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花开，一世情缘

听雨（cxf）

门前的桂花树越来越高了，树冠差不多和三楼楼顶平齐，每年的八月，一树金黄，馨香氤氲，方圆百十米都嗅到花香。

这棵树的树龄比女儿的年龄还要大，是岳父亲手栽植的，原先在城里老屋子旁边，由于老城改造移到乡下。

岳父岳母相继去世后，唯一与我们朝夕相伴的就是这棵桂花树了，看到这棵树，就会想起和岳父岳母相处的日子。

与岳父相识，是在三十多年以前，那时我大学毕业不久，经人介绍认识了他的长女，即现在的妻子，接触不久便与家长见面。

当时，岳父是某银行行长，说要见面，心里七上八下的，有些胆怯，在此之前，我只见过大队书记，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官。

再说，我是 " 农八代 " ，家庭状况不好，有些自惭形秽。不敢有丝毫隐瞒，如实地说出真情。岳父一直默默地听着，最后只说了一句话，" 贫穷没有关系，有志气就行，你们好好处吧。 " 

原来也没抱多大希望，听了岳父话，心中疑虑彻底消除了。

岳父对我很器重，每次家里来客人，一定要我陪同。

记得有一次，他的一个老朋友来家吃饭，问到我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我还没来及回答，岳父就接茬了，" 我亲家是个大官，在农业部工作。"  

客人信以为真，连声称赞，" 不错，不错 ! 怪不得小伙子谈吐不俗。 " 

一句话引起哄堂大笑。我急忙解释，" 我父亲是农民。 " 客人指着岳父笑得更欢，" 你这个老徐啊 ! "

平时在家，岳父也喜欢说笑话。在我心中，他是一个幽默且慈祥的父亲，而我在他心里，就是一个儿子。

我和妻子在家都是老大，他一再叮嘱子女叫我大哥。岳父的用意很清楚，一方面表明不把我当女婿，另一方面让我们为弟妹们做出好样子。

记得八九年上半年，县里组织全县一把手外出考察。当时，我是一个区的副区长，按规定没有资格参加，因当过书记的秘书，破格增加了一个名额。

我和岳父在一个考察团里，每到一个地方，他总是在人群中找我，叫别人拍一张合照。好多年之后，还有同事提到这桩往事，十分地羡慕地说 " 你岳父真好 ! "

岳父出身贫寒，只读了几年书，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是他勤勉好学，历史，哲学，文学均有涉猎，谈吐也很儒雅，初次见面都以为他受过很好教育。

岳父为人和善，惜爱人才，社会经验丰富，处事有板有眼。但性格刚直，不轻易妥协，因此也招致一些人非议不满，经常遇到一些不开心的事。

可是，回到家里，他依然有說有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什么事没有发生似的。

印象中，他一贯处变不惊，只要他在，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在岳父身上，我看到了一个男人胸襟和担当。

岳父从一线岗位上退下不久，就生病了，脑部几次出血。究其原因，一是自幼家境贫困清寒，身体瘠弱 ; 二是长期满负荷工作，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状态 ; 三是喜欢喝酒。

第一次比较轻微，说话行走没有大碍，第二次坐上了轮椅，第三次在医院病情加重，盍然长逝。

直到现在，我仍耿耿于怀的就是这第三次，送去的时候，神志清楚，能够说话，在医院病情非但没有得到有效控制，反而逐渐加重，真不知道是医疗问题，还是命运问题 ? 

每想至此，心里总有些隐痛。而我的老父亲也是在这家医院病世的，没有死于癌症，却死于肠梗阻。我就弄不明白，肠梗阻除了手术就没有其它办法了吗？一个患癌的人，哪能受得了再次手术重创。

基层医疗资源匮乏，许多病本应得到有效控制和治疗，结果事与愿违，成了子女心中永远抹不去的殇。

岳父在住院期间，我不管工多很忙，每天都要抽出时间去看望。

岳父走了，我忍不住哭了。我是第二次为父亲们痛哭，第一次是父亲查出胃癌，我也哭了。

我不是一个很脆弱的人，而父爱如山，尤其在自己竭尽全力而又无法回天的时候，我只能委曲地接受现实。

岳父离开我们十几年了，和我父亲一样没有见过第四代。所幸他们住在一个小区，可以相互照应，一起品茗，喝酒，打牌。

对我的孙子来说，没有赶上为他送终，太爷爷就是一个故事中人物。

欣慰的是，孙子知道，桂花树是太爷爷亲手栽的。每年清明，冬至，他都要和我们一道去太太们墓上祭拜，向他们磕头，送花。

文/听雨

图/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