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铸丹心：一个老兵的1979烽火回忆

QQ帅

　　我是一名对越自卫反击战参战老兵。于1973年从家乡四川省达县石桥洛车公社参军，服役于原成都军区第50军149师0047部队，之后部队整编改为56042部队服役，驻地四川凉山州甘洛。我在部队从一名普通战士到炊事员，之后一路成长为班长、排长、连长，直至被授正营少校军衔。其间参加了军训、施工生产、执勤、对越自卫反击战、西藏戒严，此后到基层和机关工作，在军营中度过了整整二十二个春秋。



1979年2月中旬至3月4日，我作为149师447团1营1连4排排长奉命随部队赶赴云南边陲，参加对频频扰我边境，伤我人民，气焰日益嚣张的临国发起的自卫还击战。在其后参战中，我们团连续9天穿插，克服缺粮少弹、高温暴雨、地势险竣、环境恶劣等不利条件，全团上下一心、英勇作战。共歼敌510人，伤敌157人，俘敌11人，摧毁的敌人明暗火力点、碉堡多达311个。447团同样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有178位战友壮烈牺牲、370多位战友受伤。

　　记得部队赴战场时，正值农历正月，春节的喜庆尚存，南疆的硝烟已起。北方还是春寒料峭，但随钢铁洪流从甘洛到云南的路上，已是春光明媚、生机盎然。看着沿途满眼的嫩枝绿芽，我心里曾暗生感慨：军中男儿无畏赴边疆，履行守土之责，正是为了使祖国美好的春天常驻。



 同样是在1979年的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中国从此开启百年发展大计，写就了改革开放的宏大诗篇。后来有文章说，对越自卫反击战也是一场为“改革开放保驾护航”的战争。



 作为一个曾经赴南疆参战的老兵，对此深感自豪。1994年我解甲归田，从部队转业到重庆地方工作，直至2013年12月退休，如今已年逾花甲。1979年参加的那场战役，在我的人生中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这段往事虽然已过去四十年有余，但当年一次次冲锋陷阵，一场场攻坚战役，一个个一同出征的战友却一直深烙于脑海中，挥之不去……尤其是那些将自己青春定格在了战场上的战友们，在高山之下的花丛中化为界碑，永远守卫着祖国的南疆。



 十几年前，经家人多次建议和鼓励，曾想动笔记录下这段经历，只是担心自己有限的文字功底和记忆，不足以展示那段荡气回肠的往事，不足以描述当年那些充满爱国热情的年轻人是如何的英勇无畏。



 直到几年前，孩子买票请我们看了电影《芳华》，影片里的战斗场面、熟悉的情节再次将我的记忆拉回到了那个烽火初春，那些永远年轻的面孔逐一闪现在眼前。于是再也按捺不住，定下心来将这篇十几年前就拟下的草稿付诸文章，意在追忆往事、怀念战友、珍惜当下。若因记忆误差有失实之处，还请战友、首长们指正。





备战：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对越自卫反击战，又称中越战争。狭义上讲，是指1979年2月17日至1979年3月6日，中国越南两国边境爆发的战争。广义上讲，是从1979年到1989年10年的中越边境冲突。其中包括1979年中越边境中国军队自卫反击作战；1981年中国军队收回法卡山、扣林山之战；1984年中国军队收回老山、者阴山、九里河东山之战；还有对越侦察拨点作战，“两山”轮战等。



 1979年的对越自卫反击战分为东西两线，留下了“东有55，西有149”的说法。这个赞誉是由部队的战果赢得，也是由战友们的热血铸就。



实战训练 积极备战



1978年，我服役于50军下属56042部队，驻地四川西南边陲大凉山甘洛县。往年的10月到12月，部队都在进行热火朝天的年终考核。而在那年的这个时间段，云南边境无端遭受越军炮击、炸死炸伤我边民的消息频频见诸于解放军报。在这种情况下，部队一改之前年终考核的安排，奉命进入战备训练阶段。

自10月开始的战备训练科目完全按照实战进行训练，包括：从一练习到四练习的射击练习，山地射击、投弹，土工作业、战场野外生存演练，全副武装短距离拉练，爆破，埋排雷等。此外，连队司号员吹号也进入战备训练，除日常号谱外，连队把1至4排编成了号谱。以排、班、战斗小组直至战士为单位进行号谱学习和考核。司号员按军号谱吹，学习及考核对象按照号声进行操作，一遍遍演练，直到最后全部过关为止。



就在实战化训练紧张有序的进行中，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军区战旗报，以及操场上喇叭里的新闻播报中，时不时就会有越南武装炮击我云南边民的消息传来，地方不断变换，死伤的边民日益增多。



         是可忍，孰不可忍。1978年12月8日，为了打击越南的嚣张气焰，保卫我国的神圣领土和“四化”建设的顺利进行，中央军委下达了奋起还击，保卫边疆的战斗命令，提到：“1979年1月10日前作好准备，选择越南境内浅近纵深，以3至5天时间，歼敌1至2个师"。



然而，就在1978年12月25日，越南悍然向柬埔寨发动了全面入侵。当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明确指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并警告越南：勿谓言之不预。中央军委12月31日再次召开会议，决定：“作战规模扩大，增调部队，打掉敌人3至5个师，作战时间延长到15到20天。"

从这个月开始，部队由原来的战备训练转为战备强化训练。除原有的训练科目外，增加战场自救互救，伤员包扎搬动的实战练习，并学习越南战场10句。1979年1月15日，中央军委命令成都军区陆军第50军作好对越作战准备。至此，我参战9个军，另增2个师，7个团共22.5万人箭在弦上，只等中央军委一声令下。



扩编重建 思想动员



1979年1月7日晚，农历腊月初九。接到扩编命令后的149师447团立即召开了全员大会。在团驻地甘洛营区团部大礼堂内，团长王庆才、政委杜会友宣布了扩编命令，并进行了简短的政治思想动员工作。要求部队停止一切其他活动，停止请休假，已经请休假的紧急召回。那段时间，“十万火急"的电波传向祖国大江南北，所有在外的官兵迅速归队。



根据上级的命令，447团需要重建11个连队。在时间短、干部调动大、提升多、任务重的前提下，团部的重建方案快速形成。

组织调整：团部决定，具有光荣传统的2连、5连、8连保持原班子成员不变；重新组建3连、 6连、9连，1、2、3机枪连，通讯连和特务连；各营机炮连的撤销，重建炮连和机枪连；警通连撤销，重建特务连和通信连。

人员调动：在原有的6个步兵连中，成建制抽调各连1排、4排10班到重组的3、6、9连。原步兵连抽调4至9班人员重建1排和4排，抽调11班和12班人员重建10班。剩下的缺额人员，从省军区、西藏军区增收的新兵师和非战斗部队调入兵员进行补充。我们1连先后补充兵员138人。

干部任用：团部要求新建连队中要有1名担任过主官或者有较强能力的军、政干部；保留技术骨干，从排职干部中提拨一批以充实连领导班子。先后从干部中提升任用92人，从战士中提拔干部82人。其中：

