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六)

尊梅向阳

<h3>  提到小姨妈,母亲说小姨妈特别娇气,因为是最小的孩子,家里所有人都让着她,母亲和小姨妈只相差一岁,她们在一起也吵得最多,最后都是母亲认输了。</h3> <h3></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小姨妈、姨父篇</h3> <h3>  我的小姨妈是吴家最小的女儿 ,农历1929年12月14出生,小名小腊,学名吴宝珠,比我母亲小一岁,因为离娘最近,所以全家都宝贝着。家里所有人,就是大姨也不敢扰她。  </h3><h3> </h3> <h3>  妈妈说有一次她和姨妈一道上学,放学途中为一件小事吵起来,从学校一直吵到家,到家时正好是烧中饭的时间,小姨吵不过妈妈,一气之下坐到锅台上鼻涕口水一起乱丢。大舅妈抱着小姨妈”好小妹、好小妹”地哄着都不行,一定要妈妈赔罪才行。</h3><h3> </h3> <h3>  就是这样的一个娇小姐,在解放后自食其力的年代,又是那样的一个家庭成份,她是养不活自己的,她能活得了吗?但是每个人的求生能力是不一样的,我的小姨妈为了让自己不饿死, 也不知是媒人介绍还是自己作主,总之她将自己嫁到了山里的一户农民家里, 连母亲都说不知道为什么嫁山里去了。现在想来,小姨妈是聪明的,她找一个贫穷的农民家庭,可以保护她呀,可以让她有一口吃的,也能躲在山里面逃避别人的白眼和歧视。</h3><h3> </h3> <h3>  我的小姨夫没读过书,是一个大老好人,和小姨妈结婚后,觉得娶了一个宝贝一样,小姨妈能歌会说,还写得一手好字。他们结婚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儿子,比我大姐还大二岁。可是好景不长,他们的儿子在五岁时生病死了。小姨妈伤心欲绝,久病不起。</h3><h3> </h3> <h3> 我的小姨妈没有孩子了,时常哭哭啼啼的到我家向母亲讨一个孩子在身边抚养,因姨妈身体不好,母亲总不答应。小姨妈见母亲不答应她的要求,转向我的祖母哀求,母亲也知道小姨妈的想法,可她见自己的妹妹如此,不忍心当面拒绝她的要求,就口头上答应了。</h3><h3> </h3> <h3>  1965年时,我已经四岁了,小姨妈担心我有记忆,要求在两个妹妹中挑一个,母亲逗我的两个妹妹说山里面有老虎,到了姨妈家可以骑老虎玩,两个妹妹吓坏了,一看到姨妈来,总是藏到邻居家不露面。</h3><h3> </h3><h3> </h3> <h3> 这种状况直到文革初期,红卫兵们说父亲是保皇派,母亲家庭成份又高,他们经常被红卫兵拉去陪斗,家里六个孩子,三个大的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我和二个妹妹就成了无人管的孩子。</h3><h3> 父母怕文攻武卫的红卫兵伤害到我们,商量着将三个孩子送到大舅家暂住。临走前,祖母瞒着母亲通知小姨妈来接孩子。</h3><h3> </h3> <h3>  那一天,姨妈和姨夫两人兴高采烈地来了,两个妹妹远远看见姨妈他们,又躲出去了。而我,也许是久未看到大人们的笑脸,在那一刹那,竟赴到姨妈怀里说我去。姨妈和姨夫不等吃饭,就带着我回到山里他们的家。</h3> <h3>  从此,我就多了一对不是父母却在我童年时给了我无数关爱的姨妈、姨父。童年的记忆里, 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在小姨妈家的日子了。</h3><h3> </h3> <h3>  我的小姨妈身体不好,从我到他们家起,就没有见她起过床,养育我的任务就落在小姨父的肩上。姨父是一个善良的人,很长时间,我都不知道我不是他们的孩子。记忆里,早上睁开眼睛,姨父已随着村民出工去了。他依稀离开我已有三十年了,虽然没有留下一张可供怀念照片,可他的模样永远印刻在我的脑海。 ­</h3><h3> </h3> <h3><font color="#010101">刚到山里时,村里的孩子都不和我玩,说城里的孩子娇气,惹不得,每次看到我来找他们,不是跑得远远的,就是背对着不理我。</font></h3> <h3>  我很孤单,常常去隔壁一家地主婆家玩,地主婆家里有好多的青花瓷的古董,有瓷娃娃、瓷花瓶、还有二只瓷船,一只船里可以坐二个小孩子,地主婆也很孤独,我陪她玩,她也高兴,常常对我说一些悄悄话。她说她的儿子和媳妇都是国民党军人,解放时被镇压了,只给她留下了二个孙子和这些个瓷器,她是为了二个孩子才活着的。她说如果想儿子了,就对着这些瓷器说说话。</h3> <h3>  我不晓得镇压是什么意思,地主婆说你不要晓得,也不能对别人说,我答应她一定保守秘密,其实,小孩子真是嘴里藏不住话的,每天回家都想对小姨妈说,可眼前总是闪现着地主婆那张忧郁的脸,保守别人的秘密真是痛苦的事。这件事,我至始至终没对任何人说过。</h3><h3> </h3> <h3>  有一天地主婆又对我说,小毛孩喂,你不是这里的人,你家在城里,那个经常来看你的干部就是你父亲,你让父亲带你回城吧,别误了你的前程。