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回忆

余风

<h3>慈父</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先考纪略</b></h3><h5 style="text-align: center;"><b>(2017.12.9)</b></h5><h3> 先考讳平仁,1936年5月3日出生于马来西亚槟城,2017年8月5日9:05因突发心梗,抢救无效,与世长辞。享年八十二岁。</h3><h3> 1940年,因先祖讳绍俊病重,举家归国。先祖治病未果辞世。先父兄妹三人仰先祖母(林氏讳月英)艰难度日。后入村塾任杂工,半工半读。</h3><h3> 1949年12月与工友相邀参军,参与龙岩剿匪战事。1952年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因未满十八岁,未能走上朝鲜前线,即退伍,入龙岩师范就读。 </h3><h3> 1958年师范毕业,至东兴小学任教,后转县教师进修学校小教处仼职,旋往溪连小学兼任教导。196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后参与筹办农中。1964年参加社教(上杭白沙,南安等地)。社教结束先后在苏坂、白沙工作。1972至1978年在适中中学任教导主任,1978年至1981年仼白沙中学副校长主持工作,1981至1983年调任红坊中学副校长主持工作,1983年至96年在西陂中学工作至退休,任西陂中学(今龙岩八中)副校长、调研员,1996年退休。</h3><h3> 先父一生,光明磊落,克己奉公,长期坚守农村中学教育第一线,凡所仼职之所,无不身先士卒,所任学科,以语文为主,其余诸如数学、政治、历史、美术等,均曾因教师奇缺而自任。担任学校领导,从未脱离一线,一贯重视教育教学质量,团结全体教师,群策群力,凡新到一处,皆深入调研,抓准落后之因,制定补正之策,一扭颓局,一振校风,为农村中学的发展进步贡献良多,广受赞誉。</h3><h3> 先父从教,敬业创新。困难年代,自行油印试卷、练习乃常态,刻笔、钢板、油印刷子乃常备,先父刻字极为端庄工整,亦以有限之条件,创新而作。曾编撰油印文言文注译笔记,黑蓝红色交注,大中小字编排,精致美观实用,备受珍爱。仼职白沙中学,时电化教育方兴,先父孜孜钻研,利用全校仅有之幻灯机,创制了动画播映,此举荣膺省厅表彰之"电化教育先进个人"。先父性格宽和,言多诙谐,曾代课数学,以牛辕喻根号(√ ̄),深入浅出,极其形象,深受学生欢迎;参加社教,与乡民谈国事,以浅喻深,以俚俗言大道,同事赞曰"仙巧"(龙岩方言,幽默之意)。</h3><h3> 先父从教,师德懿范。视学生如子,非但教之文化,且关心生活,关注道德教化。以故多有学生,亦视之如父。师兄郑流健、陈业开、罗炳坤、邓益敏等,与余兄弟情如手足。先父于适中中学仼职,因学校条件差,多有学生患疥疮,先父亲为土方治疗。学生大多贫困,先父多予以资助。郑流健之父乃老革命,"文革"期间受冤惨故,"文革"后,先父于时力助,俾成才而已;陈业开,高考时逢农村改革,家中缺劳力,弟、妹多,几难与考,先父乃前往说服其双亲,亦得有成;邓益敏,余初中同学,酷爱美术,跟从父亲承启,自白沙中学而至红坊中学,终成正果。凡此种种,不胜枚举。</h3><h3> 先父极重文化养护。1988年前后,曾主持本乡西陂乡之民间文学集编纂,搜集、撰稿、油印,一力完成。时余弱冠,略可襄助,先父之严谨行事,历历在目,耿耿于心,至今难忘。本村乡里之春联,亦多由先父为之。因先父乃"先生",邻里之新儿取名、钉碗书筐、协议契约,往往请教先父。凡红白之事,先父亦乐于相助。所精制之"龙凤双喜",更多为亲友乡邻借用,视若大吉至宝。后本氏重修族谱、祠堂,先父为十理事之长者,乐费时日,数载乃成。</h3><h3> 先父极重家教,然因多任教乡镇,吾兄弟之幼年,多依家母与先祖母。彼时最乐者,父归也。父归即有"手信"(龙岩方言,见面礼),书籍之外,更有"美食"如"耳朵饼"者,可一饱肌肠也。"要读书",先父予吾兄弟之朴实家风也。余兄弟三人,往往"抢书读",如《林海雪原》《水浒传》《三国》等,以半时辰为约,轮流而读。故均学有所成,非无由也。此念亦广惠乡邻亲友,功德在斯。</h3><h3> 先父大慧。幼时,天资聪颖,然因早孤,家境贫寒,无力求学,仅于村塾偷学知识,即已达高小毕业学力。入伍后,多为战友代写家书,教授文化。就读师范,不仅语文、数学精通,美术课亦多受业师褒奖,字画可观。尤其美术字可称翘楚,与印刷体相较,几可乱真。且精习二胡,长期为各类演出担任伴奏。退休后还参加宝泰老年乐队。余多得先父遗传,思之悲喜交织也。先父心灵手巧,承先祖母缝纫之技,善为服装设计及裁剪制作,阖家之衣裳,多为先父之作。最喜过年,必可得新衣。余兄弟均爱军装也。</h3><h3> 先父大善,与人交,宁吃亏,不多占。时杉木为造屋制物之上选,虽国家管控甚严,蝇营狗苟者亦有他途可得。先父长期任教于农村,却无半尺入门——余老宅已历百年,破陋沧桑。先父慈爱,余兄弟绝少受惩;成年以后,多受惠泽,且泽及后辈。二弟、余之新屋,装修繁杂之事,均由父母鼎力而成。余之女昕仪为长孙女,二弟之子灏聪,自幼与祖父祖母相随,实乃大福也。</h3><h3>(2017.</h3> <h3>祖母林月英。祖父去世后,凭一己孤弱之力拉扯大非亲生的二男一女,慈爱无边。</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奶&nbsp;&nbsp;奶</h1><h3><br /></h3><h3> 奶奶住在饭厅隔壁的一间屋子。屋子南窗对着小天井,但光线还是很暗淡。</h3><h3> 上世纪四十年代初,因为爷爷患糖尿病,想要回国治疗,便举家从马来亚迁回。当时,父亲五岁,伯父七岁,姑姑才三岁。回国两年后,爷爷终于不治,撒手而去,丢下孤儿寡母,艰难度日。为爷爷治病,花光了所有的钱,只有一架缝纫机,没有变卖。奶奶便靠这架缝纫机,为大户人家缝纫衣服,维持生计。家里还有几亩良田和山田,种菜种稻。良田有名,曰李子园;山田亦有名,曰"牛路溪"。</h3><h3> 奶奶与父亲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都十分敬重她。