1连3排排长万兴元提任3连副连长；

1连4排排长长李明创提任3连连长；

杜有廷任1连1排排长、

 李宣继任1连2排排长

张智宁任1连3排排长

1连1排排长李本银任1连4排排长。



在调动中，我没有随1排调到3连，而是调任到配属了60迫击炮和40火箭炮重武器的4排做了排长。在战场上，40火箭筒配属到班排，而60迫击炮则由连来指挥安排。



与此同时，给连队补充的兵员也陆续到来，有些是夜间到达。连队驻地经常彻夜灯火通明，战士们有时候一觉醒来，就会发现身边的战友中增加了许多陌生的面孔。



在扩编重建的同时，战备强化训练依然在持续进行。在岁末年初的几十天里，整个部队进入一级战备，整装待发。1营在这个时间段开了两次大会，一次政治思想工作动员大会，一次战前动员誓师大会。两次大会，干部战士们都是全副武装，完全按照出发时的装备进入会场。每个人的头上都用树叶或草扎成一圈戴在帽子上进行伪装，炮和重机枪也同样被伪装了起来。会议的内容包括各连连长或者指导员代表发言，营部管理员发言，营首长发言表决心；上交班排的请战书、决心书、还有请战立功的血书，火线入团、入党申请书。以往营里组织这样的大会从来没有一个半小时结束的，有时候一个训练动员誓师大会一上午都槁不完，甚至要超过中午开饭时间。而这两次大会都控制在了一个半小时以内。

在紧张战备训练之作，部队为各单位补充更新枪支弹药，为个人补充更新物资。包括钢板底解放鞋，喝水用的消毒药片，干部用的雨衣及战士们的方块雨布。同时重新进行全员测量血型，要求大家在领章上写上自己的姓名、单位及血型，以便在战场上受伤后可以得到及时的救治。不带到战场的个人物品，写上详细收信地址、收件人姓名以及个人的详细信息。同时要求每个人都要给家里留一封信，直白点说就是遗书。这些私人物品被保管在连部的储藏间里。



而同步进行的政治思想工作则以深入进行仇视、鄙视、蔑视越南当的“三视"教育，通过搞控诉、列罪状、揭本质的方法，激发广大官兵对越南当局的无比仇恨和极大愤慨。



另外，团部还结合所在部队的光辉历史，请团作训股、曾经参加过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及其他战斗的老首长现身说法，讲战例、谈经验。对干部战士进行了发扬革命英雄主义精神，继承革命先烈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光荣传统的教育。并使全体干部战士深刻认识到临战训练和战斗胜利的直接关系，提高了全连干部、战士苦练杀敌本领的自觉性，掀起了临战训练高潮。大家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加入战斗，给忘恩负义、狂妄嚣张的越南当局以迎头痛击。



4排的战前训练

在部队进行临战强化训练的那段时间，战士们训练热情非常高，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打靶场实弹射击一直处于排队的状态。各连山地训练场从早到晚的爆炸声、枪炮声，于甘洛方圆5公里内不绝于耳，整个牛日河畔地动山摇。战士们每次训练收操回连时，番号声、拉歌声响彻整个红岩湾。

待1排和4排10班组建完毕，我立即和战友们投入到了紧张的临战强化训练当中。训练依然以加强基础能力的内容为主，考虑到调整到连的新战士，以及部分从后勤、后工、守桥、仓库调入的战士情况。除了跟其他战士一样，进行实弹射击、平地及山地投弹各两次的训练强度外，新入排的战士还需要多进行两次同样的个别或者综合训练。以提升他们的射击精度及战术动作速度。



除了基础训练，还有爆破筒投掷，炸药包投掷的实战训练，反坦克训练，埋排雷训练，土工作业训练，单兵到班的进攻、防预战术，排的进攻及防预战术训练，侦察训练等等。



由于4排配属有40火箭筒、60迫击炮，每个战士还需要进行40火箭筒和60迫击炮的实弹射击训练。40火箭筒重在精准射击，相对简单些。而60迫击炮就要复杂的多，既要训练目测距离、方位、方向、约量，还得对架炮、装填炮动作要领熟悉掌握、并能操作熟练。



为了让战士们多一些能力应对战场的不可预测性，保证战斗力。我在每天午饭及晚饭后的休息时间，都会给全排的战士讲步枪、冲锋枪、机枪及手枪的射击要领，并加入训练内容。要求4排每一个战士能熟练掌握不同枪械的精准射击技能，以便在战场上可以利用多种武器消灭敌人，保护自己。同时，使战士们可以一专多能、一兵多用。



由于训练紧张、战备事项繁多，本来排长是不允许配通讯员的，但有时候实在忙不过来，我就请4排10班的战士梁桂雄（77年兵，云南䘵劝县人）向全排传达连里和我的战斗命令及指示。



战前打牙祭及一个不和谐的插曲



除了日常战备训练，连里还连带搞野炊训练。部队在野外训练时，炊事班就带着米、菜、肉在山上煮饭，要求一个小时之内从搭灶到全连吃饭完毕，同时还不能有太大的烟雾，防止在战场上被敌人侦察到。



那段时间，我们连养了十几头牛、几十头羊，还有几十头猪，都是战士们利用休息时间种菜种玉米喂养的。平时，只是在春节、建军节等节日以及战友退伍前杀一两头给大家改善一下生活。战前，尽管团里下通知要求各连不得在战备期间突击杀猪宰羊，但是考虑到战士们要上战场了，现在不给战士们吃以后有些战士有可能再也吃不到了。于是在40多天的战备时间里，共杀了一头牛、两头羊、两头猪。每次改善生活，战士们都会高兴地说，又可以打牙祭了。



        在热火朝天的备战中，连队出现了一个与主旋律不和谐的插曲。一个77年入伍的副班长在甘洛开荒大队时与一位当地的女青年谈起了恋爱。女方担心他的安全，不支持他去打仗，拖后腿。就在大部队临出发前一周的一天晚饭后，这名副班长在没有请假的情况下，前去女方家中做思想工作。此时，部队已经进入一级战备，明令任何人不允许外出。当晚点名时发现这名战士不在，待返回后，连里进行了批评并提出要进行处分。



对于连里的决定，这名副班长自己有点想不通了。当晚趁夜深人静时，带着一支冲锋枪、4弹夹子弹离开了连队。第二天早上，他所在的班立即报告了排连。当即全连紧急集合，全副武装在方圆5公里内进行地毯式、拉网式搜索，当天搜查未果，又报告营团，扩大到全营搜索两天，依然没有找到。那两天雨雪交加，天气十分寒冷。且这名战士随身携带冲锋枪和120发子弹，一旦有什么事发生，后果不堪设想。



幸好那两天并没有枪声传来。第三天下午5点多钟的时候，这名战士自己返回了部队驻地。这三天的时间，他一个人呆在岩代山上又冷又饿，捱了三天，想通了就自己回来了。枪和子弹完好，但人到门口就晕了过去。连里赶紧安排炊事班做饭，请卫生员给他看病。最后，这名战士因临战脱逃，被军事法庭判了三年徒刑。





