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蒙古呼和浩特市东郊,一个流传很久的传说,一个富有民俗特色的故事,一个被从淡忘中拾起的经典……

段志勇(塞外根韵)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毛不浪的龙王踅对朱亥的麦子的故事 根据老一辈传说编写 </p><p class="ql-block"> 段志勇</p><p class="ql-block"> 引言</p><p class="ql-block"> 离乡将近三十年了, 我依旧眷恋着家乡的梁洼沟壑,一草一木。 出于思乡情结我用了两年多的时间进行搜集与整编,并以方言民俗民风及小说的形式,于2017年12月初步的完成这篇题材为《毛不浪的龙王踅(学)对朱亥麦子》的故事。并希望家乡的父老乡亲及对传奇故事感兴趣的读者一观,由于本人才疏学浅、短见薄识难免有疏漏和不足之处,希望大家能够提出宝贵意见,以便日后弥补共同完善。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清朝咸丰年间,朱亥村已是个大村落,村里有龙王庙,奶奶庙,五道爷庙,每年庙会村中沿街买卖店铺非常红火,周边村舍的村民及小贩云集,一派繁荣景象。古赞曰:</p><p class="ql-block"> 铁匠炉前钉马掌,</p><p class="ql-block"> 铧斧锄镰挂架上。</p><p class="ql-block"> 木匠铺里棺椅凳,</p><p class="ql-block"> 风箱辘轳靠墙放。</p><p class="ql-block"> 石刻碾磨舂碓臼,</p><p class="ql-block"> 碌碡砬砘拴马桩。</p><p class="ql-block"> 麻花麻叶油饼黄,</p><p class="ql-block"> 现磨豆腐漏粉忙。</p><p class="ql-block"> 油酒缸房酿米糖,</p><p class="ql-block"> 锅碗瓢盆笸箕缸。</p><p class="ql-block"> 耕绳犁耧耙耱耥,</p><p class="ql-block"> 柴米油面盐醋酱。</p><p class="ql-block"> 水旱烟叶带烟枪,</p><p class="ql-block"> 鞋帽笨布裁衣裳。</p><p class="ql-block"> 灯盏火链吹绒旺,</p><p class="ql-block"> 纸砚笔墨益书香。</p><p class="ql-block"> 红绿黄黑染素布,</p><p class="ql-block"> 针头线脑担货郎。</p><p class="ql-block"> 此吆彼喝声嘈嚣,</p><p class="ql-block"> 兴隆欣盛繁荣象。……</p><p class="ql-block"> 东西一条街,平时店铺来往的人就不少,又赶上办庙会赶集,推车的(木制独轮车)担担的,骑马拉牛的,牵驴赶羊的,逛街的看戏的,赶车的抬轿的……。满街熙熙攘攘,这就是过去朱亥村四月廿八庙会的繁荣景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话说毛不浪村 (1964年改为赛音不浪村,属呼和浩特市赛罕区黄合少镇的一个行政村),北河槽北畔崖(nai)头下的几十间土打窑洞,住着十几户毛不浪村的先民,他们为了躲避饥荒和战乱来到这里,当长工做短工,垦荒种地养家糊口,他们靠着原始的农耕模式在这儿生活了几十年。有的走了,多数的定居下来,繁衍,生息着。</p><p class="ql-block"> 他们的日常生活用物都从朱亥村购置,如盐,布,日常用具以及畜牧买卖置换等。