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红薯的味道,从来没有淡出我的记忆。</h3><h3> 小时候每天放学回家,我都要到田间地里去寻找母亲,总觉得自己上了一天的学没有见母亲一面,心里就空落落的不踏实,就算远远的看一眼母亲的背影,心里也感到舒坦。于是就把书包一扔,以肚子饿为由,屋前屋后乱跑,目的是为了去寻找吃的东西。最后盯着别人家的一块葱葱郁郁的红薯地,就模仿电影里"工兵”的形象,蹑手蹑脚地卧爬在散发着青涩味的薯藤上,用一双小手"挖地雷”。</h3><div> 一串串肥硕的红薯被挖出后,我却不敢大摇大摆站起来,又吃力地卧爬着沿原路返回,找一个僻静的角落,将带有土质的红薯皮三下五除二剥去,就狼吞虎咽起来。</div><div> 不一会,小肚子就撑得圆鼓鼓的,东张西望一番后,便在隐藏的角落里一阵窃笑。</div><h3> 刚好我前脚走,后脚就听见红薯地的主人,在刚刚被我破坏的红薯地里,杀鸡似的嚎叫,骂声不绝于耳。</h3><h3> 我干脆用两个带有泥土气息的手指,将自己的小耳洞堵了起来,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了,管人家吆喝或唾骂的是谁。</h3><h3> 后来生红苕吃多了,小肚子就隐隐作痛,母亲紧锁的眉头对我说:“怕了吧,肚子里长满了蛔虫,看你个贼娃子以后还敢不敢偷吃生红薯!"</h3><h3> 晚秋时节,太阳火辣辣的照在头顶,一碧万顷的田间地里,到处都是挖红薯的人影。我好像母亲身上的一条尾巴似的,紧紧的粘在她的身后,跟着去山坡上自家的地里挖红薯。</h3><h3> "太阳落水了哟,人家要嫁女哟……”母亲一边挥舞着锄头挖红薯,一边唱着没有卷舌音的崇阳山歌。听着母亲的歌声,我往山下家里搬运红薯的两只小腿也越来越有劲了,在一条蜿蜒曲折的乡间小路上疾步如飞。</h3><h3> 太阳渐渐的落山了。我迫不及待的等着母亲的红薯晚餐,那年月里,母亲做的红薯饭特别的有滋味!</h3><h3> 晚上,在昏黄的煤油灯下,削了皮的黄心、紫心、白心红薯,在灶台上呈弧线排开,围在灶台上面绕了好几圈,好像即将要召开一个农产品展销会似的。</h3><div> 母亲熟练的刀法,将红薯片切得如纸张一样薄,不一会儿将九成熟的红薯片捞上来,连同适量的面粉、虾米等搅成一团后,就搓成一个个圆圆的"金元宝”,在锅里煮熟后,再将这些"金元宝”淋上酱油放入碗中,一家人就开始享受美味的红薯宴了。</div><h3> 清亮的月光从窗外照进屋里,屋里顿时弥漫着香气扑鼻的红薯味道,直往喉咙里钻。正当一家人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只见窗外挤满了一堆小脑袋,原来是邻家的孩子闻到香味后,不约而同的聚拢来蹭吃的。</h3><div> 母亲看着一张张直流口水的小嘴,便从从容容的走到窗前,隔着一堵墙的距离,抻着手将“金元宝"分发到窗外每一只黑乎乎的小手上,直看到锅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邻家的孩子们才恋恋不舍的离去。</div><div> 每当这个时候,母亲脸上的笑容,才是大千世界中最灿烂的那一种!</div><div> 我是吃着故乡大大小小的红薯长大的。母亲常常和邻居唠嗑:“山里娃子多吃红薯就会呼呼地长高长大,个个都像地里的红薯,什么风雨都见过,什么困难都扛得过去。”</div><div> 母亲质朴的话里,句句是真理!</div><div> 母亲最终离我而去,如今的餐桌上,我再也无法找回那磋砣岁月里,母亲亲手制作的红薯味道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