集结：从金伐鼓下榆关， 旌旆逶迤碣石间



1979年2月15日，成都军区命令我所在部队开赴云南前线执行作战任务，由昆明军区的前线指挥部指挥作战。2月15日晚，运送我们部队上前线的军列先后到达，停靠在甘洛火车站货运站。



447团全团官兵编为3个军列，每个军列分别有30吨位和60吨位车厢32节。1营和团指、特务连、团属炮兵连，编为一个军列。我们连分得4节车箱，每个步兵排占用一节30吨车箱，连部和我们4排、炊事班一起在一节60吨的车箱。



2月17日，团汽车排依次到各连将转运作战物资装上火车。我记得当时每个干部战士的背包里装有一方块雨布、7天定量的米袋和3天熟食干粮袋、水壶，以及装满洗漱用具及碗筷的挎包。同时，每人分得一把小圆锹和十字镐、砍刀、4枚手留弹。手中武器，包括一个基数的弹药，均由各自背着走，人均负重达60斤左右。



挥别甘洛 开赴南疆



2月18日拂晓，在营的编成内，1连按照2排、连部、4排、1排、3排的序列出发。就在指挥员下达出发口令的瞬间，我感觉汗毛都竖起来了，说不上是紧张还是兴奋。连队一路从红岩湾出发到甘洛县城，除了齐刷刷的脚步声，大家都肃静前行，没有惊扰到熟睡的百姓。正在晨练的人们知道部队即将奔赴前线，都自觉地站在街边目送，久久不愿离去。



2月18日早上7点30分，我们在甘洛火车站装、登列车完毕。8时整，作为全师全团首发的军列在群山峻岭中悄然启动，向云南前线挺进。

所谓军列，就是老伯姓习惯称呼的闷罐车或者叫货车。车上既没有餐厅、厕所，、水炉和电灯，也没有座椅，只是在车厢底板上垫了一层竹席。每节车厢有两根2米长的木梯，挂着两盏马灯，有8个40立米正方形窗口。车厢两侧中央有道2米宽的门，一边关着，一边留上30公分宽小门，这个小门是提供给车厢内人员大小便用的。成昆隧道又多又长，一个接着一个，进入遂道伸手不见五指，昼夜都得点着马灯。在列车行进中，为了防止战士们不小摔出车外，车厢两侧的门必须关上，30公分的小门用木梯拦住，由干部值守，除解手外，其余时间任何人员不得靠近。



军列在行进中有时需停靠车站为客车让行，有时一让停就是几十分钟。客车经过时，旅客们总是给向我们投来感谢和敬重的目光。车行至四川与云南交界处时，由于前方有一列列车起火，我们在站停靠了近一小时方再次启动。20日凌晨，经过30多小时的颠簸，列车行运1025公里后到达昆明东站卸载换乘。



        成都军区汽车13团负责摩托化输送的汽车排长陈长龙排长，安排我们先到昆明火车站等候，军列一到即可换乘。换乘时平均每列只用了1小时20分钟，完全是打仗的速度。从列车换乘至汽车，部队星夜兼程从治宜良、路南、弥勒、开远、蒙自之线开进。从昆明向南，一路阳光明媚，坐了两天多闷罐车的战士们，换乘汽车后视野放开了，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屏边补给 直抵边境



早春二月，祖国的北方还是冰天雪地，寒气逼人，万物沉睡未醒时节。而在南方，己是春意盎然。麦田里小麦泛青，河边扬柳枝上长满了新芽，蔬菜瓜果的藤蔓爬上篱笆。大地一片嫩绿，清新的空气沁人心脾，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想到我们今天奔赴疆场，就是为了祖国美好的春天，内心充满了使命感和责任感。



 过了开远，宽阔的公路上军车来往穿梭，有运送武器弹药、粮食物资的，有牵引火炮的，一辆接着一辆，越往南越多。在离边境100多公里的公路两边、民房院坝的房前、房后，只要能停靠车辆的地方，都能看到满载军用物资的军车。



偶尔也能遇到从前线往后方行驶的军车，有些军车车厢蓬布低垂，据说运载的是为国捐躯的烈士。还有的车上坐着从前线下来的伤员。他们有的头上包着沙布，有的用三角巾把缠满绷带的胳膊吊在脖子上。在这些伤员的脸上我们看不到一丝痛苦的表情，人人脸上都洋溢着胜利者的喜悦。这让我们这些还没到前线的战士竟看的有些眼馋，对这些勇士们心生敬仰的同时又多了几份期待。



 前行496公里后，连队于2月20日傍晚抵达云南屏边县。下车之后，我们在路边收了甘蔗的地里煮饭、露营，等待上级的命令。就在这时，收音机里传来美国之声的广播：“中越双方都把擅长山地作战的主力部队投入战场。参加过1954年奠边府战役的越军主力和参加过1962年中印边境作战的作战主力，同时向战区开进，参加战斗。”作为世界上公认的主力部队中的一员，而且所在连队也是在中印边境作战中荣立战功的连队，可以说是主力中的王牌，当时听到这则广播的我非常激动且兴奋。特别希望在战场上能遇到越军所谓的主力部队，把它打得丢盔卸甲，让他们见识见识世界上真正的王牌主力军。



        2月 21日凌晨1时，连队接到第一次轻装命令，需要将每个人的背包和连队的粮油等全部原地留存，只带武器装备、弹药、干粮袋、米袋、雨衣、水壶，其他不带的物品由当地老乡保管。我们跟一位坝子的老乡商量，想把留下的物资存放在他家的屋子里，老乡爽快的答应了并热情地帮我们一起搬运。但当我们刚把东西堆放好出来时，只听到室内轰隆一声巨响，老乡家楼房的抬梁被压断了。当时二连还有两个干部在清点物资没出来，连人带物全塌了下去，幸运的是没伤到人，但把生产队的牛压死了两头。老乡们知道是上前线打仗的部队，主动安慰我们，叫我们不用管，称他们自己会处理好。军情紧急，谢过老乡之后，连队继续向前线开进。



行军途中，我们每人带了3天的干粮，在铁路和公路输送中吃过几餐，已剩不多。眼看就要出国境了，上级补给的干粮还没有到。当时所处的位置离屏边县城有10公里，连里安排司务长张宏宝开一辆车带一名战士去买些吃的，给大家补充一下干粮。司务长去县城之后，几乎走遍所有街道都没发现有卖食品的。县城所有的熟食几乎都销售一空，最后只买到了一点饼干碎片，分到每个战士那里不到半斤。从县城回来之后，司务长按照上级的临时规定，把所带的现金全部上交团财务处。部队出国作战，所需物资都是实物供给，钱就不需要带了。



      天亮后，炊事班煮了两锣锅米饭，做了两菜一汤，这就算是出发前在国内吃的最后一顿团圆饭了。



       10时许，我们轻装登上汽车，继续向中越边境开进。屏边到红河河口有102公里，车行两个多小时才到。在中越关系友好时，由中方建造的河口国际铁路大桥和公路大桥已被破坏殆尽，车辆人员无法通行。