因奶奶没有生育,爷爷又娶一房,生下父亲兄妹三人。这个奶奶,在上世纪四十年代末,因车祸亡故。</h3><h3> 奶奶一个人,便支撑起整个家庭的担子。</h3><h3> 父亲说,以前,每逢过年,孩子们回外婆家做客,那些亲戚的孩子便会囔囔着:小洋(家乡村名)乞丐来啦,小洋乞丐来啦!</h3><h3> 奶奶性情敦厚,十分善良,所以,在解放前,常常被邻里欺侮。</h3><h3> 但即使如此,奶奶对孩子的管教还是十分严格的。有一回,快过年了,为了爱漂亮,父亲和伯父瞒着奶奶,用挑煤炭赚来的工钱,去剃了一个洋头(学生头),很时髦,很光鲜;没曾想,奶奶看到了,还是拿起剃刀,又把哥俩的头给刮光了!此后,他们再也没有去理发店剃洋头了。</h3><h3> 最不容易的是,这样的一个家庭,奶奶竟然培养出了两个中专生。</h3><h3> 1949,父亲才读了初小,但因为家穷,没钱交"学米",就辍学,在本村小学堂打杂工,负责煮饭、卫生等杂事。学堂的工友们年长,就邀父亲一起去参军。父亲参军的时候,才十四岁,但个子高挑,也就入伍了,叫"自动入伍"。三年后,剿匪任务基本结束,进入土改。转业时,因年龄不满十八岁,不能保送到陆军学校读书,就到龙岩师范学校读书,读初师。读了三年,升入普师,又读三年。</h3><h3> 父亲去读书的时候,伯父还在为人帮工。父亲不在家,家里所有的体力活当然都由伯父承担下来,劳累之余,便对奶奶发牢骚。有一回,奶奶叫伯父挑肥到山田去浇番薯,也许因为太累了,伯父竟然故意把担子扔进山下的溪水里。奶奶就说,想不累,你也就像老二一样去读书嘛!于是,伯父就以十八岁的年龄,进入村小学读书,做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孩子王。经过一年努力,获得小学毕业证书,考入龙岩一中。为了考中专,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做数学,废寝"不"食,纸张用完了,就把瓦片揭下来继续演算。最后终于以优异成绩考上了省机电学校。当时,全地区只有两个学生考上这个学校。</h3><h3> 我考上大学,对奶奶来说,是最高兴的事情。按照乡间传统,有喜事都要跟同大队(人民公社时期的称呼,相当于现在的行政村)的邻里分花生糖果。奶奶就在饭厅,和母亲一起,把花生糖果分作一小包一小包,给大家送去。</h3><h3> 奶奶是在1992年去世的。奶奶在世的最后几年,母亲为了方便照顾她的生活起居,特地搬回老家住,而我们兄弟则和父亲一起,住在学校刚分配的一套房子里。</h3><h3> 奶奶老了,总是坐在饭厅门外,看着大门。</h3><h3> 我在想,奶奶最大的遗憾,就是伯父。伯父从毕业分配到外省工作之后,一直没有回家。直到奶奶七十大寿的时候回来一次。那时,堂哥也被伯父寄在龙岩读初三。</h3><h3 style="text-align: right;">(2010.2.27)</h3> <h3>1941年全家福。祖父、祖母和父亲三兄妹合影,前排左一是父亲,时年5岁。</h3> <h3>1959年全家福。后排左起为父亲平仁、伯父平仙,前排左起为姑母雪梅和祖母。</h3> <h3>与战友合影。前右为父亲</h3> <h3>父亲留影。</h3> <h3>全家福。前排左起:飏、凯、飙、祖母、梅姑母、张红晶。后排左起:张彦、父亲、姑父张云骏、雪梅姑母、母亲苏群荣、张晶晶。</h3> <h3>祖母七十一大寿合家留念。</h3><h3>二排左起:彩珠姑母、外婆玉兰、祖母、张嬷(彩珠姑母的婆婆)、西桥表叔母、梅姑母、伯母。</h3><h3>三排左起:雪梅姑母、莲表姐、母亲、翁琦敏义姐、伯父、父亲、姑父张云骏、西桥表叔、张彦表哥、建昆堂哥、飙。</h3><h3>前排左起:凯、苏晓斌、飏、建华堂弟、红晶、张淑莹、张淑红姐妹。</h3> <h3>父母亲结婚照。</h3> <h3>父母亲在厦门。</h3> <h3>父母亲与飏。</h3> <h3>连城湿地公园(2013.10.6)</h3> <h3>在二中教学楼下(2014.4.12)</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我的回忆录</b></h1><h3 style="text-align: center;">(根据父亲口述记录)</h3><h3> 我们家原住在大洋徐字楼,后大楼因失火被毁(详见《徐氏族谱》),搬到小洋(地名传说:大池、小池有条鲤鱼在那里修炼,成精后去跳龙门,出大海到大洋、小洋)。祖父徐贵(桂)林生了三男(长子绍家、字子耕;次子绍俊,字子才;三子绍渠,字子成)、二女(四口井姑姑,无后;大条围团仔姑姑,孙郭欣祥从上海亲戚过继过来);西桥妗婆生了二女:林月英、林柏村(二哉),因她们双亲早殁,由其伯母收养。其伯母之孙林仁和(表兄)、林志茂等三个表侄跟我有来往。父亲娶表妹林月英(大姑)为妻,她因患妇科病不育。伯父在"传宗接代"思想指导下,劝父亲纳妾,于是娶北门翁祖荣之养女翁秀琼为妾。(翁秀琼之生母后改嫁西山羊古墩林荆伍)。翁秀琼生了二男(平仙、平仁)一女(雪梅)。</h3><h3> 父亲因患糖尿病久治不愈(当时胰岛素还没有发明),病情越发严重,伯父看到这种情况,力劝我们全家回国。回国的第二年,一九四一年,父亲逝世!当时他才42岁。当时正值日寇侵占亚洲各国,我们与伯父断了通信往来,更谈不上资助我们。生母平时为乡人制衣,农忙时全家忙干农活,生活十分艰难。</h3><h3> 生母当时才28岁,入赘国民党驻小洋部队的排长肖振山(河南人),望能协助维持家庭生活,当时他们生了一个女儿。不久,因部队调防,生母跟肖振山带孩子往福州方向去,不幸在龙岩吊钟岩翻车,全家无一幸存。</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当工友</b></h3><h3> 龙岩解放前夕,初级农校(初农)设在小洋洋头阿赞、三哉厝。林成寿当校长,其弟林景当庶务长,他经常下乡买菜,跟养母较熟悉,于是养母托他为我找"工作",我就被介绍到该校敲钟。因当时我年纪还小,经常睡过头,不能准时去敲钟,就改为帮食堂洗碗、扫地,来换得三餐饭。大哥到黄竹坑珠仔兜当长工。</h3><h3> 为了让学生准时用餐,我在家里住,早上天蒙蒙亮就得起床赶到食堂,是全村最早起床的一个。