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柄<<黄牛歌>>

王玲

　　王柄 字持三。1935年生，甘肃天水人。天水师范毕业，从事教育宣传工作四十年。现为中国诗歌学会和甘肃作家协会、甘肃诗词学会会员。五十年代中期开始发表作品，诗作入选[中华诗词年鉴]等八十多种专集。著有《黄牛歌诗稿》、《清平斋吟》，主编有北道区域《民间故事》、《歌谣》、《谚浯》三套集成。小传被收入《世界名人录》等二十多部典籍。

黄 牛 歌

甘做老黄牛，爱心献土地。

—题记 作者王柄

引 子

青青陇山麓，潺潺峁水畔。

茅舍经风雨，户户皆种田。

虽是庄稼汉，不足吃和穿。

吃粮靠救济，花钱凭贷款。

不是地瘠薄，五谷不丰产。

不是人愚拙，干活少心眼。

人是灵芝草，地是刮金板。

只缘“大锅饭”，越吃志越短。

肥了几队干，穷的是社员。

贫困思富日，下籽盼丰年。

盼得布谷叫，盼得雁飞南。

盼得全会开①，盼来艳阳天。

老少笑颜开，承包责任田。

不愁吃穿用，日月比蜜甜。

单说田翠玉，承包第一年。

种地知甘苦，自立开新篇。

篇名“黄牛歌”，唱遍峁水畔……

分 牛

桃花三月天，梁上鸣双燕。

干属田翠玉，窗下做针线。

目随银针走，葡萄泡清泉。

线随手指飞，彩蝶舞花间。

自叹昔日事，泪水肚里咽。

只因力气单，粗活干不前。

全勤工分少，吃粮最低线。

不欠口粮款，脸式亦难看。

分粮去个早，人骂“赶得前”。

稍稍去迟了，队干气冒烟：

“种田惜汗水，难道喂嘴边！”

今种责任田，端上顺心碗。

忽听门环响，又闻队长唤。

“翠玉快点来，牲畜各自牵。”

队长名端端，一副包公脸。

口似黄连苦，心比蔗糖甜。

今为分畜事，气得翻了脸：

“翠玉是干属，队里是社员。

分畜讲政策，一碗水平端。”

会计马小翼，细眉白净脸。

常把困难户，总在另册编：

“一个娘儿家，养牛登天难。

不如给占占，好钢扎刀尖。”

社员罗占占，鹰鼻豆子眼。

话从心上来，笑眼合一线。

只有田翠玉，蒙在鼓里边。

事先不知底，去时会已散。

台上老队长，桌前抽旱烟。

会计翻账本，一手按算盘：

“玉嫂你来迟，骡马皆被牵。

只剩老黄牛，可否如心愿?

大哥常在外，养牛添麻烦……”

翠玉望场内，占占乜斜眼。

牛背毛稀疏，活像披铁片。

脊梁如刀背，伸舌舔腿弯。

掰嘴看牛牙，绕着缰绳转。

不等她开口，占占笑藏奸。

“黄牛老且残，你喂没经验。

没有芭蕉扇，难过火焰山！”

“天下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没有胎里会，喂好你再看；”

翠玉牵牛走，晚霞红满天。

养 牛

牛是农之本，万事开头难。

队长时登门，养牛当高参。

东屋改牛圈，西市买牛鞭。

南村借铡刀，北山割青草。

朝牧东山坡，草肥嫩闪闪。

蝴蝶翩翩舞，山花红烂漫。

牛贪山坡草，吃得肚皮圆。

暮饮峁水畔，河水澄如练。

蛙鼓阵阵敲，声声唱丰年。

牛贪河里水，喝得好香甜。

待到进圈时，已是星满天。

不顾夜风凉，草料频频添。

只要肯长膘，不怕少睡眠。

纵然喂仔细，一夜出麻烦。

黄牛喘粗气，肚皮气球圆。

用手轻轻摸，不禁傻了眼。

“不听老人言，大祸在眼前。”