</p><p class="ql-block"> 每年四月二十八朱亥村有庙会,朱亥村东庙西庙大唱几天戏,十里八乡的人集聚这里,有买有卖的,看戏的,包括买卖六畜,置办生活用品的,看红火的,也有领神的(领神就是领个龙王神位,朱亥村周边几十个村都来朱亥村龙王庙领神,领上神回村,村里有小庙的放在庙内贡奉,没小庙的找个合适的地方放好,初一,十五敬敬纸上上香,以后才能有资格祈雨,也不用一祈雨往朱亥村跑)。</p><p class="ql-block"> 又一年的四月二十八将近,十里八乡村的村民自行组织为自村领神做准备,捏泥人人当龙王去朱亥村龙王庙领神,(有先年弄好的就不捏了)而后该彩绘的彩绘,裱纸的裱纸,彩化好,叠个纸牌位,写上哪 个村的龙王之位,村里派一两个做过这些事的人去朱亥村龙王庙领神,顺便买些香、黄裱纸等,领上神回去必须用这些,按时上供品敬纸焚香供奉,祈雨才有神灵相助降雨,先去的人就把自村泥人牌位摆在靠近龙王庙龙王爷神位的边上,后去的就远点。有烧香许愿还愿的,把多余的祭品给最近的领神的泥人龙王放一点,远处的就份少了,等近处的没处放了,才往远放,所以人们早些去,为的就是自村的神位多沾些香火灵气,去领神的人也有供品吃,(供品是用面食制作的点心、麻花、麻叶,过去人们手工会做的也能拿出手的,也有水果等,有新供的替下先供的,吃了可淄除百病)。</p><p class="ql-block"> 当时毛不浪村就十几户人家,也没组织捏什么龙王,各自顾自家的农活儿,把这件事交给村里放羊的一个光棍汉(过去一出三十人们就定为光棍),……三十出头四十不到的羊倌儿了,一家起了十个或八个钱作为置办香火纸的费用。</p><p class="ql-block"> 羊倌儿推脱不了,硬着头皮应下了,就听说过没做过,看的到了四月二十六了,羊倌自言道:“唉! 咋给人家抬了,钱也拿了,事也应了,定赶紧给村张闹这事儿了哇。”正好也在村大南面叫水泉梁的地方放羊了,下水泉沟儿,和了点黄胶泥,捏巴了捏巴,捏成个条形的泥不涟,又是头呀胳膊呀腿的抠了抠,放在向阳坡地晒干,用硬棍棍在泥人人脸上划了眉眉,眼眼……五官划全,又用湿泥把晒裂的缝补了补,拿起来端详了端详,摆在上位,跪下拜了三拜,便拜还念念有词:“您老家没人管你,还是我后天把您超度了朱亥,叫您老人家也见见乃世面,人家那地方才好了,吃不完的麻花麻叶子”,说到这这儿嘴动了动,好像咽了咽口水,拜罢,把小泥人装进用羊毛编织的挎包里,(平时装干粮用的),二十八这天早早把羊拦到草坡宽的地方,安顿小羊倌看好羊群,自己背着小泥人龙王就往朱亥村赶,本打算再叫村一两个人作伴,为少走路也没回村,独自径直去往朱亥村。</p><p class="ql-block"> 这年年景好,路畔的庄稼长的好,走到朱亥村南小南滩儿一块块绿莜莜的小麦,穗子还没露芒,已有一尺多高,长势喜人,又是个丰收年的好兆头,离开羊群羊倌心情愉,一路哼哼唧唧,从放羊地到朱亥村七八里不将异顾就到了。</p><p class="ql-block"> 进朱亥村,村里热闹非凡,羊倌儿先顾不上看热闹,径直去了龙王庙附近的卦滩儿,掏出小泥人,让人家写个毛不浪龙王之位的字,写字人说:“不是往龙王身上写,是、唉快我给你叠一个哇。”写字人是咬着舌头写的,要不能笑死,因为这个龙王实在是不入眼,还龙王了,……写字人用毛笔在叠好牌位的黄裱纸上写好字,看看来人,钱也没开口要,挥挥手,示意不要钱你快走哇,羊倌憨笑着点头致谢,转身离开卦滩儿。</p><p class="ql-block"> 进了庙,看看人家的,彩绘的都很漂亮,在看自己的,彩画也没彩画,没一点神彩,不自信的没个放出,好位子早没了,靠龙王后正面有个空地方,放下挎包把泥人龙王靠着墙放正,把写字的纸牌位字朝外帖着墙,用泥人龙王斜斜靠住,羊倌儿恭身拜了拜,嘀咕着:“把您老人家就放在这儿哇,我逛达、逛达个呀,就来给您老人家也买点东西”,说罢,出了庙转弯的看热闹去了。