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山游记

河外星云

“京口瓜洲一水间， 钟山只隔数重山”。 王安石的这两句诗，早已点出了京口，即现今镇江的地理位置。

镇江，南京下游的这座滨江古城，沿江一带散落着数座小山，山虽不高，但故事颇多，名气不小。西首的金山，就是白娘子与法海和尚斗法之处，上演过一出水漫金山的神话剧。稍东，云台山俯瞰着山脚边“一眼看千年”的繁华老街，街口低矮的蒜山旁，历史悠久的西津古渡，正对着江北京杭大运河的入江口瓜州，自古以来就是交通咽喉，漕运重镇，经济文化发达，留有许多文物古迹。中间的北固山，上上下下，也有为数不少的东吴人文遗迹，山上的甘露寺，流传着刘备招亲的故事；山顶的北固楼，保存了辛弃疾等许多名家的不朽诗词。这几座山都与陆地紧连，江水在山脚下阵阵拍击。唯独东面历史悠久的焦山，孤悬于长江之中，与岸边的象山隔水相对，两山之间狭窄得只有两、三百米，却是轮船进出镇江港的重要水道。

受江流冲刷，焦山西坡因崩塌而显得陡峭。南、北两边，特别是处于下游的东侧，由于泥沙聚集沉积，逐渐形成状如叶片的平地，围定焦山而为岛屿。

我在南京上学期间，寒、暑假往返于家与学校，大多数都乘船从这条水道经过。每当那速度奇慢的小火轮”爬游”到焦山跟前时，山下寺院的黄墙黛脊、山上茂密的绿树翠竹、山顶巍峨的万佛宝塔，紧紧吸引住了我的视线。就连船外冬天的清流，夏季的浊浪也让我喜欢。明知不可能，还是很希望停靠一会儿上去看看！就这样啊，迎着焦山徐徐而来，送别焦山匆匆远去，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在遗憾中擦肩而过。

去年十月中旬去中原和西北旅游，趁着要到镇江南站搭乘动车的机会，我们提前一天赶到镇江，顺道游了焦山，总算圆了长达半个世纪之久的焦山梦。

镇江城区东北的滨江一带被辟为焦山风景区。象山公园东侧有片广场，靠近马路的南端花坛里，立着一块椭圆大石，上面刻有填了蓝漆的“焦山”两字。广场东侧是焦山公园的票务中心和建筑风格古色古香的素餐馆浮玉轩。公园在岛上。北边江畔，风韵古朴的游客中心连着后面的码头，饰有金色顶盖的漂亮渡船由此往返，接送登岛的游客。

焦山是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区，5 A级旅游区，是万里长江中唯一的一座四面环水，可供游览观光的岛屿。

　　东汉末年，名士焦光隐居于此，焦山因而得名。

　　从游船下到焦山岛，首先迎接我们的是新山门。这是座高大的石牌坊，正梁上刻着“焦山胜境”四个金字，中门两旁有楹联:

妙音观世音梵音海潮音江音尽是广长舌

天色月光色塔色云树色山色无非清净身

边门旁也有楹联:

云影山光天接地

风平浪静月沉江

牌坊前，左右有一对石狮子，雌狮戏仔，雄狮盘球，好不惬意！

　　牌坊背面也有刻字。中央横梁上刻的是” 汉晋遗风” 四字，立柱上刻的是

泉声鸟声钟鼓声声声是幻

山色云色草木色色色皆空

和

天上人间皆净土

溪声山色总禅机

佛家非常及时的开始洗涤游客的灵魂。

　　这牌坊后面，巨型八字形灰黑色照壁遮断了视线，只露出高高的山头和气势非凡的万佛塔。

　　照壁后是一汪池水，吉祥、如意两座石桥从照壁两边跨越其上，通到山门殿前。

　　山门殿所在的这个小岛上，还有钟楼、鼓楼，建在殿后左右两旁。小岛北端的池水上，并列着三座石桥 ，通向定慧寺。

　　三座桥的中央是联通的。这是从东桥上的焦公亭，越过中间的定慧桥，看到的西桥茗公亭。

　　定慧寺始建于东汉兴平年间，原名普济寺，宋称普济禅院，元改称焦山寺，清康熙帝巡游到此，更名为定慧寺，并题写了匾额。

定慧寺是全国佛教重点寺院之一，旁边建有佛学院。

　　定慧寺天王殿前御碑亭旁的两棵银杏树已经八百多岁了。御碑亭为木结构的古式方亭，上盖琉璃瓦，亭下立一石碑，正面的碑文是乾隆帝第一次巡此时作的《游焦山歌》，背面是他第三次来时作的《游焦山作歌叠旧作韵》。