占占风凉活，刺耳又心烦。

队长请兽医，关心又镇胆。

几句顺心话，顿觉三冬暖。

兽医进牛圈，灯下仔细看。

贪吃苜蓿草，撑在胃瘤间。

先施穿刺术，又去炒青盐。

浆水一马勺，混合及时灌。

翠玉忙牵牛，村外路上转。

转得月偏西，转得人心暖。

牛尿撒一地，牛粪屙一滩。

黄牛气息平，肚皮顿时软。

乐坏田翠玉，笑声一串串。

惊飞夜宿鸟，惊落露珠圆。

实践出真知，教训成经验。

从此更精心，养牛成效显。

毛色油亮亮，牛背平展展。

耕地快如风，活似虎翻山。

行人见此牛，啧啧齐称赞。

队长观此牛，鲜花开心间：

“人等剥牛皮，事实胜雄辩；

没有芭蕉扇，也过火焰山！”

牵 牛

农民爱土地，视若生命线。

土地养活人，全靠人流汗。

翠玉经种田，此理亲体验。

本是农家女，从未摸牛鞭。

十二学绣花，十三会做饭。

十四能织布，十五缝衣衫。

粗约识农事，种地独自难。

丈夫少小时，南学读圣贤，

及至长成人，外乡执教鞭。

从小疏农事，只知盘中餐。

初包责任田，夫妻好作难。

人说伏耕好，胜如埋金砖。

抢时灭茬口，耕了好几遍。

惟有她家地，茬高满地乱。

夫妻暗鼓气，试耕伏里田。

东方鱼肚白，牵牛到地边。

夫后扶犁杖，妻前把牛牵。

曳了地边线，顺线牛行前。

顾了扶犁杖，忘了甩牛鞭。

只觉犁柄重，耕地时深浅。

再看犁垅沟，斗折蛇形现。

占占地头过，开口没好言：

“耕地还差劲，不像握笔杆。”

“学无胎里会，实践出才干。

纵能行千里，最是头步难。”

夫妻无嗔意，占占红了脸。

恰好队长过，扶犁做示范。

耕地有要领，一一细指点：

“只要刻苦练，耕地有何难！”

夫妻鼓劲头，牵牛妻走前。

重新扶犁杖，犁杖听使唤。

犁沟渐渐直，不觉日影短。

周身汗水流，七窍似生烟。

妻子倒茶水，递巾擦热汗。

茶水更加甜，天比往日蓝。

借 牛

白露高山麦，下籽抢时间。

翠玉夫妻俩，种麦细盘算：

“你是文化人，科学咋种田？”

丈夫微微笑，先说事一端：

西邻有一人，长兄在台湾。

香港重相会，先问吃和穿。

弟曰光景好，天天吃白面。

长兄想昔日，糠菜粮半年。

偶尔亲友至，招待白面饭。

“只因换良种，亩产粮过千。”

听了呵呵笑，“家乡事新鲜！”

再说种麦子，昨日会高参。

川里“诺夫林”③，山上种“清山”③。

良种选好了，丰收攥一半。

夫去换种子，妻来买磷氨。

药剂拌了种，再把底肥添。

种麦样样事，一针压一线。

东邻李二嫂，膝下无儿男，

年过花甲子，种田形影单。

人家种麦子，急得口皮干。

登门借黄牛，泪水连珠串。

“二嫂莫伤悲，这事很好办！”

翠玉牵黄牛，种子丈夫担。

二嫂眯眯笑，种麦上高山。

撒子落红雨，犁沟弹墨线。

捡草鸡啄米，耱地平展展。

喜鹊飞过来，垅头叫得欢。

清风吹过来，山花乐红脸。

二嫂脸纹绽，“帮我解困难！”

尾 声

日月如穿梭，麦黄又一年。

翠玉责任地，都夸长得欢；

秆子齐刷刷，穗头金灿灿。

掐穗研一把，籽粒像鸟蛋。

队长翘拇指；“丰收靠科研！”

占占不服气，硬说靠金钱。

乐坏蝈蝈儿，穗头唱丰年。

太阳镰上跳，麦积山重山。

机器一打碾，囤里粮冒尖。

黄牛产一犊，蹦跳虎一般。

养鸡下蛋多，不愁花销钱。

更喜考大学，子进农学院。

农家喜盈门，电台四处传…

1989年春一1993年秋

注：一、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

二、谚语，七月犁金，八月犁银，九月犁地饿死人。

三、诺夫林、清山是小麦良种名。

（获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主办的1993-1994首届“艾青杯”全国当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