</p><p class="ql-block"> 一个很偏僻的角落,小泥人龙王孤零零的斜靠在那儿,上香的人来来往往,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更没有人给他上贡品,如果没有毛不浪龙王之位几个字的黄裱纸牌位,就像一块长条土坷垃立在哪儿,有几个邻村人挨着看各村的龙王,这个色深了,那个彩淡了的品说着,当一个人瞅见又揪着另几个人看毛不浪龙王时,都一起大笑起来,真是毛不浪的龙王,不走样,黄泥不溜,哈哈哈哈,甚东西也往龙王庙端达了。 </p><p class="ql-block"> 先放到龙王正面位上的泥人贡品不少,次位上的也不少,有麻花,麻叶,点心,因为这年庄稼长的好,人们心情愉悦,企盼今年风调雨顺,敬香的许愿还愿的人也多,正位上放的满满当当,次位上也放了不老少,唯独毛不浪龙王,说一个少,半个也没有,毕竟上香人都在正面敬拜上供,谁会去后面供呢?半后晌戏散前,羊倌儿来了,跪下拜了拜道:“唉,看您老人家哇,唉,……,我来接您啦,就数您老人家牺惶了,唉!咱们快回哇。”</p><p class="ql-block"> 其他村里的人起哄笑话,有几个朱亥的闲人更是尖酸刻薄:“这也能领神,嘿嘿嘿。”羊倌本想拿上就走,受到奚落很是气愤:“ 哼,别看我们村的龙王不打眼,在这儿周方围是最有灵气,你们哪儿的也比不了,都不如我们村的灵验,比你们朱亥的龙王爷也灵,灵验。”朱亥的人反驳:“拍你妈那个逼了,闹了个烂逼土坷垃还呵了,快背上往回滚哇,。”有的还骂了:“快泡你妈逼远远的哇,还能比过爷们村龙王爷。”羊倌儿是个直巴头又不会说话,也从来还没听过有这么多人这儿样骂他,气不过犟说: “你别不信,爷们毛不浪村的龙王踅(学)对你们村小南滩的麦子啦,几天后就给你圪泡们冷蛋子(雹子)打的剁了茬。”朱亥人一听骂人的话,都不让了,有的还口对骂,有的说打那个圪泡,吵吵嚷嚷,本来庙门口人不少,这一吵吵,围观的人更多了,都想瞅瞅毛不浪的龙王是啥样的,咋剁朱亥小南滩儿的麦子茬,羊倌儿还犟吼:“非给你小南滩儿的麦子剁了茬,把朱亥村给你水淹了。”有人过来揪住就要打,被毛不浪和其他村看戏看红火领神的拉住,劝道:“ 你看他穿了个褂子赤肚皮,穿了个裤子露圪脐,可怜求的,在说都是邻本乡村的打甚了,”其他村的人附和着 ,也说羊倌儿:“看的挨(nai)打呀还不快往回走。”众人虽把他们拉开,但还有几个虎视眈眈好像随时就要扑上来打的样子,毛不浪几个看戏的护着,羊倌儿背起装小泥人龙王的挎包,在人们讥讽谩骂中悻悻离去,边走边不是滋味,觉得特别丢人,出了村,走到朱亥村南小南滩,掏出泥人龙王说: “今儿克叫人家奚落灰啦,您老人家要真有灵气,把那云头驾起,几天内把这这些麦子都给打平,给我也出出这口气,您老人家也露他一手,”顺路人看见了,又好气又好笑,毛不浪的人喊他:“快相跟上走哇,还作烂(乱)甚了,看叫嗫朱亥家追上来打的哇。”</p><p class="ql-block"> 庙院散了戏,沿路的人不少,有大小苏计村的人,程家营村的,有东梁(东黄合少)村的人,城墙的人,(过去东黄合少城墙去朱亥的路经毛不浪西南滩儿,所以也能和毛不浪苏计程家营的人走一程),羊倌儿一路默默的,快与众人分道时又说:“非把朱亥麦子剁了茬,”众人顺着他说:“要是把朱亥的麦子冷子(雹子)打了,我们村神再也不领了,就供你毛不浪的,”羊倌儿说:“说话算数了,”众人说:“只要你毛不浪村龙王灵验,肯定算数,”其实都敷衍的说。</p><p class="ql-block"> 人们各往各村走,羊倌儿兰兴的,灰个休休一个人回草坡羊群处,想着回村咋交差。