离家不远,只见过水窄田沟里有一条粗大的黑家伙躺在那里,起初我以为是蛇,不敢直直走过去。于是就绕到它背后观察,看到它身上有"人"字纹,嘴又不吐舌,再走近些仔细一看,原来是鳗鱼!我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跑回家叫醒家人。大哥一听,飞快跑到那里:不错,是大鳗鱼!于是我们拿来耘田耙、锄头、"铁扎",养母和妹妹拿来箩筐。我们看过鳗鱼,但没抓过。因它很大条,身子又很滑,很难抓到路上装筐。我和哥哥拿工具拼命打它,妈妈拿来草纸铺在它身上,然后三四个人一起动手,把它弄到路上装进大箩筐里。这时天亮了,早起的乡人围观着,纷纷说:"大姑仔这下发财了!"</h3><h3> 的确!一个鳗鱼头就卖了五块银元!若没有把它打死,是活的,就可以卖更多钱!三十多斤(十八两老称)卖了好多钱。我们还了一部分债,添了新衣,买了一些米,真是高兴极了!</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参军</b></h3><h3> 一九四九年十二月,龙岩解放了!</h3><h3> 解放后,首先要进行土地改革。因土匪恶霸存在,土改难以进行。于是成立了县大队、区中队扩充地方武装。初农的工友纷纷自动报名参军。由于当时接收兵源不受年龄、文化程度限制,只要是男的,又自愿参加,就可以了。我当时虚龄才十四岁,怕不肯收;接收的人看到我个头高,就接收了我。</h3><h3> 当时的主要任务是剿匪反霸、宣传土改政策,划分阶级成分,进行土地分配。我们白天习武训练,晚上演戏(自编自演)。得到匪情后,晚上到路上打伏击。有一天,教导队(文化教员组成)的三个人经过我们驻地,没交代何时要经过这里。伏击地点没有掩体,只有在路上等土匪。站在前面的吴礼林(江山铜钵人)口令一出,对方立即射击,吴应声倒地牺牲。</h3><h3> 我们的战士大部分是文盲,我读过小学,有小学二三年级的文化程度,会看简谱,抄歌、教歌就成了我的任务。我还帮文盲战士写家书。演戏化装很简单,身穿军装,头扎白毛巾,用红粉往脸上一抹就可以上台演戏了。白天练武,主要是队列训练、瞄准射击等。当时的生活待遇是供给制,每月发三个白银,以供理发、抽烟。每当我把三元白银交给母亲时,她就高兴得不得了,逢人就说:"老二会赚钱了!"</h3><h3> 刚入伍时是穿从国民党军队缴来的黄军装,三个月后才穿上列宁装。我穿上既长又大的军装,误了大事:发饷时,我把三个白银连同衣服塞进裤袋里,一走路,衣服连同白银从裤袋掉出来,我哭了好久。</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剿灭卢契海</b></h3><h3> 又一次,过年的时候,适中仁和村的土匪头卢契海下山与姘头幽会。得到情报,我们就开始行动。</h3><h3> 我们包围了方形土楼。卢契海只好将大门关起来,跑到楼上(该楼只有二层)。当时,我们把大楼团团围住,门窗都布置了火力点。楼内群众吓得不敢探头。于是我们向楼内喊话:"楼内所有人,举双手出来!"大楼内除了卢契海和姘头外,全部撤出了大楼。之后,我和洪仁柳、"迈二狗"三人负责向大楼二楼的窗户打"排枪"(即三人一枪接一枪地射击)。由于我们三个人年纪比较小,只把实弹射击当做过年放鞭炮,高兴极了,并没有考虑安全与否。区中队长发现后,命令我们到楼对面厕所,枪架在矮土墙上打排枪。是的,如果当时土匪从楼窗上丢一个手榴弹下来,我们三个人肯定就非死即伤。半夜过后,土匪的姘头在连接大楼的平房上吊自杀。</h3><h3> 天快亮了,我们三个小鬼撤出厕所,到大楼边的小山坡上负责监视。总攻开始了:我们攻楼的战士向每个房间丢手榴弹,机枪向房内扫射。不到半个小时,战斗结束。清理房间时,只见卢契海打赤膊、穿短内裤坐在半楼顶棚,用驳壳枪向房外开枪还击,但无济于事,身上被打得鲜血淋漓,留下弹孔不计其数。由于情报不实,以为楼内有很多土匪,所以付出的代价是大的。好在我们没人负伤,更没有人牺牲,说来也值得。"树倒猢狲散",此后,很多土匪纷纷下山投降,为土改铺平了道路。</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叔叔过番</b></h3><h3> 电视剧《闯关东》、《走西口》和《过南洋》是旧社会人们为了求生存、谋出路的历史写照。我父亲三兄弟过番就是个例子。</h3><h3> 伯父先在厦门大同路做生意,由于生活不景气,生意做不下去,就到马来西亚槟城经营小商铺。长兄为父,伯父先带我父亲过番,后来听说叔叔在家参加了红军,当了村苏维埃主席,遭到魏厝"鸟不宿"的迫害,要杀他。于是叫父亲写信回小洋,假称"大哥病危",叫他过番看看大哥。叔叔在姨父徐荣周护送下去过番。走到永福垅车,被红军游击队拦住,说是国民党侦探。后来姨父说明是送亲戚"过番",游击队的人说回去找保释人,否则会再抓你。于是姨父找当时地下党的徐秀环写信送去垅车,才免于被抓。在当时复杂的社会变革背景下,姨父也过了番,到1952年回国,又生了二男(洪贵、洪金)和二女。</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到中学任教</b><br /></h3><h3> 1959年因我在东兴小学任教,该校设在东新村后山坪,所以我对东新、社兴两村很熟悉。后来要在东新村筹办"龙岩八中",于是让我协助选校址。八中办起来了,我就被调到该校任教。1960年,该校因"困难时期"停办了。我被调到县教师进修学校小教组工作。那时各单位要派"四清工作队"下乡,我被调去上杭、南安当"工作队"。</h3><h3> "文革"开始了,我随工作队会龙岩接待"红卫兵"。后来回本单位参加"文革",成立"教育兵"战斗队。当时龙岩分两派:新字派(以烈属后代、拥护老区干部的人为主)、红字派(以风动厂工人、当地驻军为主)。两派进行"武斗",死了一些人。红字派在驻军的参加下,因为有武器,"胜利"了;新字派的人被抓、被打、被关、被斗,派性大发作,直至"大联合"了,一些出身贫下中农的人被"联合"了,强迫他们继续反"走资派"。到了"四人帮"被揪出来后,老干部才先后一一"解放"。红卫兵毕竟是一批"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中学生和其他青年小伙子,他们生活阅历欠缺,火气旺,好冲动。