　　定慧寺建筑群的东部是于2004年落成开放的茗山法师纪念堂。

茗山法师(1914 -- 2001))是著名高僧，焦山定慧寺第九十八任主持，中国佛教协会原副会长。

纪念堂设有两个展厅。主堂供奉茗山铜像；生平事迹展厅展出400多幅图片、茗山的文稿、手书佛经、诗词集、工作笔记以及影视资料。

　　从天王殿前隔水南望钟楼、鼓楼。水池周围，整齐的白色大理石栏杆十分雅致。

从水池东岸隔着开阔的水面，看钟楼左边的五孔亭桥尤觉美丽。

　　水池以东，绿荫如盖，乔木森森。两行粗大的法桐夹成一条蓊郁的林荫道，联通南北。

　　林荫道的北段与寺院前的东西干道相交，站在这里，从寺院建筑群的东侧，最适宜近距离仰望万佛塔。

　　 东旁边是 乾隆皇帝的行宫，如今里面是佛学院。

　　名闻遐迩的焦山碑林在 行宫东面。焦山碑林与西安碑林齐名，各领风骚。

碧波环抱中的焦山，呈现“长江如练，青山如黛”的胜境。自焦光隐居与建寺后，历代文人雅士，墨客骚人常来于此，留下的大量诗文与焦山的自然景观交相辉映，构成了独特的山水文化。许多诗文被后人刻在山岩或石壁上，形成辉煌的焦山碑林。

　　焦山碑林是江南第一碑林，保存着上自六朝，下至民国的历代碑刻。

焦山碑林发端于宝墨亭，宝墨亭始建于北宋庆历八年(1048年)，收藏了王焕之所集王羲之的字刻成的经幢和《瘗鹤铭》的四个残块。到明代宝墨亭已得到扩展，并更名为宝墨轩。解放后，碑林经过多次整修、扩建，于1991年定名为焦山碑刻博物馆。

　　进入这洞圆门，首先见到的是第二座御碑亭。

　　喜好作诗题字的乾隆皇帝，巡游焦山时所作的诗文刻在这里。

碑亭附近的国槐也已超过800岁。

　　碑林建于焦山东南侧，其平面图成反写的笔画“竖折”形，西壁依山体而砌。四周长廊，瓦工精致，线条流畅，整齐明晰，十分大气。院子里遍地绿茵，花木扶疏，间有池塘湖石，建筑物的风格也与碑廊浑然一体，赏心悦目。

　　廊壁上镶嵌有400多块碑刻，其中不乏王羲之、颜真卿、米芾、苏东坡、黄庭坚等历代大书法家的手笔。

瘞鹤堂。摩崖石刻《瘗鹤铭》的残块收藏于此。(瘗，音yi，埋葬之意)

　　东出碑林，对门就是2007年才建成的盆景园。

　　碑林院墙外的这棵枫杨已有五百多岁了。

盆景园南面便是桂园。

桂花园占地庞大，栽种了大面积的金桂、银桂、丹桂。桂花期刚过，余香依然没有散尽。设想十天半月之前，这里该有多么热闹，香味何其浓郁……

　　在碑林外的东北面有一片开阔的草地，东边围着一长列弧形建筑。这里是焦山古炮台。

　　八门大炮炮口朝东，封锁江面。鸦片战争期间，从这里炮击英国侵略军的舰队，战斗悲壮惨烈。

当年的大炮已经散失，这是木制模型。

　　北出炮台没多远便到了焦山东北角，环山的步道拐过弯子，左侧很快出现登山道。

台阶很陡，又诸多转折。都说走路不拍照，爬山不观景。焦山的北坡其实植被密布，树荫夹道，并无什么可观之景。及至将近山顶，才豁然开朗，露见平台和建筑。

吸江楼，原为亭，宋代建于东峰顶，诗人陆游赞其“最为佳处”。明弘治年间移建西峰。乾隆二十六年复建，塑四面佛像，又称“四面佛亭”。同治十年常镇通海道沈秉成重建为楼，并写《吸江楼记》。1979年春按二层八角形设计重建，园林学家陈从周题楼名，沈秉成孙、书画家沈迈士题“江山胜概”匾。因建万佛塔，1999年按原样移建于塔东北侧。

　　吸江楼旁边不远处是“听竹山房”。

听竹山房旧址为自然庵，乾隆年间重建，原有池、榭、亭、桥、假山、竹经、古树，可谓“园中园”。清郑板桥的诗、联写此颇多。2016年开设的听竹山房是以茶文化为主的传统文化展示窗口。

　　出听竹山房顺山道转过去，就到了别峰庵。

别峰庵又名别山庵。“别峰”指山顶东、西峰间别有一峰。别峰庵建于北宋，坐东朝西，俯视大江。明、清两代均重建过。清郑板桥中举后曾暂住焦山读书备考，四年后中进士，其家书16篇中有4篇写于此，后人也称“板桥读书处”。

　　

从听竹山房前再登一段台阶，或者，绕过别峰庵，就到达焦山顶。万佛塔耸立在这里。

万佛塔是一座八角形的七层仿古塔，高 42米。塔下院落开阔，设有前后门厅、左右碑廊。前、后大门侧壁嵌着“中流砥柱”和“海不扬波”八个石刻大字。

塔中每层壁上都有数以千计的佛像，故称“万佛塔”。可惜，恰遇闭塔维修，不能登塔览景。

　　焦山北面，隔着二十米左右的距离，有巨石突出于水面，四周芦苇丛生，上面覆盖着杂树蔓藤，人称“小焦山”。它很可能是焦山的一部分，只因底部没于水下而自成一峰，或许也曾崩塌过，致使高度大减。