血战：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红河，是中越边境的界河，河面宽通常在160至200米，水深一般在3到5米，无法涉水通行。红河南岸，耸立着230、48步、318、新官等高地。战前敌方设重兵防守，通过在诸多高地控制要点，组织火力封锁红河河面，企图利用红河之天然屏障，阻止我军南进。



2月16日22时许，我13军利用黑夜，迅速运动到红河边，使用冲锋舟、橡皮舟在临时开辟的7个渡口同时偷渡红河。到17日7时，我军已成功渡过4个步兵团，3个加强步兵营和一个边防连，占领了河边滩头阵地，控制了制高点，同时掩护后续部队架浮桥。直到舟桥部队开始架桥时，敌人才发现我军行动意图，急忙组织抵抗，但为时已晚。此时，我军第一阶段的穿插部队正迅速向龙金地区前进，各部队的先头分队也开始了围歼敌人防御前沿支撑点的战斗。



跨出国境 初入战场



  2月21日14时，我们从坝渡场乘车通过我军工兵在红河口大桥，红河江面上架设的舟桥，进入越南境内。走走停停，又经过几小时行车，黄昏时推进至越南坝洒县的曼瓜地区。雨下得很大，当晚就在一个生产队的保管室院坝支撑起方块雨布避雨。虽然连续几天行车，大家都已经非常疲惫了。但是夜间温度低，又没被子，战士们又冷又饿。加之很快要投入战斗的激动和兴奋，许多人都睡不着，坐在地上，抱住武器闭目养神，等待战斗命令的到来。

让我们想象不到的是，越南的老百姓过着十分贫穷的日子。住的是又矮又小的毛草房，破烂而分散，看不到有瓦木结构的房屋。男女穿着粗布衫土布裙，生活过得很艰苦。靠近边境的越南人民，好像对这场战争莫不关心。也许他们知道，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正义之师并不是对付他们老百姓的，是惩罚越南当局和他们的雇佣军的。所以当中国军人重兵压境，他们表现的非常淡定，既不逃也不躲避。



2月22日8时20分，我们奉命归第13军指挥，作为柑塘战斗预备队。8时30分，13军命令我们占领板江龙金，和第32师95团在253、171、159、192等高地及朗襄后山一带阻击越军316A师，保障我39师右翼安全。



 接到命令后，全连迅速出发，跑步前进三四公里。当时越南的天气骄阳似火，气温高达近40度，阳光的直射与汗水使得皮肤针扎般的疼痛。但全连干部战士却像山间猛虎般，逢山过山、逢林穿林，跨过水沟小路，经过一段田坎，穿越一片灌木林，接近龙舍诸高地。



朗襄山脚下是一片梯田，只有一条小路，连长命令：1排左、2排右、3、4排战士随1.、2排后面跟进。虽然高温奔袭让战士们个个挥汗如雨、气喘吁吁，但大家依然按照命令迅速向上匍匐前行，兵分三路向高地猛扑，很快全连成一字队形占领了高地。



 在阵地东侧，我军炮兵各种远程火炮轮番轰炸，密集覆盖敌人阵地。远方山坡燃起的熊熊烈火，把半边天空映得通红。从前线抬下来的伤员，一个接着一个，经过我们阵地，近距离嗅到战场的火药味，知道真正的战斗已经开始了，很多战士默默地用眼神相互鼓励。同时再一次用笔在裤腿上写上自己的姓名、详细通信地址、部队单位、血型，以便出现特别情况时，组织和战友能辩认出自己的身份。还有的战士悄悄地互相交换通信地址，托付后事，一旦自己有事，请战友帮忙照顾家人。



在做这些事情的同时，战士们个个斗志昂扬，双手紧握钢枪。手指放在板机上，时刻准备着冲锋杀敌。



我们连在阵地上坚守两天两夜。2月22日晚10时许，雷指导员刚打开收音机，听美国之音的广播提到，越军主力316A师点名要与中国军队所谓王牌149师决一死战。而此时，我军的火箭炮正一个接一个地向敌军阵地发射，嗖嗖的炮弹从大家头顶感觉。只有几米高飞过，轨迹划过天空象几十条蛟龙扑向越军阵地，光带照亮了天空和阵地，爆炸声此起彼伏，那阵容真是地动山摇。

第二天上午，连长派我带一个战士去对面159高地侦探敌情。159高地需要从我们坚守的阵地下坡100多米，途经一段田地再上坡，方能到达。在159高地，听到前线传来的对话说，八国联军打越南（此处应是越南战争 ）的时候，8个月都没有拿下来。而在我军猛烈炮火覆盖下，只用两个小时就得以攻克。



159高地四面是平地中间有一个山包凸起，三面环山防护。我和同去的梁贵雄交叉掩护进入到高地，发现除了敌人的防御工事和战壕外，就是弹坑。密密麻麻的弹坑有一两米深，弹坑的土像面粉一样细，人跳到弹坑里没人帮忙都爬不上来。我们观察后什么也没发现，便回来向连长报告。



 当天下午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连长为了掌握敌情，派张志孝副连长带着二排四个战士到右翼阵地侦查，遇到我13军前哨阵地巡逻。问张志孝他们几个口令，由于对口令的同志方言太重，对方没听懂，以为是越军侦探，就把他们给扣留了一晚上。第二天师部前指挥部通报，营教导员带领三名战士才把他们接回来。



丛林穿插 历尽艰险



2月24日22时30分，447团在龙金接受了突破外围防线，控制黄连山新寨北侧垭口，断敌退路，阻敌增援的穿插任务。配合149师主力歼灭越军316A师于沙巴地区。



在作战斗动员时，指导员说道：这次战斗是我军对越自卫还击作战的最后一次战斗，也是整个自卫还击战中，我军遇到的唯一的越军主力部队，是最关健、最具有影响力的一次主力对主力、王牌对王牌的决战。

对于这次战斗，各级首长都十分重视，总战首长明确指出：打316A师要稳一点，要搞清情况，要讲究战略战术，要互相协助配合。军区首长则来电鼓励说：149师中印边境的仗打得很好，要发扬。当前任务是很艰巨的，你们一定要克服各种困难，歼敌316A师。



上级首长的亲切关怀和高度信任，激励了我指战员敢打必胜的坚定信心。接到命令后，我们连撤出阵地。待到天黑，连队按照1排、4排、连部、2排、3排的顺序前进。下山行至山水沟时，又接到上级命令，为了减轻战士行军负重，加快行军速度，要求全部轻装前进，除武器弹药、干粮袋、水壶之外，其余物品一件不带，同时命令连队战士在山脚下的水沟边就地休息。



25日凌晨，连长指导员到团里开会，并命令勘察路线。回来后连夜动员，下达穿插任务，指出行军路线。25日7时20分1连在营的编成内，由龙金出发开始穿插任务。



        我们的作战行动区属于黄连山区与红河平行的黄连山脉，黄连山主峰3413米，为印支半岛第一峰。龙金海拨仅100米左右，而黄连山垭口海拨为2047米，坡度多在40至70度，而且是悬崖绝壁。除有较多的峡谷外，还有许多小支流，形成了长短不一、深浅不一的诸多山沟小溪。同时，由于地处亚热带山岳丛林地带，黄连山树木茂密、乔灌繁多、茅草丛生、藤葛盘缠。竹子、芭蕉树数不胜数，半山以上为原始森林，很少有人涉足。