他们曾被搞过"肃反""政审"的老干部"作弄"过:这些老干部说手头有很多"材料",可供反走资派,于是他们暂时获得"自由"。红卫兵们为外调,可坐火车、飞机、轮船到处玩,何乐不为?他们一次一次"外调",一次一次空手而归。直到"四人帮"被打倒,"走资派"陆续"解放",也被重新安排了工作。有的还官复原职。</h3><h3> 1972年2月至1978年1月,我被调任适中中学教导主任。陈恒任校长。那时没有教材,把《毛主席语录》当教材。师生都要学《毛泽东选集(1-4卷)》,背诵老三篇(《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吃饭前,右手拿着《毛主席语录》,念完几段后才吃饭,以表达对毛泽东的"忠";课余时间要跳"忠字舞"……简直把他当神来供奉,谁敢反对,就"砸烂你的狗头"!学校要组织文艺宣传队,自编自演节目到各个大队演出。直到打倒"四人帮"才又有了教材,恢复高考制度,停了三年学习的上山下乡知识青年,才纷纷复习功课参加高考。学生陈业开很用功读书,我鼓励他参加高考。那时我下乡中心大队,住在队部,房让他住,复习资料让他看,结果他考上中专,工作至今。</h3><h3> 1978年2月至1981年8月,我被调到白沙中学任教,任副校长兼副书记主持工作。</h3><h3> 我在白沙中学时开展"幻灯教学",结合教材内容,自编自绘幻灯片,还到省教育厅"表演",得到省厅颁发的奖状。因开展幻灯教学很费电,又不是每个教师都会自制幻灯片,所以以后也失败了。地区教育局领导区旦说开展幻灯教学只是方向,实际办不到,我虽得到省级奖励,但地区教育局不表扬我。因条件不具备,幻灯教学流产了。</h3><h3> 1981年9月至1983年1月,我调任红坊中学副校长。期间还有一件事情:如何对待"落后"教师与积极教师?</h3><h3> 英语教师张蔚宁听人说我是"小学校长",没学过英语,要"考"我。有一次,叫我听他的英语课,我欣然答应。课后叫我提评课意见。我说:"你这堂英语课是失败的课!"他问为什么。我说:"你没备课,是失败的课。因为一句英语没讲完就突然宣布下课!""你没学过英语,怎么知道英语没讲完?"他反驳道。我说:"虽然我没学过英语,但懂得语言规律:一句话没讲完,突然停下,我是听得出来的,何况你还没布置课后作业,少了一个教学环节!"他只好连连点头,接收我的评课意见。以后对人说,校长毕竟是老教师,厉害!之后,他再也不敢作弄我了。</h3> <h3>  还有一位教数学的傅老师,是个负责任、希望学生成材的好老师。他教毕业班,布置作业太多,加重了学生负担。这样的老师怎能批评呢?于是我把他布置的舞蹈平面几何题工工整整地做了:不但字写得工整,图形也画的详细、标准。我不正面评论他的课,就拿"作业"给他看。他说,你字写得工整图形画的标准,用了多少时间?"足足半天!"我答道。他说了声"再见",马上赶到班里,减少了三道作业题。这无声的评课,效果甚佳。从此以后,老师们对我更尊重了。</h3><h3>  我对工作较讲原则,讲实事求是。当时省厅职教办的领导到我校要求办"职教办"。我实事求是地反映了困难:一无师资,二无设备,三无经费,不具备办职教班的条件。我说了三次办职教班的例子。大跃进时,办职业教育失败了,派学生学理发、学缝纫、学烹饪,等等,都失败了;第二次,要初中校办职业教育,附设"缝衣班""电工班"……后来因不具备办班条件而以失败告终。后在西陂中学办"职高"同样失败了——这是后话。省教育厅的领导很不满意,差一点要撤我的职。红坊中学总务处主任陈益伟是本地人,他多次向我提出,有人要租校办工厂厂址。我说如果要复办校办工厂,那就没有地方了,不同意把校办工厂厂址租借给别人,而保留了厂址。</h3><h3> 1983年2月,我被调到西陂中学任教。祁宗恩任校长,我任副校长。这期间,历史教师凌XX,其父亲在永福租地种花,花卖不出去,出租土地的人要收回地,于是他要学校买下这批花,我反对,得罪了他。在评职称时,他伙同章XX(物理教师)在评议会小组里把我评为"中学一级",后众人不依,但最终还是认定为"中教一级"。地理教师陈X,是其中考试的学科主考,试卷都在他手上,他迟到了半个小时才到校。监考老师纷纷向我反映,我狠狠地批评了他,他对我很有意见。后来去了澳大利亚,至今未归。</h3><h3> 在工作中,我较讲原则。对教学不负责任,体罚学生等,我都敢于批评。例如沈XX儿子沈XX,在我校当音乐老师,天天教一首歌,学生厌倦了,课堂纪律很乱,他用黑板擦砸向那个不认真的学生,刚好丢到眼睛上,结果经医治,视力下降到0.2,家长意见很大,反映到我这里,沈XX被我大批评了一顿。</h3><h3> 学校要建"六角形"教授,承包给西陂建筑队,主管建筑队的人说分管后勤的林XX副校长精通业务,行贿很难。于是祁宗恩把分管教学的我与林XX对调,并且不让我参加建教室的会议,不让我看合同,工程结束也不让我参加结算会,到底有关人员特别是章XX(物理教师,郭XX的同学,停课专职协助建教室)等人有没有违反纪律,不得而知。</h3><h3> 张XX的弟弟张XX争取入党,为了表现他的语文教学成果,评比时把学生考试成绩个个加上10分,冠年段第一。结果大受我批评,一时入不了党。后离开学校,从政去了。</h3><h3> 1991年8月,因年龄到了,我从西陂中学副校长的位置上退二线,担任西陂中学副科级调研员。</h3><h3> 1996年8月,我退休了。</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关于病</b></h3><h3> 我一辈子患了不少病。</h3><h3> 五岁以前在南洋,患上烂脚病。据母亲说,我小时候烂脚,要买整打整打的小袜子叫医院浸药水穿,指导回国时才完全治好。父亲病逝后,要下水田帮妈妈干农活,由于水田中蚂蝗多,脚又被咬烂了。参军前生疥疮。参军后,部队里帮我治好这两种皮肤病。现在,右脚还留有明显的伤疤。解放前,家里穷,只好到农科所帮助拔草,又发现手脚肿痛,诊断为"日晒皮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根治。且遗传给长子徐飙,长孙女昕仪。</h3><h3> 在西陂中学任教时,发现患糖尿病,久治不愈,现在还在吃药治疗。</h3><h3> 我一辈子,生过三次比较大的病。</h3><h3> 第一次发生在解放前。