</p><p class="ql-block"> 毛不浪第一次领神,村里也没个庙啥的,神领回来了,也没人懂,龙王往哪安顿,请神容易送神难啊,安顿不好又怕龙王怪罪,对自家或村里不好,又不能送回去,最后村民们一致认为,羊倌儿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龙王就由羊倌儿安顿个地方,羊倌儿挺犯难,一时也没了主意。</p><p class="ql-block"> 二一天明,吆起羊,赶到晾羊场,羊倌儿轮的到羊户家吃饭,边吃饭边和羊户叨啦龙王往哪安顿惆怅的,羊户:“你哪儿捏的就安顿了那儿就行了,载还惆怅的你,”羊倌儿听了,心想 ,哪是那么回事了,嘴上说噢:“也就是个这样了,”羊户给备好干粮(中午饭),羊倌儿比平时早半个时辰出坡,背着泥龙王直接到了水泉梁,叫小羊馆看好羊,自己下水泉沟儿找个合适的地方好安顿龙王。</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七拐八绕走到水泉沟儿沟掌的泉水处,也没看到一个合适摆放龙王的地方,羊倌儿放下挎包,圪蹴下用手捧着喝了几口泉水,喝完水有意无意的瞅了瞅泉水正北的土崖面,平时没觉得个啥,今儿感觉挺有看头,距泉眼正北有十几步,斜斜的土崖头,齐齐整整的,丈数高靠上往里豁进去一两丈的平形弧凹,平凹如同退进去的大台级,台级边离崖头顶六七尺,凹是多年雨水冲积形成的,里面虽不平展,草到是长得很茂盛。羊倌儿边看边顺着斜坡爬到平豁凹处,凹偏西的崖(nαi)正面中间有个雨水冲下的长圆形芧娄圪卜,离地底一尺多,靠上齐齐的是崖(nαⅰ)头,崖头再靠上就是连着斜坡一直到一卜树儿梁梁顶,羊倌儿想:这儿倒是一块风水地儿啊!掏出泥人龙王看着道:“看您老家哇,连个安顿您的地儿还没,我看就这儿哇,有山,有水的,我把您老家往上放放,下面怕潮了您老人家了”。羊倌儿在豁凹的平展处上放下挎包,用羊铲往大挖了挖那个茅娄圪卜,大约挖了高深各二尺多,宽一尺把半,上弧下方的个小窑窑,又把挖出的土扑捞平,把泥人龙王放进窑窑摆正放好,跪下掏出黄裱纸敬了敬,又把写毛不浪龙王的纸牌位用硬草棍棍插在泥人龙王后面墙上方,用湿土拍了个小贡供台,上了几柱香,把干粮(糜子窝头)掰开放上去算是贡品,边瞌头边喃喃道:“我把您老人家安顿了这儿,是好是赖看您老人家的造化哇,噢,记得朱亥麦子的事,您老人家要真有一哈(下)也就出名了",拜罢又上坡顶拿羊铲铲了个小坝,怕下大雨从上流下水冲坏窑窑,弄好上面,又下来端谋了端谋,好像缺了点啥。也看不出来,于是把剩余的香和黄裱放进窑窑用坷垃压住,正要起身走,忽然羊倌儿一拍脑袋,唉: “咋也定给您老人家披搭些儿了哇,也没个别的,您老人家也不要嫌,就用黄裱纸哇,”羊倌儿把黄裱展开裹在泥龙王身上,把头露出来,胳膊处扯了个豁口,用青茅草中间一系,站远看还挺象那么回事,羊倌儿这才满意的躬了躬身走开了。</p><p class="ql-block"> 一连四五天嫑(biαo)说下大雨冷子(冰雹)了,阳婆火盆呀的连片片云彩也没,有时邻村的放羊人碰到羊倌儿,开玩笑的问:“朱亥麦子都出起穗穗了,没见毛不浪龙王的动静,”本来羊倌儿快要忘的事,又被提及,呡嘴憨憨一笑,可心里不是滋味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第七天上午还是大睛天 ,晾好羊赶着上了水泉梁也快到午时,羊倌儿还和第一次一样,去水泉沟放龙王的小土窑处敬几张黄裱,上了几柱香,掰了点干粮,拜了拜道:“我也不求您老人家打朱亥麦子了,您老人家给好好下场到雨哇,这两天旱的,叫乃草长的好些,羊也有个吃什的,我放羊也好放些儿。” 拜罢顺北坡上了一卜树儿梁,正值正午,天气酷热这儿地势高风大,羊倌儿把羊铲插在地上,干粮袋扔在一边坐在地上,把旱烟袋拿出来,煽着火,吧哒吧哒的抽着烟,四处瞭睄瞭睄,看有没有下雨的迹象,各村儿羊群在哪个方位。