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礼记》中记载:“夏至到,鹿角解,蝉始鸣,半夏生,木槿荣。”在《三联生活周刊 *物候志》里读到关于木槿的文章,看到图片,简直惊喜得要跳起来:啊,啊,原来学院很多花坛种植的就是木槿,原来夏日菜市场卖的一束束的枝叶就是木槿!笨啊,真是有眼不识泰山!</h3><h3><br></h3><h3>校园花坛的木槿,颜色绯红,花瓣密匝,近看,是一株火树,远看,是一团红云。这花,若是在清晨被自己偶然撞见也就罢了,偏偏每次在9栋上课,下课时恰黄昏,见她们就晚霞中堆砌颜色,热热闹闹,泼泼辣辣,不遮掩,不羞涩,只是用一个个花萼吸食着每一缕和暖的风、每一束艳丽的霞光,而后,坐稳在自己的心里,酿甜甜蜜蜜往事,诉真真切切情怀,如同珍藏了一段情,甜是自己的,酸是自己的,痛,也是自己的。</h3> <h3>这样的时节,适合一个人踱着细碎的步子去探访这些她们,不需人作陪,若,爱自己的人陪着,那是极其奢侈的事情,爱用多了,也会有用尽的一天。亲情里的人也不要陪,亲人是用来慰藉烟火生活的,不适合用来装饰风花雪月里的情感。朋友圈里的人也不得陪,心事终是自己的,能够和朋友谈说的事情都不可过度挖掘。只因,每个人心的角落里,都需有一块土地,即使荒芜纷杂,即使布满尘土,那依然只属于自己,不属于红尘,不属于世界。</h3><h3><br></h3><h3>一直以来,就这样想着,在自己的心里栽种这样一棵花树,跟随季节和阳光开放,不明媚,不张扬,却是枝叶葱茏而缤纷。树上可以结果子,也可以不结,只要蓬勃的绿叶子就可以了。偶尔心事重重时,绿叶子吐纳的氧气是可以缓解情绪的。——人,总要为自己在尘世间留一个位置,无人疼爱时,自己还可蹲下来疼一疼自己。</h3> <h3>木槿花开,像一首适合弹唱的歌谣,咿咿呀呀,极尽妩媚。然而,这媚气并不嘈杂,也没有纷争。花朵们很团结,很亲密。各自保持自己的姿容,有了矛盾,就躲躲,有了误会,就忍忍,有了情爱,就暖暖,有了将来,就盼盼。</h3><h3><br></h3><h3>《本草纲目》中描述这种花:称之“五叶成一花,朝开暮敛”。事实正是如此,木槿花每每于清晨开放,日落便收拢垂败,好像只愿向日而生。晋代羊徽有《木槿赋》,里面写道:“有木槿之初荣,藻众林而间色。在青春而资气,逮中夏以呈饰。”</h3> <h3>花开半夏,朝生夕死,是颇有灵性的花木。《诗经》中记录了一个男青年赞扬同车的女子“颜如舜华”,“舜华”指的就是木槿花,但其实我一直不理解这个男青年为什么要用此花来比美人,无意中隐喻了阴阳交替,红颜薄命,让人颇觉感伤。</h3><h3><br></h3><h3 style="text-align: left;">不过,曾在闲翻《艺文类聚》的时候,在里面收录的一封书信中看到一句这样的话:“木槿夕死朝荣,士亦不长贫也。”这是从天地的变换中,照见了草木的荣枯,然后用来宽慰波折人生的一种方式吧?</h3> <h3>事实上,一种花必定有一种传奇,木槿花当然也不例外。古人赏花的情趣远高于今人。唐朝的李商隐有诗写木槿花:“风露凄凄秋景繁,可怜荣落在朝昏。未央宫里三千女,但保红颜莫保恩”,所以木槿花又叫“朝开暮落花”。诗人借木槿花之易落,喻红颜之易衰。</h3><h3><br></h3><h3>还有位叫绍隆的宋僧这样写道:“朱槿移栽释梵中,老僧非是爱花红。朝开暮落关何事,只要人知色是空。”同花不同人,立意自不同。和尚作诗,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太高深了。</h3><h3><br></h3><h3>单看一朵花,木槿花期实在短促,但整棵树前前后后的花期却很长,可以从5、6月开到9、10月,“无穷”的来历即来自于此。所以又有首唐诗云:“谁道槿花生短促,可怜相计半年红。何如桃李无多少,并打干枝一夜风。”</h3> <h3>木槿花除红色而外,白色、紫色也很常见。总之,木槿就是一种广泛生长在中国大多数省份土地上的绿化树种。一进入夏季,木槿花就东一朵西一朵地开出来了。晏殊的一句“篱槿雕暮”就说明它最宜做绿篱。</h3><h3><br></h3><h3>南方很多地方,做木槿豆腐汤,可惜没吃过,不过,光想想,木槿红豆腐白的色,再撒一点碧绿碧绿的葱花,即便不吃,也是秀色可餐啊。木槿花还可炒鸡蛋,哎哟哟,这吃进去,估计五脏六腑都是活色生香。</h3> <h3>但我个人以为,木槿还有一妙,即妙在一垄好叶。菱状,卵型,曲线如青铜器上流动的火纹。枝叶并不对生,只密密麻麻挑着,乱乱的,乱成碧绿的海。随便撩起一枝,背面的纹理都清晰而精致,如肤白人手背上的脉管,婉约可辨。四时观花,每觉槿叶之美不逊于花,是因了它的幽润。四季都油绿绿的,泛一层湿湿的柔光,纤尘不染,生气可人,永远都是青春的样子。</h3><h3><br></h3><h3>旧时仕子是喜欢病态美的,或迎风生悲,或临花垂泪,突然看见康康健健一篱清新的木槿,不觉有点发懵,不知说什么好。所以脍炙人口的古诗我们读过上千首,未必有一句是咏木槿叶的。诗歌自是诗歌,木槿自是木槿,每一种生命都有它的价值和姿态;每一朵花开、每一片叶绿都有它的自在与天然。与金钱无涉,与地位无亲,与唐诗宋词也是了无相干。</h3> <h3>每周五下午下完课,徒步7公里回家,走过环城南路路侧那片疏疏落落、百态千姿的木槿,总喜欢远近高低地看。每思量这浓绿扶疏的槿篱,其实就是一个幽僻自赏的闺阁圈子,干干净净、清清雅雅的。</h3><h3><br></h3><h3>这片木槿,与我相关吗?这是一个古怪的念头,但并非无理。而答案只能是也相关,也无关。相关乃因可以观,可以赏;无关是哪怕买来植在你家阳台上,也不过花是花,人是人,何曾如《秋翁遇仙记》所云,人变作了花,花又化作了人?</h3><h3><br></h3><h3>放远了看,当年老家乡下那些野花,何尝与我相干呢?不过是生命的偶然际遇与一度遭逢罢了。唐朝戎昱诗“自用金钱买槿栽,二年方始得花开。鲜红未许佳人见,蝴蝶争知早到来”,这种漫夸私有的心情,读罢每觉其妄。</h3><h3><br></h3><h3>图片均来自网络,谢谢拍摄者!</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