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夕照黄昏,记忆之河总是泅回到沩水河畔的童年。</h3><h3> 一</h3><h3> 画面重重叠叠,却清晰可见。在通向沩峰坝区公所、蜿蜒秀碧的沩水河边,坑洼不整的黄沙似公路两旁,碧绿的草丛中出现了一大片黄得耀眼的草纸。一个齐耳短发圆圆脸、至今也不晓得叫什么名字的小姐姐,烈日下,蹲着那细小的身子在一张一张地翻转着那些似乎永远也没法翻完的草纸。</h3><h3><br /></h3><h3> 小姐姐为什么没有像自己一样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读书?我常常迷惘。</h3><h3><br /></h3><h3> 于是,放学的路上,常常不由自主地弯下腰来,一张一张地去帮着小姐姐翻转那些草纸。小姐姐回转头来微微一笑:"不用。我自己行了。"我也微微一笑,不语。依旧小心翼翼的照着她的方法翻转着。小姐姐不再说什么了,两个默默的小孩儿一瞬之间便心照不宣。</h3><h3><br /></h3><h3> 太阳沉沉地坠了下去。远远的夕阳呈现出一种无比壮丽的橙红。小姐姐站了起来,坚定地说:"你必须回家了!"我凝视着小姐姐,又看了一眼那些在夏风的吹拂中私语着的草纸,依依地站了起来。</h3><h3><br /></h3><h3> 从此,彼此不知名字的我们成了好朋友。</h3><h3><br /></h3><h3> 常常去帮小姐姐翻晒草纸是我童年最深的记忆。偶也在下雨的星期天去小姐姐家玩。小姐姐家是路边山足下两间破旧的茅草房。低矮的屋檐低矮的房梁。冬天来了,风儿从四处漫进。小姐姐没有了母亲。家里还有一个年幼的妹妹。一个长期卧病在床的父亲。小姐姐总是面带微笑的做饭洗衣,照看妹妹,做着家里所需要的一切。一盆水洗过脸后洗足,最后竟用来洗身子。我除了惊怔还是惊怔。我送去的白纸,小姐姐一张一张的叠着给妹妹用来写字。</h3><h3><br /></h3><h3> 后来的某一天,路边的草纸突然消失了。小姐姐也不见了。于是,我便去敲那张破旧的门。里面走出一个陌生人:"她父亲死了。她们姐妹俩被一个远房亲戚接走了。"</h3><h3><br /></h3><h3> 我怔着,久久无语。</h3><h3><br /></h3><h3> 小姐姐被接到哪去了?小姐姐过得好吗?这种牵挂,这种思念,这份深深的失落与惆怅便追随了我一辈子。我特别记得有一个星期天我从县粮食局买了20斤大米,挑到半路正在歇息的时候,一双手默默地伸了过来,拿过扁担,帮我挑过了公路的山坡。</h3><h3><br /></h3><h3> 二</h3><h3> 沩水静静地流淌,一种酒糟谷的香味从路旁飘来。县城南门桥已经遥遥在望了,我的心开始凝寂。因为,我触到了一双特别忧郁的眼神。那黑亮黑亮的眸子就像飘忽在寒雾里的两颗星星,又像是浸漫在秋水中的两颗黑宝石,周边是阴影仿佛的湖草。白白的额头,黑色的刘海,长长的大辫子绕过古典的削肩垂在胸前。红红的樱桃小唇紧抿着。呵呵!天仙似的少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几乎在每一次我去县城的路上都会看到坐在藤椅里的她,双手放在扶托上,面色忧愁的望着江水出神。</h3><h3><br /></h3><h3> "妈妈?她为什么总是坐着?"</h3><h3><br /></h3><h3> "她得过小儿麻痹症,腿不能走。"</h3><h3><br /></h3><h3> "医生为什么不给她治好?"</h3><h3><br /></h3><h3> "治不好!"</h3><h3><br /></h3><h3> 心头滚过惆怅:医生多么无能。小儿麻痹症多么可恶。</h3><h3><br /></h3><h3> 后来,随着母亲工作的调动我不再走那条路去县城了。再后来,几十年过去,已为人妻为人母的我,莫名其妙的又去过那条路好几次,却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美丽的少女。而那里的木板屋也早已被鳞次节比的高楼替代。一次次怅然若失,如今的我虽已为人之祖,那少女面对江水凝怔的画面却已烙印在脑海。</h3><h3><br /></h3><h3> 谁说只有亲情爱情才会令人情牵意念?我到现在都想知道这美丽的少女及那个翻晒草纸的小姐姐。她们一切都好吗?多么希望后来的她们都能够像常人一样,享受着健康快乐的生活啊!</h3><h3><br /></h3><h3>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