这句话我是怎么也不能闷在心里了,晚上我对姨妈说了这事,姨妈脸色刷就白了。</h3><h3> </h3> <h3>  在我的记忆中,姨妈脾气可好了,从来没对我大声说过话,就是我做错什么事,也没骂过我,可这次,她气冲冲地跑到地主婆家,揪着地主婆拖着要到队长家去,地主婆吓坏了,哪里敢反抗。我紧紧抱着姨妈的腿反复说着:"我不说了,妈妈别生气"。最后还是小姨父来了把我们带回家,可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去地主婆家玩了。</h3> <h3>  在那个资源贫乏的年代,年关将近的时侯,姨父总是能象一个魔术师一样,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段花布料,在新年时能穿上新衣服。现在的人肯定不能理解,一个衣服随时可得,有什么值得可说,可在那个年代,有的人可能整个童年都没有穿过新衣服,而我总是在每年的新年都能享有,那是何等的幸福。值到现在还时常忆起童年时穿上新衣后满山村奔跑的情景。</h3><h3> </h3> <h3><font color="#010101">  山民们真的很纯朴,每到年关的时候,很多人家都杀猪过年,记得几乎都是晚上杀猪,不管哪一家杀猪,村子里的劳力们全部去帮忙,在大操场上点亮汽灯,感觉特别的亮,大人们在忙碌,孩子们走来走去看热闹,我喜欢看到猪刮毛后吹气的样子,每只猪都吹得胖胖的挂在杆子上。每次都不等结束,就被姨父带回家睡觉,常常是夜里被小姨妈叫醒,那是杀猪的主人家给村里所有的家庭每家送来一碗杀猪菜, 里面有大块的肉、猪的内脏等等,当时觉得好吃极了。我的姨妈和姨父对我真的好,每次吃不完都留着第二天还是我吃,现在想想我是不是很混,为什么没想到让他们和我一起吃呢。</font></h3> <h3>  我喜欢吃草莓,也是和小时候有关吧,那时候,农村还没有分田到户,整个生产队的劳动力们都是集体出工。清晨,姨父随着村民们一起上山,队长怕影响时间,要求大家 带上头一天准备的干粮,不准中午回来吃饭。姨父带上小姨妈为他准备的乔麦粑,一早就上山了,每天中午,姨父总是瞒着队长,偷偷回家来,省下舍不得吃完的乔麦粑和在山上采来的野草莓,常常是姨父从山上气喘吁吁然而又喜滋滋的回来,把草帽打开,一包璀璨的野草莓便展现在眼前了。</h3><h3> </h3> <h3>  用草帽来包裹野草莓,许是我当时见过的最美妙的包装了。一捧草莓放进去,左右一裹,捧在手中翻山越岭拿回来打开,一窝草莓还新鲜如初,野草莓很小,但多汁,酸而甘甜,入口即化,吃完口留余香,是来自山野的淡淡的青草之香。 </h3> <h3>  在山里,小姨妈重新给我起了一个很革命的名字“占向阳”,给我买了新书包,并将很有文革色彩的名字绣在了书包上。 从此,我在这大山里开始了我很不一样的人生。</h3><h3><br></h3> <h3>  感谢我的小姨、姨父,在这远离娘亲的日子里,他们将自所有的爱,都给了我,使我在那个年代里,也能象现在的独生子女一样生活,那种超常的爱,给了我自信,使我能无忧无虑地成长,并常常觉得自己是最棒的,并在此后的岁月里,让我受益无穷。­</h3><h3> </h3> <h3>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特异功能,亲近的长辈离世时,都能提前感知,小姨妈去世的前一星期,那时我才8岁不到,晚上梦见小姨妈死了,奇怪的是埋葬的山头都很清晰,还有村民抬着棺材走的山路在梦里都依稀可见,大姐和哥哥也来到山上。只有我衣服里兜着土,沿着墓穴转圈,最后将土洒在棺材上,这是梦里的场景。奇怪的是小姨妈去世后的一切,都像是我的梦里重现一般。</h3><h3> </h3> <h3>  姨父每天早上出工前稀饭烧开,我起床后将米汤盛好放上红糖端给小姨妈吃,一天早上,我像平常一样,站在床边叫了好几声,小姨妈一点动静没有,我爬上床抓住小姨妈的手,姨妈的手汗津津、软绵绵的,伸手放在姨妈的鼻孔下,一点气息也没有,我用力搬动小姨妈的身体,只见小姨妈睁着大大的眼睛一动不动。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滚下床的,直向门外奔去。</h3> <h3>  小姨妈走了,四十岁没到的小姨妈终于挡不过病魔,带着不舍、带着伤痛、带着屈辱永远离开了我们,去找寻她亲爱的儿子去了……</h3><h3> </h3> <h3> 许多年过去了,我离乡下越来越远。每每路过黄甲山里,或看到有房子掩映在大山里面的照片,就禁不住忆起小姨妈和姨父的好来......</h3><h3> </h3> <h3>  我爱小姨妈,感谢他们给了我自信,给了我这个年代的人所不能享有的关爱,这份关爱伴随着我走过了精彩的人生路程。</h3><h3> 希望有来世,来世我们还会遇见吗?如果再次相见,我一定会好好陪你,陪你说话,陪你玩笑,像女儿对父母一样待你们.....</h3><h3>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