忽见挺远处西北方向飘来一片不大的黑云,飘到朱亥村方向上空不动了,在那儿旋转翻腾,羊倌儿站起来瞭着心想是不真的龙王显灵了,正想着。几道立闪伴随着不算大轰轰雷声,好像有大雨在下,大约两三袋烟的功夫,云开雾散,晴朗如初,只有一小片云彩顺着朱亥方向往水泉梁飘来,羊倌儿好像做了个梦,吧哒吧哒的吸了几下烟袋,火早就灭了。</p><p class="ql-block"> 羊倌儿别好烟袋拔起羊铲拿上干粮袋去羊群处,羊在大南梁沟里,小羊馆拦着羊要去水泉沟儿去饮,羊倌儿问小羊倌儿:“朱亥哪儿下雨来,你知道不,”小羊倌儿看了看他有些不肖的说:“就灰说烂,天晴的只烂烂的能下哈个雨。”羊倌儿又说:“嗫还捣雷来你没听见,”小羊倌儿:“羊群轰轰的又咩咩叫唤,没听见。”羊倌儿很郁闷,有些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事。</p><p class="ql-block"> 饮罢羊,两人把羊拦成一串串,垫补的吃了点干粮,羊倌儿半躺在水泉沟南边崖头下的荫凉处,眼皮涩的就打起盹来,朦朦胧胧中飘过来一片云在对面二道梁顶停下,从云上下了一群人,为首一人,身材威武,英姿飒爽,气宇不凡,一身黄衣衫,腰系绿丝绦,左手握一个两头细中间粗的六棱雨器,右手提个包裹似的东西,鼓鼓囊囊,其他人虽穿戴花花绿绿,却个个矮小瘦弱,且精神颓废,无精打彩,黄衣首领一挥手,好像吩咐了些什么,众人叩首施礼后,从四面八方驾云散去,黄衣首领径直飘到羊倌儿身边,放下包裹,抱了一下拳,并未说话,打开包取出麻花儿麻叶儿示意让他吃,羊倌儿细打量着,来人虽长的不俊俏个儿也不算高,但精神饱满,整眉缝眼,脑袋四棱八瓣,长相恶诧,好像见过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所以也没害怕,羊倌儿馋的边吃边问人家从哪儿来去哪儿去?人家答:“刚从朱亥返回来,就来这儿了,”还说些感谢羊倌儿的话,羊倌儿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最后人家说累了要走,以后想吃这些就去他家拿的吃,说话间不见了踪影,羊倌儿一惊,睁开眼,唉,是刚才打盹梦的梦。羊倌儿翻身坐起来咽了咽唾沫,回味着麻花麻叶,想着今儿奇怪的事,蹊跷的梦。</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一个好难熬的后晌,羊倌儿盼着早点回坡,他好想知道朱亥到底下雨没,可阳婆就像钉在哪儿一样。他站在梁顶东瞭睄瞭睄西瞭睄瞭睄,奇了大怪了,其他村的羊群今儿也不知去了哪了,往日都就在附近,程家营去毛不浪直南直北的路上连个人影儿也没,(程家营后北梁是毛不浪的水泉梁和大南梁,从程家营去毛不浪八里路,毛不浪去朱亥五里路,直线小路),羊倌儿和小羊倌把羊撵到北面二道梁上,羊散开了吃草,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也说不上话,羊倌儿郁闷的一个人在梁顶啪啪啪的甩鞭子。</p><p class="ql-block"> 半后晌时分(五点多)羊倌儿瞭见从小南梁顶有一个人牵着一头驴,驴背上还骑着个人从毛不浪去程家营的路往南走,羊倌儿揉了揉眼睛,是真的,终于看见有人从这儿经过了,羊倌儿把羊拦在靠路旁,拄着羊铲望着来人,足足两袋烟功夫来人才走到近前,一个五十出头的男人,粗布衣衫牵着一头白唇黑叫驴,驴背上侧坐的一个二十岁不到媳妇儿打扮的女子,牵驴的男人见过,但没说过话,相互也不知道谁是哪个村的。羊倌儿上前就问: “这戚人从哪来的,去哪个呀。”