从龙金至新寨北侧垭口的小路全长60公里，全是羊肠小道。孟珊至格盖苗段岔路较多，而格盖苗至新寨垭口只有一条小道。龙金至落水洞和格盖苗至新寨北侧垭口是两段驮泡形路，牲口可以勉强通行。但到落水洞至格盖苗段，牲口就需要卸鞍。再到岳山至大平段，牲口卸鞍后仍然通行困难。在这样的道路善下，部队根据道路通行情况，及时调整战斗编组，在难行地段将重武器由马驮改为人扛，路状好一点的路段，又改为牲口驮。



在穿插过程中，必须尽量隐蔽部队的行动企图。因此，所有人员、武器装备、包括驮运武器弹药的牲口，都要用鲜草和树叶进行伪装，保持肃静、禁止喧哗，不能有烟雾、火光，远处望去真不好分辨。但是，几千人马是个庞大目标，就像一条巨龙在山间游走。要隐蔽得不露出一点痕迹，着实不易。

2月底的红河峡谷龙金地区类似国内七八月天气，高温可达36度以上，行军途中，战士们基本都是汗流浃背，军装上的盐迹一块接着一块。行至甘荷毛南则是另一个天地，夜间温度很低，冷得发抖，有些战士因此患上了感冒和热伤风。加之又逢雨季，绵绵细雨不断，雾大且能见度极低，有时甚至只能清5米以内的情况。



当时，全团战士沿一条路穿插开进，再加上445团2营和配属分队300多人，在半山腰上盘来绕去颇为壮观。只是行至密林地带水源稀缺，偶遇一泓泉水，走在前面的人喝干净水，越往后的人喝的水就越浑浊。往日沉淀在水底的残枝腐叶全被搅了起来，实在口渴难忍，战士们就往水里放半片出发时团卫生队给每个人配发的“净水剂"。但喝在嘴里仍有很重的泥腥味，很难喝，一壶水只能喝上三分之一左右，剩下的全是渣。



在深山密林时有时无的羊肠小道上穿行，行军比打仗还辛苦。因为地形不熟，视线受阻，人烟稀少、语言不通、缺乏向导，部队只能按地图行进。如果有人不小心掉队，十有八九要迷失方在深山老林当中。所以再苦再累，战士们都一步一个脚印跟着部队前进。



经过一天的艰苦穿插，部队于2月25日18时50分到达班佛1111高地山脚一带。由于炎热缺水，几十人中暑。黄昏时，我部先头连队与4名逃敌遭遇，追出几百米，越军窜入密林，因视线不良，追捕未果。团前指命令部队原地待令。经过两天艰辛的丛林穿插，大家已是疲惫不堪，有的战士刚坐下不到一分钟睡着了。



险情重生 绝壁宿营



2月27日7时，我们随团大部队经格盖苗、甘荷毛，继续穿插。10时许，445团2营与我部分别向大平方向前进，穿插途中听到枪炮声响，判断应该是445的2营与敌交火了。上午部队通过岳山后，敌人向班佛、岳山一带炮击。中午，团侦查分队在格盖苗与敌人警戒分队遭遇，毙死一人，伤敌中士班长一名，其余敌人见势不妙，丢下刚杀的一头小猪和锅里炖的老母鸡，狼狈逃窜，我方侦查兵牺牲一人。



部队继续向前开进，据查前方3公里处有敌人重兵防守。接近下午5点，部队逼近甘荷毛西北方时，遭敌人炮火猛烈轰阻击。团指挥部命令3营在小路及西侧展开攻击、1营在小路以东展开攻击，并以小路为轴心，沿山脊、山腰向当前之敌发起进攻。



       与此同时，营指挥所命令2连进攻东侧无名高地，占领阵地之后向南进攻。命令1连向无名高地西侧进攻，占领高地后同样向南攻击。在1连连长的指挥下，连队按1排3排4排2排的顺序迅速占领西侧无名高地。



之后，1排掩护连队前进，当时雨雾笼罩，野草灌木丛生，部队穿行困难。走在前面的战士用随身带的行军砍刀砍掉杂草树竹开路，后边跟上的继续砍，方才辟出一条路来。走到一片平地时，连长命令各排开辟道路向前挺进，速度要快。说实话，平时训练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一边警戒一边开路，两个半小时才在丛林里走了不到200米。要不是都穿着一双钢板胶鞋，我们的双脚会被扎得鲜血直流，很难想象能否通过这段路。



 走出丛林又进原始森林，同样坡很陡，山坡上长着高大的水杉树，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树，藤、竹特别多，同样是杂草丛生。营指挥所命令大家上山隐蔽，占领有利地形，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战士们攀树、抱竹、抓藤，各显神通，冒着倾盆大雨往山上爬行。刚上山坡，炊事班背的锅掉下山了，指导员令后面的战士去捡。我向连长建议道，连队还有一口锅可应急，不要让战士去捡了，那样不安全。

连长和指导员采纳了我的建议，命令战士们尽快上山占据有利地形。连队全体战士用了3个小时终于全部爬上山。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且雷雨交加。山上的地形是一个大斜坡，各排就在这个斜坡上依山靠树进行隐蔽防御。



我们刚靠树坐下，敌人的炮弹像雨点般飞来，一阵轰炸，其中一枚炮弹落在离树2米远的地方，竟然没有爆炸。当时的情况无比惊险，如果炮弹炸了，我和周围的战士就得长眠在那青山绿地的原始森林里了。



 晚上敌炮火侦察完毕后，营里传来指令要求部队原地宿营，战士们包括后面上来的2连战士在内，就在那个6、70度的陡坡上花式休息：有的骑着树，有的攀着腾，有的用小铁铲在地上铲上20公分左右平台坐下。有的战士脚还可以着地，有的战士脚根本没地方放。当天晚上电闪雷鸣，大雨倾盆，雨水顺着头顶流到脸上，流进嘴里，但为了消灭敌人。战士们并没有把这些困难放在眼里，悄无声息地抱团入睡了。这样的野外宿营，对于我们很多人来讲，都是第一次。



　　2月28日早上，营部步话机传来命令，立即下山与营指挥所汇合，连长派1排长先行侦查下山的路线。晚上摸黑上来，只知道山上不平坦。白天才真正看清，我们晚上爬上山的路是悬崖绝壁，往山下一看，让人腿脚发软。那时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能爬上来。从上山的路原路返回基本是不可能的，连队只能重新选择下山路线。直到快接近山脚，横在脚下的是两层楼高的、很陡的山沟。我们一个个从顺着角度很小的坡或滚或滑才到沟底，直到中午连队才与营部汇合。



弹缺粮绝 垭口苦战



提起对越自卫还击战，很多的印象都是作战时间短，进攻纵深浅，作战准备充分，物质基础比较雄厚，运输条件远胜于过去。要说弹缺粮尽，好像有些故弄玄虚，危言耸听。但这确实是我们在穿插作战中难以避免的困难。



