《何日君再来》是三十年代的电影中表现中国歌女为送别侵华日军所唱的歌，这明明是一首卖国歌曲，你们怎么能听呢？听了我的演讲后，许多同学把原先录有邓丽君歌曲的磁带都洗了，重新录上我的演讲来听，这就是正义之声战胜靡靡之音的具体表现啊！” 可演讲录音一听完，涌出教室的同学们便在走廊里唱起了"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毕业后，工作地点离家较远，每天往返不容易，就只能在休息日才回家一次，而业余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单位度过，这使我有了大把的时间。 独处的日子是单纯而浪漫的，每天下班后，吃过晚饭，到海边看看晚霞，或者在田野漫步直到天黑，回到宿舍，看一会书，或者拉一会提琴，然后打开录音机，放上磁带，一个人静静地听着，到了此时，才知道什么是欣赏、什么是享受音乐。 也许人总要经过一定的阅历，到了一定的年纪，才会懂得，才能领会。 也就是在那段日子里，我喜欢上了邓丽君的歌，在品味了很多种不同风格的歌后，唯一留下来的只有邓丽君，她的声音很真很纯，这时我才体会到多年前哥哥所说的，她就像你的一个亲人，一个朋友在向你倾诉，在为你分忧…… 有什么心事告诉我，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如果你还在恋爱， 让我分享你的快乐。 有什么心事告诉我，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如果你已经失恋， 让我分担你的寂寞。 烛光在眼前闪烁， 那就是爱的灯火， 指引你追求的方向， 不要把自己冷落…… 这时，她是你的一个亲人，在对你轻言细语，在安慰你。 不知道为了什么？ 忧愁它围绕着我， 我每天都在祈祷， 快赶走爱的寂寞。 那天起你对我说， 永远的爱着我， 千言和万语随浮云掠过。 这时，她是你的一个知己，向你倾诉着心中的忧愁和烦恼。 有时，她是纯真，活泼、热恋中的女孩: 让我们肩并肩，手拉手， 在那海边悬崖下看浪花。 让我们开着车，兜着风， 到那青青山坡下采野花。 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会心欢喜。 你温柔，你体贴，我要赞美你， 风度翩翩，气质高雅。 我们俩谈着心，唱着歌， 在那一轮夕阳下看晚霞。 我们俩轻轻地，拍着手， 醉在淡淡月光下弹吉他。 我和你总是有那么多绵绵的情话， 你问我这到底为什么？ 就让我告诉你为什么， 这就是爱。这就是爱。 你爱我，我爱你， 共享人间这份风雅， 爱就像一首歌一幅画。 有时，她是忧伤失意的女孩： 一个女孩名叫诗意， 心中有无数秘密， 因为世上难逢知己， 她必须寻寻觅觅， 她以为她脸上没有露出痕迹 在她的脸上早已经写着孤寂。 与此同时，我也喜欢上了琼瑶的书，在阅读了大量的琼瑶故事后，令我惊奇的是，在琼瑶的故事中竟然有着邓丽君那情至深美的情怀，而邓丽君的声音也充分展示了琼瑶思想的至情至性，两者都那样完美细腻，纯净浪漫，真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果由邓丽君来唱琼瑶写的歌，那就太完美了。 或许有此感觉的不止我一人，果然不久，我听到了琼瑶的电影《彩云飞》的主题歌，正是由邓丽君所唱： 问彩云何处飞愿乘风永追随 有奇缘能相聚死亦无悔 我有情深似海你痴心可问天 誓相守长缱绻岁岁年年 我怎能离开你我怎能将你弃 你常在我心底信我莫疑 愿两情常相在一处永绸缪 除了你还有谁和我为偶 蓝色花一丛丛名叫做勿忘侬 愿你手摘一枝永佩心中 花虽好有时枯只有爱不能移 我和你共始终信我莫疑 至情至性的词，至真至纯的音，完美的结合，真乃天作之合。 时隔三十年后的2016年，我在电视上看到一档采访邓丽君当年的引路人左宏元先生的综艺节目，说当时邓丽君演唱这首歌才年仅14岁，一个没有过任何感情经历的孩子，竟能把这样细腻深情的爱情歌曲演绎得这样完美动听不能不说是天赋异禀。 再后来，我又听到了邓丽君演唱的琼瑶歌曲《在水一方》、《一帘幽梦》、《几度夕阳红》…… 世间可能再也没有第二种音色能与这些纯美的歌词相配了。 那个时候，邓丽君的歌在内地是被禁播的，人们手上的音乐磁带都是翻录的，正版是极少的，因为喜欢，因为爱听，人们乐此不彼地翻录着，传唱着邓丽君的歌。 直到90年代，大批的港台流行歌星流入内地，她的歌声才渐渐淡去，而此时她已告别歌坛多年…… 然而，1995年5月8日，当邓丽君逝世的消息从清迈传来，瞬时间，她又回到人们心中。 好的东西永远都不会过时，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邓丽君的歌声遍及全世界，有华人的地方就有邓丽君，人们以各种方式怀念纪念这个给我们带来心灵慰藉的歌星，举办各种歌迷会、模仿秀、演唱会来纪念心中的歌声，仿佛她并没有走，她的歌声还陪伴着我们，她还在我们身边！ 现在无论是在电视、舞台、晚会、电台、手机里听到最多的还是邓丽君的歌声，KTV里，人们点唱最多的还是邓丽君的歌，她的歌声这样深入人心，这样流传广泛，不是一代人而是几代人。 有什么心事？告诉我。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 而今，每当听到这样的歌声，就仿佛如清泉流过心头，那样亲切熟悉，就像一个亲人在为你分担，给你安慰。 是的，我们喜欢她，我们舍不得她，她活着，活在我们心里，她是我们心中永远的邓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