牵驴人看了看羊倌儿: “嘚,吁……叫住驴,”答道:“从朱亥来回程家营村个呀,闺女她妈想闺女了,接回个住两天。”羊倌儿又问:“瞭见朱亥村下雨来 下来没。”牵驴人: “嗨,下雨了,下冷蛋子来,哎呀,朱亥村小南滩克客细的一滩麦子,晌午将来,可不大大一片云彩,一顿饭的功夫冷蛋子打了个要甚没甚。”羊倌儿一听,是又惊又喜,脱口道:“哎呀,龙王爷呀那个龙王爷,你老人家莫非真显灵了。”牵驴人一愣道?“您就是去朱亥领神的那个羊倌儿 师傅。”羊倌儿内心的挺激动,又听到顺耳的话听了格外舒服,咧嘴嘿嘿的点了点头,驴背上那个女子一只低头侧目,此刻也抬头看了看羊倌,这时的羊倌儿心情爽,兴奋,也多看了女子一眼,女子眉清目秀,白白净净的,乌黑的头发在脑后盘了个髻,髻上横插着一个别红花绿叶的银钗针,红色宽袖有大襟袄,怀中抱一个碎白花蓝布包,绿绸裤子,精俏的小绣花鞋…………牵驴人干咳一声又说道:“ 今儿的冷蛋日,朱亥人说前两天庙会得罪合你们毛不浪龙王爷啦,一半天来秧美你们村龙王来呀,听说还怕在水刮了村子了,你们村龙王爷是在哪儿贡的了。”羊倌儿怔了一下,转过身指了指水泉沟放泥人龙王的地方说道: “朱亥的人来了嬲也不带腰嬲狗的,”话说出来觉得有点不对,看了看驴背坐着的女子,她不就是朱亥人,女子也正瞪着他,羊倌儿不好意思的话锋一转,声音也降低了一度道:“来归来,咋也定麻花呀麻叶呀的给多贡奉些了。”牵驴人答话道: “乃是肯定的哇,拿少了也不算。”两人一问一答话挺投机,羊倌儿掏出火链草绒,牵驴人也从裤腰带上把烟袋取下来,两人边抽烟边问这问那的又叨啦了好一阵儿,女子等的有些烦燥,不悦的柔声道: “爹,阳婆快落(Iao)呀,咱们快走哇。”牵驴人应着站起来,在鞋底磕了磕烟袋里的烟灰,别好,和羊倌儿打个招呼,牵着驴往程家营走去。</p><p class="ql-block"> 羊倌儿目送父女两走远,兴奋的又啪啪的甩鞭子,又是唱爬山调:“对面那个圪梁梁你是一个谁,你就是那个骑驴的小妹妹,你在山来我在沟,半夜就梦见捉住你乃小手手……”。</p><p class="ql-block"> 阳婆离山还有一竿多高,羊倌儿喊小羊倌儿往一达收留羊回坡哇,小羊倌儿一听比平时早半个时辰回坡,巴不得早回了,鞭子甩的啪啪响接跑带逛一会儿会儿把羊群圈回来,两人拦着羊往村赶,羊倌儿边走边和小羊倌儿说:“明儿有麻花麻叶吃了,”小羊倌儿报怨的嘟囔着: “就哄人了,四月二十八你到给我吃呀,我一个人放了一天也没见你给我拿回一圪节节来,我也就是乃吃糜子壳壳的命,也不想吃嗫那儿些好东西了,你明儿不想出坡就嫑出了,反正我一个人也能拦住了还。”羊倌儿失笑的厾了一下小羊倌儿说:“至回是真的,肯定能吃上呀,”小羊倌儿嘴撅起没作声。</p><p class="ql-block"> 不知不觉快回到村口,平时大忙天村里闲人少,今天远远瞭见村口有十几个人,有村里的老户,也有外村不认识的,羊群进了村,有几个人还帮的拦拦羊啥的,羊倌儿一开始以为是今儿羊回早了羊户不依,数算他呀,所以硬着头皮往前走。天干羊群过来黄尘雾罩的,这些人也不躲,反到径直往他这边走,还问问寻寻的,村中一老户,在毛不浪村较有威望的人(平时见面人家很少和他说话)问羊倌儿:“今哪儿放来,哎呀跑乱了一天了乏困了哇。”羊倌儿有点受宠若惊回答道:“水泉梁来,也,也不乏。”老户挥手叫两个羊户说:“你俩帮他把羊送回各家,”又指了指羊倌儿说:“叫他们帮你送羊圪哇,你过来,载不是人家朱亥保长过来啦们,找你叨啦点事。”羊倌儿随老户过了人群跟前,老户指着一位四十七八岁,身材微胖穿着讲究的人说:“这是朱亥保长,”保长抱了一下拳,点了一下头,羊倌儿慌忙中抱了一下拳道:“过来啦保长。”保长满脸堆笑着点了点头道:“放了一天羊,辛苦了。”羊倌儿咧嘴笑笑道:“不辛苦,不辛苦。”