旧社会卫生条件差,很多人患疥疮。我由此也患此病。养母听说硫磺能治病,就买来硫磺粉,包在糍粑里让我吞服。因她不慎,把硫磺粉与猪药(一种黄色的药粉,内含断肠草,可为猪除虫长膘的药)混在一起放,无意中让我吃下猪药,使我昏迷不醒。她把我背到西门肖宏汉处就医。经化验得知吃错了药,输氧急救后脱险。</h3><h3> 第二次,在西陂中学。当时,养母年迈多病,妻子苏群荣陪她住在小洋老家,照顾她;我则和三个孩子住在西陂中学的教工宿舍,每天为孩子们煮饭,打理生活。有一天,天快亮时,我起床看看炉火(那时烧煤)旺不旺,一打开火炉盖子,被硫磺煤气(一氧化碳)熏倒,昏迷不醒。老大发现我没叫他们起床,到我卧室一看,我横倒在床,口吐白沫,呼唤不醒,急忙叫来刘信芝、陈贵生等老师,把我送到县医院抢救,老兰姨母看到老大徐飙在医院,问明情况,立即到西安小学吧我爱人苏群荣叫来。此时,我已经苏醒没事了。第三次,在2013年春节前后。因脑供血不足,头晕、呕吐,经多次反复住院,才痊愈。现在还留下后遗症,耳背,眼花,不大会走。</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妻 子</b></h3><h3> 1966年1月17日结婚。生有三个儿子:飙、飏、颽。</h3><h3> 妻子是个贤妻良母。我的养母是农业户,土地承包后,要耕一份田,一年又要交一头猪。农活、养猪、料理家务,管教三个"和尚"(龙岩人对儿子的戏称),因我长期在农村中学任教,这些事情都要靠妻子一双手。妻子在西安小学任教,担任段长、班主任,年年都是先进工作者,很忙;孩子还小,我又在外,养母的一口农田,没有劳力,忙不过来,就要跟同生产队的邻里换工。农忙时节,妻子跟他们换工,晒得跟芋仔杆一样黑,又瘦,真让人心疼!</h3><h3> 那时,我们除了要赡养老人、养育孩子之外,还要照顾岳父岳母。每个月的工资就七八十块,入不敷出。我大哥平仙自从读省商校以后,就没有回来,长期不在家,家族的、亲戚朋友的红白喜事,都要靠我们承担,真的是十分困窘。为了贴补家用,妻子利用业余时间和节假日,起早贪黑,出汗出力,贴补家用。分田到户后,养母的一口田,还有一些自留地,都要种菜、种番薯;不仅如此,我们在山上开荒中番薯、木薯,在河边开辟地块种植蔬菜,种植绿竹,这些活儿都是以她为主。除了这些农活之外,我们还自己养鸡鸭,养兔子。我只有等到星期天回家或放假时,才有空帮一点忙。要中蔬菜,还要围篱笆。没有篱笆,妻子就随邻里一起上山砍。一担篱笆,少说也要一两百斤重。</h3><h3> 三个孩子逐渐长大,才帮他们的母亲分担一点担子。三个孩子也不错,都很愿意帮助大人分忧。所以,虽然是城市户口,不是农业户,但他们对农活并不陌生,比如挖地、整菜畦、挑粪尿、插秧割稻什么的,都不陌生,都会来一手。</h3><h3> 做煤炭也是一件苦差事。以前我们都烧煤。没从哪里来?买。买来的是原煤,托朋友张淑霞的老公买。他是开"日本(卡)车"的,给公家运煤时,帮我们捎带一点。煤炭从车上卸下来,就要用人力板车拉到老家,妻子就和三个孩子一起去拉。原煤不是碳粉,就要用锄头把大块的敲碎,再用筛子筛过;还要从山上挖些黄土来调和。这些活,都是重体力活!之后,就是用煤模子"印"煤炭,印成蜂窝煤。然后还要晒,晒干了还要搬进储藏间存放。一批煤炭从拉货到加工完毕,都要好几天时间。</h3><h3> 所以,乡里邻居都说,群荣是最像农民的"先生",也是最像"先生"的农民!</h3><h3> 妻子是小学老师,三个孩子的成长,她功不可没。除了老大徐飙初一初二两年跟我在白沙中学读书,其他都是由她一个人管教、培养。我也只有在调回西陂中学之后,才在孩子们的学习上多花些时间和精力。人家向公家买地盖房子,我们没有,因为没有闲钱,因为我们把钱用在孩子的读书上了。现在,最让我们夫妻欣慰的是,三个儿子都是大学毕业,事业有成,不用我们操心!</h3><h3> 除了自己的孩子,妻子还尽力帮助邻居解决孩子读书问题。那时,小洋小学的教学质量远远不如西安小学,于是很多邻居就托妻子把孩子寄到西安小学就读。同队的邻里对她都十分感激,每当看到群荣带着一群孩子去西安小学上学,就打趣地说:"群荣老师又带着一群小鸡去上学了!"</h3><h3> 妻子最让我感动的是对待老人的孝敬上。我的生母过世得早,我基本上可以说是养母林月英养大的,所以我对养母有很深的感情,心里面就是把她当做亲妈。养母很不容易,自从父亲过世后,养母和生母两个寡妇一起担起养育三个年幼孩子的重担。后来,生母为了维持家庭生活,养育三个孩子,又改嫁;不久又因车祸过世。从此,我兄妹三人的生活,以及后来的读书,都是由养母一个妇道人家承担起来。正因如此,妻子对这个婆母特别孝敬,无微不至,在我们小洋传为佳话。1993年过世,养母以83岁高龄过世,此前的几年,年老体衰,生活起居,都是由妻子一人相伴照顾;她过世时,也是由妻子料理。她在世时最后看到的人,就是妻子群荣!记得养母75岁以后,牙齿掉了很多,咬不动水果,群荣就用汤匙把苹果刮下来给她吃,一口一口地喂。</h3><h3> 我生病住院,也多亏了有群荣这样的贤妻良母。特别是患糖尿病以后,她对我的生活起居照顾的特别好,很注意饮食方面的调理。最近这次的住院,全部由她照顾;为了方便照顾,她也一起去住院,入院体检,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的毛病其实比我还多!</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儿子们</b></h3><h3> 三个儿子,让我们两老感到自豪。</h3><h3> "文革"时,我跑到红坊避难,群荣则住在岳母家待产。1968年1月16日,农历十二月十七,长子徐飙出生了,出生地是社兴卫生院。妻舅振旺跑到红坊报喜,并叫我为孩子取名。当时崇拜毛泽东,我就取毛主席诗词中"狂飙为我从天落"中的"飙"字为长子的名字。</h3><h3> 老二出生于1971年4月23 日,也是出生在社兴卫生院。也是取毛主席诗词中字,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中的"飏"字。</h3><h3> 老三出生,是比较凶险的一件事。1974年大年初一,老三出生在小洋老家。当时群荣已经 33岁,是高龄产妇,难产,大出血,差点危及性命!而我的养母没有生育,对生孩子之事很不懂,又怕又紧张,全没有主张。