 穿插作战，是离开主力部队，隐蔽迂回到敌人侧翼或后方，出其不意地对敌发起攻击的一种作战方式。其任务是抢占要地、断敌退路、阻敌增援、捣毁敌人指挥机关，配合主力夹击敌人，以达到全歼敌人之目的，是战斗中最艰苦的任务之一。穿插部队在执行任务时要避开主干道，绕道走小路，爬山涉水，攀悬崖，穿密林，深入到敌后腹地。其处境就像铁钉钉在木头中，四面受压，腹背受敌，还要插得快，插得进，站得稳，守得住。穿插的过程中，没有畅通的通信保障，一切指挥通信只能依靠单一的无线联络，信号弱不稳定，受地形影响大，易与上级中断联系，或被敌人截获信息。



同时，在亚热带山岳丛林，道路崎岖险要，交通运输不便，只能靠人背马驮，骡马通行困难，增加人员运输负担。虽有支前民工，但一个加强团的作战消耗，仅靠几百民工的人力运输是远远不够的。另外考虑到他们的安全，有时全靠战士们自己搬远。在这样的情况下，弹缺粮绝时有发生。



1979年3月1日，我们全连战士多数断粮，我个人干粮头两天就同缺粮的战友“分享”了。当时后方可能有堆积成山的粮食，可无法运送到穿插的第一线，战士们的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四肢松软无力。上午九时许，通讯员梁桂雄去三连，找几个战友老乡要了两包压缩干粮(相当于正常一个人的两餐定量)，每包重250克，共4小块。我又发给几个缺粮的战士，他们又将一小块分几成几部分给战友。兵家云：“兵不进食、将不饮"，兵家之难。在出国的一个多星期时间里，战士们吃饭每天都是就着凉水吃压缩干粮。刚开始吃的时候都觉得挺香，还简单方便。几天就有点咽不下了，有的战士吃的嘴巴起泡，肚子发涨。尽管如此，一旦开始战斗，战士又都是英勇顽强、冲锋在前。

3月1日，我军主力对沙巴之敌316A师全线发起攻击。上级命令我部控制黄连山垭口，断敌退路，阻敌增援，配合正面主力部队歼灭沙巴之敌。



新寨垭口，是位于黄连山垭口北侧约500米的又一道屏障，两侧垭口对封沙巴，通往越南腹地至平卢的公路，形成掎角之势。要控制黄连山垭口，必须先守住新寨垭口。新寨北山垭口地处黄连山地区，距离沙巴县城8.5公里，是通往新寨唯一的公路通道，地形复杂，易守难攻。



垭口海拨高为1850米，两侧制高点宽度达2300米至2500米，坡度在40至70度之间，东西宽400米，有大小山包50多个，向东南延伸，有两座高山相对耸立，西侧陡峭，东侧稍缓。垭口西侧山脚下的小路蜿蜒崎岖，往南则是较开阔的公路，公路拐弯处便是敌军营房。



驻守在垭口的的是98团7营一个连队，属坝洒独立营残部。敌军凭险扼守，在新寨垭口左右60至70度斜坡的无数小高地上，建造了大量的明暗地堡及机枪俺体，战壕及交通壕。以一个多层交叉的火力网构筑了完善的防御体系，严密封锁着垭口两侧，妄图阻止我军进攻。在当时雨大雾大的不利情情况下，我军观察判断敌军在新寨垭口的情况十分困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了解到敌人有一个加强连。



在这种情况下，团部决心以3营为前卫，短兵相接发起攻击，一举消灭眼前之敌。占领黄连山垭口，卡住敌人咽喉。当我们进至新寨垭口西侧近600米时，双方战斗打响。战斗刚开始，3营遭敌三面火力猛烈阻击，伤亡大且前进困难。我们1营紧跟在3营之后，随时准备接替3营加入战斗。13时10分，我们1连奉命从8连左侧实施迂回。15时，插到8连9连之间投入战斗。

3月1日下午4点多，我们连刚进入小路拐弯处，连长令2排配备重机枪、火箭筒一具及60迫击炮占领左侧无名小高地，4排炮火准备，其余人员隐蔽并作好战斗准备。2排长李宣继命令2排4班在左，6班配备火箭筒，冲上右前方山坡去占领阵地。5班重机枪班，在右前方占领阵地。



 就在这时，敌军的迫击炮弹雨点般飞向阵地，枪声震耳欲聋。我借着闪光刚隐蔽到一棵大松树后，就有炮弹在旁边爆炸，树皮被炸飞几米远。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战友的惊呼声，我侧身一看，发现连长吴兴元浑身是血，腿、胸部、手上均被炸伤，腹部被弹片划了一条又长又深的口子。往日铁骨铮铮的汉子此时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卫生员史华锋给连长包扎后，用担架将连长抬了下去。



连长的通讯员宁自军也同时受伤，但他还是想留下来继续战斗。我看他受伤也不轻，劝他随连长一起下去，路上还可以照顾一下连长。他这才跟着担架撤往安全地带。



在战斗打响之前，连长曾宣布，如果他负伤则由副连长代理连长指挥战斗。但就在连长被抬下去不到10分钟，副连长张志孝在连长受伤不到10米的位置头部、腿部受伤，不得已退出战斗。紧急情况下，一排长杜有廷冲上去代理副连长指挥战斗。



 2排占领阵地后，紧随其后的炮班副班长伍祥贵，扛着60迫击炮冲过阵地后看到对面山坡下有2、30个敌人。遂用手势向2排长李宣继报告，李排长示意他不要架炮，用手榴弹杀敌。伍祥贵和同班战士辜仕伦随即齐向敌方投掷手榴弹，炸死一人伤两人。听到爆炸声的敌人迅速躲进掩体，并开始向2排阵地疯狂射击。



就在排长李宣继命令机枪手向右前方扫射，压制敌人火力时，敌人一个点射过来，李排长左手、背部被打骨折、左胸中弹、左肋断掉一根，伤口鲜血直流。在受伤如此重的情况下，李排长仍然坚持指挥战斗，直到流血昏迷方被战友抬下战场。配属分队的重机枪班长张大富，在排长受伤离开阵地之后指挥机枪手压制敌火力，后来因屁股受伤无法行走，撤出战斗。



眼睁睁地看到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连长、副连长、2排长，以及配属分队重机枪班长张大富先后受伤。而且连长和副连长是跟我同年入伍的老乡，三个知根知底的战友及同乡一起上战场，如今只留下我一个。挥手作别战友，转身投入战斗。我心如刀绞、泪如泉涌，心里默默祝福战友早日康复，祈祷战斗能够赢得胜利。

3月1日下午5点10分，我们1连奉命接替3营攻占阵地。在全连战士奋勇冲锋下取得了战斗的胜利。进入阵地后，连队命令各排借浓雾掩护抓紧时间加修维护工事，准备迎接敌人反扑。我们4排紧靠连指挥所，就在大家争分夺秒挖工事的过程中，大风把浓雾撕开了一道缝，透过这条缝我们发现对面大约200米的山坡上有4、5个敌人在走动，我们判断是个敌军的暗堡。