在焦山北坡的半腰上，山道的转折处立了一块石碑，刻有李白的《自焦山望松廖山》:

石壁望松廖， 宛然在碧霄。

安得五彩虹， 驾天作长桥。

仙人如爱我， 君手来相招。

这松廖山在哪里呢？举目北望，江水茫茫，够得上塔桥的惟有这近在咫尺的”小焦山”了。

当年，孤悬于浩浩大江之中的焦山，被誉为”江中浮玉”。随着岁月流逝，江水中的泥沙渐渐淤积而成沙洲，江面遂被远远地向北推去，美丽的江景从此彻底消失。

　　焦山西麓，山体陡削，江滩凌乱，为此修建了长达几百米的观光栈桥，盘曲于江边。一路多建式样古朴的亭舍，依山势而上下，错落有致。休憩于此 ，凭栏流目，如入幽林，如临峡谷。

　　远看《瘗鹤铭》坠江处。

这是打捞上来的残石。

《瘗鹤铭》原是一篇哀悼家鹤的纪念文章，大约160字，作者何人尚未确定，一说是王羲之。有人把它刻在焦山西麓石壁上，中唐以后始有著录，后遭雷击崩塌于江中。

《瘗鹤铭》的艺术价值得到历代书法家的高度评价，被誉为“碑中之王”、“大字之祖”。从南宋开始，迄止近年，历经数百年的不懈努力，先后从打捞出水的残石上找到几百个字块，共得92字。

　　《瘗鹤铭》打捞纪念碑铭。

　　三诏洞。

焦光隐居此山，汉献帝先后三下诏书，请他出山做官，焦光都以各种理由拒不应诏。

　　三招洞的左边，有另一条登山道，较为和缓。途中，有壮观亭，位于西南山腰。

壮观楼初建于明代，取李白“登高壮观天地间”句命名。亭子的六根支柱上刻有三副楹联，描绘焦山景色气势，极富文采，其中的长联

砥柱镇中流此处好穷千里目

海门吞夜月何人领取大江秋

最有气概。联中的“海门吞月”表明海口离此处不会很远，当在视野之内。对照如今的地理，长江下游的冲击平原向东延伸，速度之快，实在叹为观止。

　　从壮观亭西望，大江北去后余留的水面。

　　壮观楼往上，还有一段长路。在长寿亭附近的路边，树脚下斜立着一块石碑，碑文是清人齐彦槐的诗《观日出》:

东望海漫慢， 扶桑涌一丸。

曾登岱岳顶， 不及此楼观。

水汽连天白， 霞光照壁丹。

遥闻曙钟动， 江阔万鹰盘。

焦山坐江面海，山顶当然是观日出的好所在，甚至胜于泰山。氤氲、彩霞、晨钟、盘鹰，烘托着跃出水面的红日，多美的景致！可是，观日为什么登楼而不登塔？而楼又在何处？

　　焦山西南角的步道。

焦山碑林的第二部分位于焦山西南，铭文直接刻在山体石崖上。

　　许多小楷刻字禁不起风雨的冲刷磨蚀，已经不可辨认。

　　绕岛游览一周，回到山前。

　　焦山脚下的淤泥江滩，已被整治改造成花园与苗圃，为焦山公园增添了不少新景观。

这些地方，几乎处处临水，它们的前生今世是何关系，显而易见。

　　从焦山码头南望象山。

　　乘船离开焦山。

　　再见了，焦山！

　　

古时候，镇江接近海口。唐宋时，镇江江面宽达数十里，真是浩浩荡荡。然而，由于泥沙淤积，这一带江面上先后形成一重重沙洲。从卫星遥感地图可以清楚地看出，如今的镇江港已被沙洲堵塞，剩下的有限水面沦为内湖，不得已，只好在西北方的沙洲上开挖水道以通外江。

记得50年前，长江大轮尚可直达镇江港。据说，当时焦山行宫观澜阁前还未形成沙滩，阁外惊涛拍岸，波澜起伏。大约在上七、八十年代，焦山前的航道就开始淤塞，行船渐少，終致绝迹。現在，这水道在焦山东面不远处已被大坝阻断，新生的沙洲也由东南迂回蔓延到西北，把焦山与大江彻底隔绝了。焦山北侧，水面仅剩一、二十米宽，与普通河道无异。对面新生的土地正被开发，工程车辆来来往往。

焦山的船码头原来在放生池附近的老山门前。现在的渡口码头和新山门都向南移动了很远，而且才不过刚建十多年。

沧海桑田，想不到变化竟来得这么快！只可惜了这块美丽的“江中浮玉”……

(部分资料选自网络)

2017.1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