好在处理算是及时,有惊无险。老三取名"颽",也是取风字旁的字。</h3><h3> 过去为子女取名,一般都有排辈的做法。如我的父亲是"绍"字辈,叫绍俊,我的伯父叫绍家,我的叔父叫绍渠;而我的爷爷是"桂"字辈,叫贵林(桂林)。也有的人是以偏旁为排辈的做法。</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尾声</b></h3><h3> 我在八中时,1960年12月,由进修学校校长林振开和八中校长林作永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h3> <h3>2012年国庆苏坂乡故地重游(2012.10.3)</h3> <h3>连城兰博园小憩。</h3> <h3>连城小坐。</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父 亲</b></h1><h3> </h3><h3>我的父亲很帅气</h3><h3>1米73的个头,在那个年代的南方</h3><h3>就像一棵高高的苦楝树。</h3><h3>. </h3><h3>我们家乡的苦楝树、朴树什么的,都很平凡</h3><h3>他们大都站在四等小站的铁道旁,站成孩子们的风景</h3><h3>小时候没有玩具,父亲没那个闲钱,父亲们都没有</h3><h3>我们就发明了自己的快乐</h3><h3> .</h3><h3>苦楝树的果子像枣子,却太苦</h3><h3>苦楝树的叶子很稀疏,不遮阳</h3><h3>我们喜欢它的理由,就是可以练爬功</h3><h3>朴树深得我们的热爱,因为它的果子正好可以</h3><h3>做我们的子弹。我们自制的玩具枪装满了战斗片的梦想</h3><h3> .</h3><h3>父亲一点儿也不阔气</h3><h3>那时他是乡村中学的教导主任</h3><h3>每个月42块钱,日子就像冬天的太阳紧巴巴</h3><h3>却温暖。最喜欢父亲回家的周末</h3><h3>兄弟仨可以吃到父亲带回来的"手信"耳朵饼</h3><h3>耳朵饼一块7分钱,一人一块,我们嚼出了幸福的味道</h3><h3> .</h3><h3>父亲是个文弱书生</h3><h3>却让我们引以为豪</h3><h3>父亲教语文,也教数学,还教地理,还教政治</h3><h3>父亲会写最棒的美术字</h3><h3>父亲会拉最棒的二胡琴</h3><h3>父亲会用木头为我们做手枪</h3><h3>父亲还会给寄宿生治疗疥疮</h3><h3>父亲的很多学生都叫他爸爸</h3><h3>父亲的很多学生,现在还常常来看他</h3><h3> .</h3><h3>父亲就是一棵树</h3><h3>不只是苦楝树,还是老桑树</h3><h3>家乡老屋的那棵老桑树</h3><h3>红红的桑葚果,绿绿的柔桑叶</h3><h3>白胖胖的蚕宝宝,黄灿灿的蚕茧子</h3><h3>春夏秋冬,老桑树总在用这些色彩</h3><h3>编织我们的梦</h3><h3> .</h3><h3>父亲出生在南洋</h3><h3>父亲三岁的时候,爷爷迫于疾病,拖家带口</h3><h3>漂洋过海回到故乡。五岁的父亲失去了父亲</h3><h3>孤儿寡母像那没有营养的苦楝树,在风雨中飘摇</h3><h3> .</h3><h3>十四岁的父亲据说很高,十四岁的父亲为了填饱肚子</h3><h3>和村小的工友报名参军,个子却还没有步枪高</h3><h3>剿匪之后是抗美援朝,年龄未满十八的父亲退伍进了师范学校</h3><h3> .</h3><h3>我终于理解了父亲的信条,知道父亲为什么总是念叨</h3><h3>为什么一辈子做"游击队",还是无怨无悔</h3><h3>为什么关注祖国的进步,家乡的富饶</h3><h3>为什么对那些贪官污吏,切齿也不饶</h3><h3>为什么把每个字都写正,印刷般的线条</h3><h3> .</h3><h3>父亲很老了,古稀已过的父亲</h3><h3>把孙女的奖状看了又看</h3><h3>把孙子的红花贴了又贴</h3><h3>父亲很老了,身板不再硬挺的父亲</h3><h3>吃剩的饭菜总是不舍得倒掉</h3><h3>拒绝助听器为了耳根清净谁骂了也不知道</h3><h3>可是父亲真的不老,手巧的父亲</h3><h3>看到帮孙子做的手工画贴在幼儿园</h3><h3>也会乐得合不拢嘴</h3><h3>父亲真的好年青,为了和孙子争看电视</h3><h3>会把胡子翘得老高</h3><h3> .</h3><h3>父亲就是一棵老树</h3><h3>一棵苦楝树,一棵柿子树,一棵老桑树</h3><h3>反正都是一棵棵最美的树</h3><h3>站成了父亲的最美的身高</h3><h3>其实,我一直都知道</h3><h3>我的父亲,让我们自豪的何止是身高</h3><h3>其实,我一直都知道</h3><h3>我们的父亲,让我们羡慕的何止是才华</h3><h3>他们的岁月,他们的青春</h3><h3>在我们的眼里</h3><h3>永远都是山一样巍巍而立</h3><h3>永远都是水一样滚滚滔滔</h3><h3> .</h3><h3 style="text-align: right; ">2011-06-19</h3> <h3>冠豸山下。</h3> <h3>小洋老家大门口。</h3> <h3>饭厅。</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岩 圳</b></h1><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根据父亲回忆整理)</h3><h3> 岩圳,是龙岩小洋挖山洞,凿岩石,开隧道,做水圳得到的一个未编入字典的方言口语。</h3><h3> 我的家乡小洋是一片干旱之地,要从别处引水进村,方可插秧种稻和种植蔬菜。因为这水,引发了不少故事:</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 为了水,不怕鬼</h3><h3> 小洋先人为了水,从村的洋头山开一条渠,引牛路溪水进村灌溉。溪水本不大,流到洋尾,就更小了!为了平均分水,乡里人用花岗岩做了一个"分格水槽"安在圳里,水就定量流入各家的田。这个分水槽边有一个棺寮,里面安放做好的棺材,俗称"生柩",遗体放进去,择日待葬。