于是，我和指导员雷世元悄悄叫来11班班长蒲廷贵，让他把火箭筒装弹，准备摧毁对面暗堡。当时，雷指导员命令由我亲自来操作，我接过蒲廷贵装好弹的火箭筒，俯卧瞄准射击一举端掉了对面的暗堡。战友都欢呼：打倒了，打倒了。



但是这个举动也让敌人发现了我方阵地，双方进入战斗，互有伤亡。我们连4班长凌忠饶牺牲，司号员曾继春脸部受伤，被送下火线。就是在那次战役中，我于草丛中捡到一支冲锋枪，冲锋枪在战斗中的作用比手枪大好多，这支枪一直伴随我到战斗结束。



       由于新寨垭口两侧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敌人两个营在其远程火炮支援下固守。而我方因为地形限制，兵力无法展开，在数量上处于劣势。经过数小时的激战，我军虽然向前推进了400米，摧毁敌地堡火力点100个，歼敌一部，但仍未进攻到敌人的主阵地。



当时弹药消耗极大，人员伤亡较多，烈士伤员运送不下去。连队的建制也被打乱，形势十分严竣。在这种情况下，团指挥部决定，由1营坚守阵地，其余分队负责运送伤员和烈士遗体，调整组织结构，为下一次进攻做准备。



接到坚守命令之后，战士们继续加固工事。当时夜幕降临，雾大雨大，我们有的站在战壕里，有的蹲在猫耳洞内。在立身之地，倾盆的雨水不停地灌入，根本来不及清理，一直淹到腰部，战士们就在冷水中浸泡了一个晚上。当时又冷又饿，还要严密监视敌情。大家互相抱团取暖，我跟3班长罗来匀在战壕里抱一起，才略有点暖意。



 天亮后，很多战士都腿脚麻木，失去知觉，在相互扶持下，才慢慢站稳。



偷袭强攻 攻克敌营



3月2日一早，为彻底改变正面仰攻的不利态势。团参谋长桂全智冒着枪林弹雨，亲自率团作训股长、3营营长、作战参谋及侦查排长在我军阵地前沿两次观察地形。进一步查明新寨垭口约有3000米长，中间一条狭窄小路，可谓“两山夹一沟”。敌人炮兵对直线距离5公里以内的重要方位进行标定，准备了射击诸元。还在垭口两侧大小50多个山包上，布置了各种轻重武器，形成多方向，多层次，多距离的交叉火力网，可居高临下向我方射击。



像这样的地形，想重新迁回是不可能的。于是，桂全智参谋长在现场勘察之后下达命令：“偷袭加强攻"，意在以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决断置之死地而后生，坚决拿下山口，切断公路，断敌退路，配合主力全歼沙巴之敌。



在进攻部署方面，由1营担任主攻，3营助攻，2营作为预备队。1营2连为尖刀连主攻，1连助攻，3连预备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通过仔细的侦察，桂参谋长及时做出了正确的进攻方案，在用兵方面知人善任，充分展示了一个高级指挥员在战争中应该想什么，做什么，舍什么，得什么，坚持什么。他的方案也因此得到了师团前线指挥部的一致赞同。



　　3月2日上午10时，我们奉命从前沿阵地的撤出，后移1000多米进行休整。按照上级指示，各连把自己的伤员及烈士遗体向后方转移。后撤到一下坡拐弯处，我看见张劲草身上披着一床战备毛毯靠山坡坐着，手按着胸口，脸色苍白。我本想去扶他一起走，他告诉我，子弹打穿了他的胸部形成了气胸，他先休息会，等有担架了再走。听了他的话，我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心里是满腔的仇恨。



 往下走了几百米，有一座山坡便于隐蔽，我们靠山坡坐下，清点人数和武器弹药，原地待命。天下着毛毛雨，战士们又冷又饿。雷世元指导员让大家抓紧时间吃点东西，有干粮的给没干粮的分一下，吃完好好休息一下迎接新的战斗。当时很多战士都已经断粮了，我的通讯员梁桂雄在出发前帮11班多背了一个装火箭弹的背袋，有三个40火箭炮弹筒，两个实弹，一个空筒，他就拿来装了干粮。我叫梁桂雄把干粮给战士们分下去，战士们吃的很香。而有的战士因为这几天穿插行军及战斗的紧张和艰苦，已是筋疲力尽，手上的干粮还没吃到嘴里就睡着了。当时我多希望战友们就这样睡着，一觉醒来就能安全回国，那该有多好啊。



1979年3月3日凌晨，我们1连作为助攻连队，奉命在主攻尖刀连2连跟后进。当时，由6班长率2排为尖刀排主攻，由代理副连长杜友廷指挥，1排为助攻。3排为预备队，4排随连指挥所在1排后跟进。进攻的路况极其险恶，唯一一条通往垭口的小路，是呈沟形状的上坡路，路面倾斜且崎岖不平。天又下着大雨，疾落的雨水扑在脸上，打的人睁不开眼睛。路上不能有光，更不能发出声音，大家就在这样泥泞的路上，顶着大雨，一步一滑地沿着越来越险的地形向上攀爬。

行至半道，前面连队己经打响。我们一边走一边观察。一个多小时后，在快靠近敌前沿阵地时，2连的阵地已是枪炮声不断，震耳欲聋，激烈的战斗正在进行中。原来，就在2连摸黑接近越军阵地，准备偷袭的当口，敌人突然向天空发射出两颗信号照明弹，整个阵地瞬间如白昼一般。2连完全暴露在敌人眼皮底下，敌军各种标定好的枪炮铺天盖地袭来，向2连集中射击。2连偷袭受阻，损失惨重。



       3月3日凌晨3时45分，我们1连奉命支援2连，在2连的左翼加入战斗，由助攻变为主攻，向垭口东侧高地之敌发起攻击。借敌人发射照明弹的时机，我们观察了一下地形。发现路的左边是很陡的斜山坡，路右边是山沟。代理副连长杜有廷一声令下，全连成一字战斗队形，向左边山坡进攻意在占领有利地形。1排和2排为第一梯队，3排、4排为第二梯队。



接到命令后的1排2排迅速冲向山坡，边往上冲边实施攻击，短时间内便冲上了200多米的山坡高地，占据了有利地形。我带领4排跟在2排后面冲锋，同时命令11班带火箭筒跟随1排，12班带火箭筒、10班带60迫击炮跟随2排，随时准备加入战斗。



当部队进攻到左侧山坡高地时，听到敌迫击炮弹飞来的嗖嗖声，我赶紧招呼前后的战士卧倒，自己又快速向前跑了几步。这时，后面有位战士飞快地跑过来拉住我说，排长，我们1班跑散了。我告诉他1班就在前面，自己卧倒的同时提醒他赶紧卧倒。小战士从我身上跳过去在两米处卧倒的瞬间，一枚落下的炮弹在他的两腿之间爆炸，我当时也被震晕了过去。醒来后，我听见那个年轻人发出脆弱的呻吟，爬过去用手一摸，下半身已经被炸成了肉泥，一条腿被炸飞至一米多远的草丛里。我连忙拿出三角包给他包扎，安慰他说你忍着点，我给你包扎。这时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摸摸鼻口，已经没了呼吸。这位牺牲了的战士估计是战前补充的，我当时连名字都不知道。



