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我和奶奶去拾秋

晨曦雁鸣

童年，我和奶奶去拾秋

深秋，我照例蹬上山地车，摇响车铃，单人独车，朝着我的老家乡间而去。

太阳还是那么艳阳，但比夏日成熟了许多，不再是那么肆意张狂；天空也海阔了许多，由灰白变为了净蓝；空气也清爽了；就连空中穿行的紫燕，也由夏日雨帘的低行，改为了净空高翔。

我的山地车依旧在乡间的小路上，碾压着岁月的年轮，找寻着儿时的记忆，捡拾着失去的时光。

我的山地车，躲闪着蚂蚱，避让着飞虫，嘴里哼着不出声，也不在调上的小曲，悠然似得，漫不经心地骑行在儿时经常出没的田野里。

触景生情情自溢，心海搅起童年事。

这时，我来到了叫"白闸"的地方。所谓白闸，是由"红闸"叫起，因为红闸修建在先，它由红砖砌成。而白闸由何物砌成不得而知，外部由水泥抹成，呈现灰白色，故人们称其白闸。

白闸，是我多么熟悉的地方，是我最亲，离我最近，天天玩耍的地方。孩童时，逮鱼摸蟹，拾柴挖野菜，有时小伙伴们游泳顺流就漂到了白闸。

而今60年，我又来到了白闸。

匆匆漫漫60年，孩童已须然。历史沧桑大变迁，白闸你安然？

蹬车行，近眼前：渠已平，路已断，只见瓦砾土里翻，白闸去了哪端？

白闸，我的白闸呢？

风在吹，树在撼。问风，风无语。问树，树无言。我站在瓦砾上，极目四野，两眼泪潸然。

不见白闸泪泉涌，盘坐瓦砾上。儿时往事心头涌，奶奶跃眼前。

我的奶奶小脚，国字脸，满头银发，高身长腿，典型北方女子，除了小脚，可谓身材"魁梧"，在她的年代，小脚亦是女人之美。爷爷谢世早，未曾谋面，奶奶可是我族之主，众孙唯她是尊。从我记事起，奶奶就自寝自食，逢年过节轮流请主。太太来屋同食，便是我家大事，把在世老祖安为上座，众晚辈为其添饭夹菜，她也时常招呼着我们，把她碗里的，我们为她上的菜回夹给我们。

18岁那年，我应征入伍，年近80的小脚奶奶，在新兵启程的那天，迎着风沙，步行10里，亲送孙子当兵，使我捶胸顿足，泪流两行。然孙子不孝，在我当兵的第五年头，回家探亲时，奶奶已驾鹤西去，我只能在奶奶的坟前叩首嚎啕。

就是这样一个暮年老太太，我们的家族一主，我亲爱的奶奶，一幕幕出现在我的眼前，又和我心爱的白闸一样，消失在我的眼前。

在我的儿时记忆里，白闸和奶奶，有我的欢乐，有我的童趣，也寄满我的愁畅。

儿时年幼，极为顺从长辈，又逢年代贫穷，每逢农田收获的季节，奶奶总是带我去拾秋。拾秋就是待生产队把地里的粮食收获以后，捡拾零散掉落的稻穗谷物。而我和奶奶拾秋的地点，总是到白闸一带。

那时，我也就5—6岁的年纪，对自己的装束毫无记忆，而对奶奶的装束记忆犹新，她总是青衣青裤，小脚尖鞋，裤腿紧扎，上衣围襟，扣袢偏系左侧。一年四季只有单棉之分，没有颜色样式的区别，这是她那年代人的统一装束。奶奶下田拾秋也是这装束，手里拿条布口袋。

一天，奶奶唤我与她捡稻穗，我高兴地答应着。我在前面蹦跳着，奶奶在后面挪动着双脚，我们来到了白闸。我们在白闸的北侧寻找着，我跑遍了整块稻田也未捡到一颗稻穗，奶奶也只捡到几颗。因捡不到稻穗，我跟奶奶闹着回家，奶奶哄着我，劝着我，变戏法似的从腰间掏出糖块送给我。有了糖块，我又撒着欢儿地漫地寻找着，蹦蹦跳跳爬上一堆土岗四处张望。只见水渠南面捡拾稻穗的人很多，我拉着奶奶便走，到了渠旁唯一能过渠的只有下闸上闸才能到得渠南的地方，别看我的年纪小，爬上跃下猴儿似的。可奶奶年纪大脚小这可怎么办？奶奶想出了办法，她让我先下去，托着她的脚，我们顺利地下到闸底。可上闸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上闸时奶奶托我上去，我在上边拉奶奶，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我急得直哭。这时奶奶找来几片石块垫在脚下，奶奶伸出双手，我使出全力，奶奶小脚一蹬，还真的上来了。奶奶坐在地上直喘粗气，我高兴地跑去捡稻穗。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抱着捡来的稻穗到白闸找奶奶，奶奶见我捡了这么多稻穗很高兴，我见奶奶的口袋也鼓鼓的，我问奶奶哪来的稻穗，奶奶笑着说是一个好人给的。后来我才知道，是中午妈妈在生产队干活没休息，捡了稻穗给了奶奶。

几年中，每到大秋时，我都和奶奶去拾秋。奶奶把捡来的稻穗晾干，用木棍敲打成谷粒，到邻居家用捣米臼捣成米，做了米饭，满院子的香气，每年的新米饭，总比生产队分了稻谷碾米做饭早上半月。

奶奶从这次攀闸过后，闹了好一阵子腰疼，当年也未再去拾秋。

秋风吹来落叶黄，片片落在土岗上。思念奶奶两行泪，滴滴洒在我心里。

一阵秋风吹过，一阵雁鸣惊醒了我的沉思。

奶奶——天堂里没有白闸，天堂里不再拾秋。

奶奶——孙子跪叩！

奶奶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