后面四五个人,都是朱亥村民,其中一人羊倌儿认的,就是朱亥龙王庙揪住要打他的那位,中等个,三十出头,小眼睛短眉毛,黝黑的脸,酒糟鼻,一口黄牙,一条好几天没打理过的长辫子刺毛秃撒的从脖子盘了一圈顺过来耷拉在胸前,上身穿件薄笨布浅色汗衫,下身穿深色笨布裤子,裤子打的很多补丁,裤脚儿一长一短,一双方口旧布鞋,右脚大拇指外露着一抠一抠的想藏又藏不住。羊倌儿盯着这人,这人的目光回避闪躲着。保长哼了声道:“羊倌儿先生,唉,不,师傅您看载庙会上俺儿们村的人有点莽撞得罪了您,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计较他们啦,你看这儿朱亥麦子也冷子打没啦,你也嫑因为点这事儿记在心上了。”村老户也过来附和着:“就是,就是,你看保长亲自过来,又把那些和揪扯的人也领过来给你赔礼啦,说到这儿给保长递了个眼色,保长心领神会,一挥手,酒糟鼻从其他人手里接过个半粗布口袋东西,走到羊倌儿跟前结巴的说道:“不,不,不好-意思,上,上,上次有,有有点鲁,鲁莽,”边说边往羊倌手里递,羊倌儿没接,酒糟鼻继续说:“梁,梁,梁山弟兄,不,不,不不打不相识。”保长看了眼老户,老户上前接住口袋对羊倌儿说:“人,人”,顿了一下:咳,“人家诚心实意的来啦,你还臭扭甚了,快拿上哇。”老户替羊倌儿接过来解开口袋,边看边说道:“你看载白灵灵的点心,还有脆麻花,你一年也吃不上一回,快拿上哇,你就来说说咱们村龙王安顿了哪了,羊倌儿低着头说道:“乃也定看人家龙王爷同意不。”</p><p class="ql-block">老户一时语塞看了看保长一伙人,保长忙说道:”是了哇,载不是央记你就是为叫你在龙王爷跟前给多说点好话了们。”羊倌儿接话道:“噢,好话能说了,听不听就不知道啦,还不如……。”保长赶忙道:“俺儿们不也知遇的去拜拜你们村龙王爷了,载不是寻(Xin)不见,听你们村人说就定你领上寻个了,只要你心顺领俺儿们去,俺儿们巴不得去了,你看今儿也迟了,一半天俺儿们准备准备,你领上,俺儿们去贡贡你们村龙王爷,就来让龙王爷也饶恕一下这两个莽撞的家伙,要不村的人也不饶他们,给闯哈这么大的漏子。”羊倌儿说:“乃肯定是好哇,行了。”保长:“那就说定了。”老户说道:“行了没问题,没问题。”保长:“好,好,乃就是个载了。”又和老户,羊倌儿躬躬手告辞,老户说:“阳婆落(lao)了,吃了饭再走哇,”保长摇摇头:“不啦,不啦,改日的哇,”边说边摆摆手随众走开了。 </p><p class="ql-block"> 朱亥的人一走,留下老户还有几个村民了,老户就和羊倌儿说:“这些人没起晌就来了,十好几个了,冷蛋日打了他们村麦子,叫咱们村给包赔了,我们和人家好说赖说不听,最后我们说你们找龙王爷个,你们村惹着我们村龙王爷,和我们村里有甚关系了,慢说赔不起,赔起也不赔你们,最后狗们的说找保长个呀,回个把保长接将来,保长人家识大体,过来挺和气,还拿了点东西。”说着看了一眼羊倌儿手里的口袋,接着又说:“村儿也没张落龙王爷这个事,就你一个人跑前拾后的,挺辛苦。”村里的几个人也附和着:“就是,就是,”老户又说:“大家先回家吃饭个哇,吃了饭,把东头那几户都喊上,(指着羊倌儿)过他那儿,大家叨啦叨啦龙王爷这个事儿。”众人散去,羊倌儿从口袋掏出些点心麻花给老户,老户推囔的说:“不用,不用,你留下吃哇。”羊倌儿说:“唉,载多亏你了,要不载事儿还挺麻烦。”老户道:“克哇了,载不是人家还倒不依了,不过狗们的也不敢啦,怕龙王爷再整拾狗的了。”羊倌儿硬要给,老户也就没多客气用手掬了些各自都回家吃饭了去了。</p> <h3>   老户羊虽然不少,但羊倌儿从没来没进过他家,因为老户哥哥在西头有个院,间半窑,老户哥入赘到别的村,也不回来,羊倌儿在那儿住了,窑不给白住,抵老户的羊工钱了。