到夜晚谁也不敢到这个鬼地方来。但是,村里却有两个大胆的人为了水就三更半夜到这里,把均分的水槽堵起,专流进自己的田里。先到的人完成堵水后,心安理得地躺进生柩里休息。过了一会,他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接着又听到挖泥堵水声。心想:也有不怕鬼的人到此跟我争水!后来者堵完水,走进棺寮,棕衣铺地,头枕锄柄睡在生柩下。睡在生柩的人,等了片刻,便把身体一动,生柩晃动起来,睡在生柩下的人有点怕了,但他强忍住自己恐慌的心情,不理他;又过一会,生柩内那人又晃动生柩。睡在下面那人就说:"生柩里的神明啊,请不要作弄我,我明天买香、纸、粿肉来拜你。"</h3><h3> 时下,安静了许久。柩下睡的人两眼朦胧刚要入睡,生柩又晃动起来!这时,睡在下面的人就说:"我好言相告你不听,生柩内到底是人是鬼?你再捣乱,我就用锄头柄把整个生柩翻掉!"生柩里面睡的那个人怕棺被翻而受伤,说:"是我是我,我下来,有事好商量,你千万别翻!"于是两人商量好,水由两个人平分。</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接龙骨</h3><h3> 到了枯水期,牛路溪水干涸了,迷信的人说,引水不成反而把山脊龙骨斩断了!怎么办?地理先生建议每个人口捐一个碗把龙骨接起来!每家每户虽捐了碗,但龙王爷还是不吐水!甭说种水稻,连蔬菜都种不起!</h3><h3>种"文莱"</h3><h3> 年轻的朋友们,你懂什么是"文莱"吗?文莱,是东南亚的一个国名。旧社会,生活没有出路,北方人"走西口"、"闯关东",南方人"下南洋"。我父亲三兄弟就是"下南洋"过番的。我们龙岩有一个过番到文莱国,那里盛产旱作物番薯。他回国探亲,引进它到龙岩。有人问:"这叫什么?""叫文莱!"他是"番客",由番邦引进的作物,人们又管它叫"番薯"。因它是土底下的块茎,人们又称它"地瓜"。</h3><h3> 一唱雄鸡天下白,龙岩解放了。人民政府了解到小洋村干旱的历史,就决定在谢洋山开隧道,从龙门塔深潭引水到小洋。当时开隧道的工程由苏联专家指导,从苏联运来水泥,群策群力,终于在1950年打通了隧道,小洋的旱地终于成了水田,改变了长年干旱的历史。当年因做岩圳的村干部王兴隆有功,被评上全国劳模,由吴潮芳县长带队到北京开会,后参加了赴苏访问的中国农民代表团。到了莫斯科苏方用西餐宴请他们,王兴隆载誉回乡后向我们讲了一个笑话:我把刀叉一捅,烧鸡溜到盆外,要用手捧又怕出洋相,不捧太可惜了,真尴尬。怪哉!苏联的鸡死了还会跑!在场的人被逗得捧腹大笑!</h3><h3> 小洋人感谢党和人民政府,感谢苏联老大哥!</h3> <h3>上房,昕和灏。</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老屋老事之"叔公、姨丈公过番"</b></h1><h3 style="text-align: center;">(根据父亲回忆整理)</h3><h3> 龙岩是革命老区,大革命失败后,龙岩这个偏僻的山城也受到了影响。因为有宗亲参加红军,我们宗族的祖屋被烧毁。我们部分宗亲才搬到现在的老屋。</h3><h3> 民国十八年(1929年),叔公徐绍渠在小洋村当苏维埃主席,因斗争形势复杂而且严峻,魏厝的"杀社党",绰号"鸟不宿"的地痞密谋杀害叔公。伯公在马来西亚槟城得知此情,就叫祖父徐绍俊发电报给叔公,假称伯公病危,叫叔公火速"过番"(旧时,龙岩人对到海外谋生的说法,华侨称为"番客"),见伯公一面,以此来保护。因为他知道,如果实话实说,叔公肯定是不会过番避难的。</h3><h3> 得到电报,叔公把公事交代清楚,马上在姨丈公徐荣周的护送下,徒步前往漳平永福方向。到了"陇车",他们被山上红军截住。因为当时的斗争形势极为复杂,交通、通信闭塞,他们被误解为国民党的探子。姨丈公矢口否认,并解释说自己是徐秀环(本地著名拳师,西陂乡条围村地下党员、老红军)的亲房,才得以保释。山上红军同意让他们走,但要求徐秀环三天内来信说明原因。于是,姨丈公必须回去找徐秀环,只能跟叔公分手。姨丈公回到条围村后,徐秀环给山上红军捎了信,一场误会总算是解除了。叔公只身一人去"过番",但详情不得而知,总之后来就被伯公留在了槟城。</h3><h3> 姨丈公送走叔公后,形势更加不妙。从党内分出去另立的所谓"社会民主党",其残杀共产党和革命群众的事件也越来越频繁。姨丈公又是共产党员徐秀环保释过的人,因此很怕被"杀社党"所害,就决定"过番"避难与谋生。于是他也"过番"去了。 到了马来西亚槟城,就住在我祖父经营的"陶华店",帮祖父做生意。直到有了能力,才自己另开小店,经营小生意,直至解放后(约1950年)才返乡务农。</h3><h3> 解放后,徐秀环曾任龙岩县副县长。他与第一任福建省长魏金水是同乡。</h3> <h3>在石锣石鼓湿地公园</h3> <h3>在石锣石鼓湿地公园</h3> <h3>在宝泰家楼顶</h3> <h3>灏给爷爷敬酒</h3> <h3>祖孙福</h3> <h3>咱哥仨</h3> <h3>昕灏萱</h3> <h3>昕和萱</h3> <h3>父亲七十一大寿全家福。</h3> <h3>父亲八十一大寿全家福。</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行将消逝的老屋</b></h1><h3 style="text-align: center;">&nbsp;&nbsp;&nbsp;(2013.11.9)</h3><h3>&nbsp;&nbsp;&nbsp;&nbsp;老屋步入老年,以至于行将消逝,真的是一种遗憾,一种失落。</h3><h3>&nbsp;&nbsp;&nbsp; 老屋不是我们祖上建的,而是买的。</h3><h3>&nbsp;&nbsp;&nbsp; 上世纪二十年代,我们徐氏一族聚居大洋村,族人有参加红军的,因被围困祖屋,白军为逼降,放火烧房。红军战士被烧死,祖屋也烧毁。为解决居住问题,族人凑钱买下了现在的这座老屋。那时,一同搬到这所老屋的,共有四户二十来口族人。</h3><h3>&nbsp;&nbsp;&nbsp;&nbsp;老屋原是一座富人的私塾,形制与普通民居略有不同,共三进,每进六间共18间房。中有天井、水斗坪,还有三个大厅。另有厢房、廊道等。房间大都偏小,是仅供学子读书的。