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秋收的高粱陈到冬日，老江拿竹筛在泉边淘洗半天，撇净浮尘瘪粒，陶瓮装罢泡上；太阳坡吧嗒完一袋烟解了乏，大铁锅倒水架柴生火便麻溜一气，等把泡松的高粱籽拌好谷壳平摊在笼屉，噼啪的硬柴火已烧的水滚气冒。</h1> <h1> 大火焖蒸到太阳从檐口斜过院台子，便埋了底火，让骤冷的蒸汽回旋着沁开高粱米芯，待残灰没了余温就起锅端出晾在院场，四散漫开的糯香让后院好一阵叽叽嘎嘎地扑腾。</h1> <h1> 温度晾到和鸡窝刚下的蛋一样，老江赶紧撒上麦麯，太凉了化不进，太烫又会杀了麯里的菌；这麯是老江伏天无意做的，那会儿县城工作的儿子说好要回来，老江手忙脚乱地早早醒好了面，结果都捂馊了才等来一句太忙下次吧，索性做了麯！要搁平日里可不敢这么糟践，成了麯，也就不委屈！</h1> <h1> 拌匀的米糟窝到糖化出了酒味，也没等来那个下次，冬夜漫长地人心慌，老江窸窣着起身捅旺土炉，寻摸出自制的天锅，也就是双层的蒸屉，顶层钻孔斜插了根中通的斑竹，老江翻腾出发好的米糟，粗布裹瓷实盘在底笼，续满水捻了嘴烟，昏黑的屋里就剩炉膛火和老江的烟锅头一明一暗交替着。寒冬的深夜时间好像僵住了，只有天锅溢出的水汽和老江吐出的烟盘旋着缠在一起，浮幻着没个去处。</h1> <h1> 米糟里酒化的乙醇在78.3度先于水沸腾，上行顺着竹管遇冷凝结，嘀嗒在竹管尽头的瓷碗里，满了老江就仰头一饮而尽，红高粱富含的单宁香充斥口腔，黏膜瞬间收敛出褶皱感，火辣辣伴着烧酒滑落腹腔，腾起的那团火又刹那掠过全身。老江怎么也想不明白，高粱里藏的酒香都能拔净，郁结心里的烦闷咋就抠不出来呢？</h1> <h1> 天渐次拂晓，老江晕晕的看不清太阳从哪边升起，满墙的奖状打着圈模糊散开，狗蛋上学的背影由远至近愈发清晰起来…</h1><p><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