今儿羊倌儿也没去羊户家吃晚饭,直接回自己住处,点着麻油灯,边烧水边迫不及待的吃着点心麻花,酥酥软软的又香又顺口,水烧滚就着水一口气吃了小一半,吃饱喝足后斜躺在皮被褥卷上,想着龙王爷是真显灵,还是巧合。嗨,管他是啥了,今儿总算饱饱的吃了次麻花点心,想到这儿,装起烟袋锅,吧哒,吧哒的吸着旱烟,还左腿翘在右腿上,哼哼唧唧唱着你在哪个梁东我在西的爬山调,美滋滋的好不惬意…。不大会儿,院栅子门有人推动,有十几个人先后进了窑家,是村里的几户村民,老户也在其中,羊倌儿匆忙爬起来,往亮拔了拨灯头,下了炕忙让来人上炕坐,地下也没坐处,有几人上了炕盘腿坐下,老户背靠炕沿倒坐着,羊倌儿侧坐在锅头边。有人开玩笑的说道:“至回你可有了功了,把狗朱亥给整绰了一哈,尤其是今儿来的乃红鼻子那个家什,可不叫东西了,来回去趟朱亥,他就欺负的不行。”老户插话说:“嫑瞎叨啦别的,咱们说说咱们村龙王爷的事儿,载不是也挺灵验,咱们也定当回事儿,人人都盼望着风调雨顺好年限了,有龙王爷保佑,肯定咱们村一年比一年好,载确实是羊倌儿师傅的功劳,哎,你也说说,看咱们咋摆超个好,嫑慢待了咱们龙村王爷。”羊倌儿嘿嘿两声,迟了会儿才说:“说来我也好内疚,也没咋给人家龙王爷往好闹,就把人家放在靠山畔凹子的茅娄卜里。”众人插嘴道:“唉,载就是你不对了,龙王爷们,咋就放了个水刮的茅娄卜子号儿”,也有人说:“难怪至两天没雨了,龙王爷还怕把各人刮坏了,”羊倌儿忙插话道:“我把上面打了坝,下雨也从别处流,冲不了龙王爷。”老户装起烟锅在灯头上扇着,猛吸了几口说道:“载也管嬲啦,有人给张乱,别的嫑寡说,咱们村龙王爷,咱们村人还没见过,说出来丢人了,我看这们圪哇,明儿咱们村每户出一人都去水泉沟,半天的功夫,一个敬拜敬拜龙王爷,一个也知道咱们村龙王爷在哪儿,大家伙看行不行。”众人相互看看都点头同意。老户又说:“还有几家没来的都说给,我家有白面明儿打早蒸些点心,(白面馍馍蒸熟后厾个红点点,过去叫点心,敬神或送礼才用,那个年代,一般人家一年吃不上一次,)咱们闹麻花也不会,众人家有甚拿点甚,黄裱呀,香火啦的,载也是咱们村第一次办,没个前例,龙王爷也不怪怨。”众人都说行,羊倌儿说:“我这儿还有麻花点心了,”老户说:“你乃是朱亥人央记你的,拿不拿都行。”大家伙本来就知道羊倌儿有麻花点心,敬龙王爷拿不拿都行,都央求羊倌儿,想尝尝,羊倌儿不好意思拒绝,从半截水瓮旁提起粗布口袋放在炕上倒出来,众人你一个他一个的品尝开来,羊倌儿怕众人给吃完,拿了几个麻花点心放在挎包里,喃喃道:“给小羊倌儿放哈些儿。” 大家伙馋的很,也不夺底儿,不大功夫风卷残云般小半口袋麻花点心吃了个响光,边回味着香,好吃,又他家北梁的莜麦长的克细,种对了,你家东梁的谷子如何不赖的叨唠了好一阵,才散去各自回家。 第二天小羊倌儿早早的就吆开羊了,羊倌儿昨晚睡的迟,此时正在梦乡,梦见家里来一女子,脸白脚小,一身素衣,坐在他炕沿边对着他笑,羊倌儿越看越好,伸手想拉人家,可手怎么也伸不出去,急的。正这时小羊倌儿一声吆羊来,惊醒了,羊倌儿揉一揉惺忪的眼睛,添着嘴角,骂了句:“这个扑刀货,扑这么早,把个好梦也给惊没了,”羊倌儿啧啧嘴,坐起来,穿好衣裳,把皮被褥一卷,想着今儿领上村里人去水泉沟敬龙王,于是把好几天没梳洗的辫子重辫了一下,盘在头顶,拿剃刀把胡子摸的刮了刮,拿着挎包羊铲出了门去晾羊场等村里人咋去水泉沟。 小羊倌儿是东头村民,中等个儿,二十不到,娘胎带左胳膊弱小,拿不成重东西,农活儿干不成,跟羊倌儿当打扮子,已经三四年了,除了把嘴功出来,还能每年给家里挣个石二八斗谷子,今儿起的早是听他爹说羊倌儿给他留麻花的了,惦记着好吃的,起了个大早把羊吆齐,圈在晾羊场,盼着羊倌儿早些出来。 <br></h3><h3>待续《祈雨,盖龙王庙》<br></h3> <h3><br>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