现在,中厅的西墙上,还有一块黑板。东墙上,原有一个燕窝,每逢春天到来,就有新燕啄春泥,穿梭在田野和老屋的上空,那乳燕脆脆的鸣叫,声声入耳。</h3><h3><br /></h3> <h3>&nbsp;&nbsp;&nbsp;&nbsp;因为是学堂,所以,老屋的大门也与众不同。大门面朝南,取坐北朝南之意。门框是大青石,高达2米以上。门坎也是大青石,约有一尺多高。两扇木门,厚达两寸,门面上,右边题有两个黑漆大字"加冠",左边则题"进禄",应是以读书谋取功名利禄之意。很有特色的,还有门环,铁制的门环,镂空取八卦造型,别有意味。</h3> <h3>&nbsp;&nbsp;&nbsp;&nbsp;我们小时候最喜欢端着饭碗,在大门口吃。特别是夏天,南风送爽,连极为粗淡的饭菜,吃起来都感觉特别香甜。坐在青石门槛上吃饭,那时,简直就是享受。那时候,老屋四围基本上是农田,一到收获季节,大门口就特别热闹。大门口是一块晒谷坪,我们小孩子就负责看守,还可以顺便捕鸟。捕鸟工具最简便,一块筛子加一截木棍,还有一根长绳。我们埋伏在大门门槛边,一见小鸟进到"伏击圈"内,低头啄食,一拉绳子,就大获全胜!有的小鸟,特别是老麻雀,都很警惕,往往不马上啄食稻谷,而是先左右张望,待到确定没有危险才会"动嘴"。</h3><h3><br /></h3> <h3>&nbsp;&nbsp;&nbsp;&nbsp;既是学堂,老屋最不一般的,就是墙面、门额上的一幅幅手绘山水、花鸟丹青。我读初二时,为了改善读书条件,父母亲就对紧靠大门右侧的一间房进行"装修",扩大窗户。这间房靠天井的老窗旁,有一幅水墨菊花图,我爱不释手,不忍废弃,就小心翼翼地把那一块前面揭下来,想加以保护。没成想,第二天一早,就大惊失色那揭下来的画墙,已然化为齑粉了!</h3><h3><br /></h3> <h3>&nbsp;&nbsp;&nbsp;&nbsp;走廊的门额上,都有手绘山水,古韵犹存,植入心底。</h3><h3><br /></h3> <h3>&nbsp;&nbsp;&nbsp;&nbsp;我家做餐厅的一间房,在我读高二以后,就归我住,兼做餐厅。这间房的窗边,原来也有一幅画,是一只苍鹰雄踞大树之上,威风凛凛,俯视人间。因为我的数学成绩不好,父亲很着急,就用毛笔把高中阶段的所有数学公式,工工整整地抄在两大张白纸上,贴在我的床铺上方的天花板上,让我每天睡前睡后背。此后的整整一年多时间,我晚上必是伴着数学公式入梦,清早必是一睁眼就看到数学公式。到了高中毕业考,我的数学从不及格变成满分,父亲的这一招功不可没!</h3><h3><br /></h3> <h3>  大概是八十年代初,我们兄弟几个渐渐长大,都上了中学,读书条件又需要改善些,才够用。父母又咬咬牙,买下了东厅小房间。这个房间,后来主要是三弟专用。</h3><h3>&nbsp;&nbsp;&nbsp;&nbsp;大清早,阳光流泻下来,这老屋氤氲着古旧却温馨的气息。在这样的老屋里,我们兄弟读书上进,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曾记得,在三弟住的这个东厅小间,我还用毛笔抄录了一首古诗:</h3><h3>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h3><h3>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h3><h3><br /></h3> <h3>&nbsp;&nbsp;&nbsp;&nbsp;在大门边的那间书房,重新修葺后,最先是我和堂哥同住,后来又和二弟同住。堂哥学习不好,伯父就把他从昆明发配回老家,交给我父亲管教,复读初三。那时,我读初二,特别喜欢练习书法,就在房间南窗两边贴上自己写的一副联以自勉,就是诸葛亮句子:</h3><h3> 淡泊明志,宁静致远。</h3><h3>&nbsp;&nbsp;&nbsp; 后来,上大学之后,放假回家,我都住这间屋。</h3><h3><br /></h3><h3>&nbsp;&nbsp;&nbsp;&nbsp;老屋的天井,是很好玩的一个地方。天井很大,大概有三个房间模样。每逢下雨天,年幼的我们,都会在天井放纸船。后来,嫌纸船不会动,就自制小木船。说是木船,其实也就是一小片的木片,在木片的尾部,黏上一小块肥皂,肥皂分解,就成了小船前进的动力。过去的建筑,看起来很土,其实很科学的。我们这座老屋,从来就不积水,因为,那出水暗道设计十分合理,虽说曲折,却很畅通。</h3><h3><br /></h3><h3>&nbsp;&nbsp;&nbsp;&nbsp;天井的上方,是上、中两个厅和东西两个厢房廊道的屋顶。我很小时,就注意到我们的屋顶瓦片和别家不同,特别是那瓦当,竟然是浮雕,是鹿的造型。每过三五年,到旱季时,就要"松瓦片",把那些被猫儿老鼠蹬乱的瓦片,收拾清楚,或补充完整。到了冬天,我们会把一碗"糖精水"放到屋顶去,第二天一早,就有自制的冰棒吃了虽然大冬天的,吃起来也是滋滋有味,还带热气呢!</h3><h3>&nbsp;&nbsp;&nbsp; 老屋大门外右边,是我们的水井。原先也是青石井沿,后来损毁了。1990年初,就重新清理、打深,用水泥重砌井沿,父亲用宋体字刻下了年份。这口井,也曾是我们年少时的最爱。龙津河上游建了造纸厂后,河水污染,我们游泳爱好受到了威胁,但还是禁不住要去游泳。一上岸,马上就直奔水井,打上水来,全身冲个干净,煞是痛快!</h3><h3><br /></h3><h3>&nbsp;&nbsp;&nbsp;&nbsp;老屋很老了。我们兄弟外出求学之<span style="line-height: 1.5;">后,就渐渐离开。后来,我工作了,和父亲、弟弟一起住在父亲单位的房子,只有到了周末,才回老屋看望奶奶和妈妈。奶奶快八十岁的时候,生了一场重病。父母接她到单位房子住,才一天,奶奶就闹着要回老屋住,因为不习惯,没伴。母亲就决定和奶奶一起搬回老屋。直到奶奶去世,都是母亲守在她老人家身边。</span></h3><h3>&nbsp;&nbsp;&nbsp; 奶奶去世后,因为怕老屋没人住容易倒,就便宜租出去。偶尔有空回去,会站在大门口看看。仿佛,童年的印象犹然清晰如昨。</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