紧张的战斗让我顾不上悲伤，炮弹强烈的爆炸声使得听力严重下降，我几乎听不到枪炮声，只能看到射击的火光，眼睛被烟火薰的胀痛难忍，被炮弹炸飞的泥土粘在脸上厚厚一层，用手一抓就是一大把。

神志基本清醒之后，我拎起在之前战场草丛里捡到的冲锋枪继续向左前上方冲去，刚爬上斜坡，就遇上敌人的机枪扫射。我快速后转，隐蔽在一个小山包后面，看到火箭班的蒲廷贵正好在前面十几米处隐蔽，我命令他用火箭筒摧毁右前方200米处的敌阵机枪暗堡。在火箭班战士的配合下，敌机枪堡被摧毁，我们得以继续向前推进。



行进到左侧9号高地时，看到11班班长张志辉背着步话机，手拿话筒不停地向炮兵报告前沿阵地的敌情，待我军炮兵在他的引导下准确地用炮弹击中敌阵目标时，他就会连连称赞：打得好、打倒了、打得准。就是在张志辉的引导下，敌群及敌暗堡3个火力点被我炮兵摧毁。我听到营指徐志武教导员在电台话筒里高兴地喊：张志辉好样的，我给你请功。



就是因为有如此大的杀伤力，越军最恨背电台的中国兵，虽然阵地上迷雾重重，能见度极差，但估计是张志辉向炮兵传递信息的声音引起了越军的注意。在我军对敌人阵地又一阵炮火覆盖之后，张志辉起身查看战果，高兴地说：炮兵大哥打的真准。这时候，他的脚踢到了一枚手榴弹，便顺手捡起，挂上拉火环就投向了敌阵。就在张志辉直身投掷的瞬间，被越军射来的子弹一发击中头部，一发击穿了背在身上的步话机，光荣牺牲。



       部队继续从9号高地向前推进，快到左侧10号高地时，看到路边有一越军背对着我们站在草丛中用手来回晃动，看不懂在什么。我迅速冲过去用冲锋枪顶着他的头，用战场越语呵道：“落松空叶、落松空叶"(举起手来)，就这样抓获了一个俘虏。当时营指挥所设立在10号高地后下方山坡弯道处，下坡路非常陡，而且很滑。我费了不少劲才将俘获的越军押解至指挥所，见到徐志武教导员时，我满脸漆黑，浑身上下有不少血迹。徐教导员看到这情况，赶紧叫我将俘虏转给营部通讯员，同时叫营部书记给我报请一等功。



接着营首长让我详细给他们讲讲部队攻击的进展及伤亡情况，我告诉他们目前连队已经占领了10号高地，正在向11号高地展开进攻，2连现在已经快到垭口了。1班的藏族卓呷一个人打死了6个敌人，其中包括一名指挥官。提及战友的伤亡情况，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边哭边汇报了主攻1排的英勇作战及伤亡情况：3班长罗来匀受伤，4班长凌忠尧、6班长陈申旺在8号高地，为掩护战友壮烈牺牲。5班长牺牲在在9号高地。



听我汇报战情的过程中，徐教导员和刘玉勤副营长也都泪如雨下。汇报完情况，教导员叫我迅速返回前沿阵地，把战友们组织起来继续战斗。刘副营长带着翻译审问俘虏，也没有问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从营指挥所返回，我直接去了11号高地。伍祥贵和蒲廷贵告诉我，炮弹已经没有了，全排只剩下一发火箭弹。当时炮班班长贺仕贵也在场，我鼓励他们说道，告诉兄弟们，我们不能坐等后方送弹药，把受伤和牺牲战友的武器收集起来，准备战斗。同时嘱咐蒲廷贵火箭弹一定要等到关键时候再用。



就这样，4排战士士气高涨、英勇顽强，在战场上充分利用可用的一切武器，步枪子弹打没了换机枪、冲锋枪，最终成功占领了11号高地。



攻克11号高地的那天天气有所转晴，我和3班谭富荣、5班蔡建明冲进一道战壕后，发现对面山坡有敌人活动，我用机枪打了两个点射，有敌人惨叫着倒下，剩下的几个四散逃跑。谭富荣接过机枪向逃跑的敌人射击，中间换弹夹时，被反扑敌军的一个点射击中头部，瞬间倒下。我迅速扶他坐起，拿三角包为他包扎好。刚坐下，敌军又一个点射，子弹从我耳边穿过，击中了我头部后面的石头，石渣子飞溅到我的头上和脸上，我摸了摸头脸没有受伤，算是虚惊一场。



缓了一会儿，谭富荣苍白的脸色略有好转。由于已被敌军发现，我们三个人已经没有办法行运，只能隐蔽在战壕中。两支冲锋枪和一支机枪一直在战壕沿上架着，蔡建明警惕地观察着敌情，约半小时后再次发现敌军，我们合力向敌人射击，终于将对面敌阵的火力点摧毁。



       3月4日11时，鲜艳的五星红旗插上了垭口阵地，战友们喜极而泣，相拥高呼：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欢呼声响彻云霄。我和蔡建明、谭福荣从战壕里爬上来，紧紧拥抱在一起，泪流满面。



在向垭口阵地靠拢的途中，我拄着冲锋枪，扶着头部受伤的谭福荣下山，蔡建明也受了轻伤，背着机枪和冲锋枪随行。一起走到下坡200米处，发现3排9班副班长韩瑞光受伤昏迷在路边草丛中。蔡建明过去扶，但没扶起来。于是三人商量先下去叫担架队上来抬。接近垭口时，我们在路边与担架救护队取得联系，让他们派两人将韩瑞光抬下来。再前行100米，遇到了团卫生队的担架队，谭福荣、蔡建明就交由卫生队的战友护送，三人挥泪作别。





归来：闻道凯旋乘骑入，看君走马见芳菲



1979年3月5日，149师全师梯次后撤，师后指和447团作为第一梯队撤回。在撤出时把部队把从战场清理的废铜烂铁，哑炮，哑弹，堆积在一公路寒洞里，实施统一消毁，由工兵断后，实施爆破。为了防止越军追击，部队用遗留的炸药炸掉了一些道路桥梁。



3月7日下午，我们乘坐100多辆军车一路向北，渡过红河。师机关、445团、95团、446团依次撤回。工兵营留在最后执行爆炸任务，则师侦察连担任护卫。当车行驶到相隔多日的祖国大地，第一眼看见桥头上的五星红旗，想到日夜思念的亲人，我忍不住心潮澎湃、热泪盈眶。



 弥勒休整 实战总结



军车渡过红河驶上公路，就已经顾不上保持队形了，一辆辆卡车就像一匹匹脱缰的野马，争先恐后向北疾驶，恨不得马上赶到300公里外的宿营地弥勒县。但这个愿望很快就落空了，不是因为山路崎岖、坑洼不平，而是沿途夹道欢迎的人群架设了一个个花红叶绿的“凯旋门”，一路上彩旗飘扬、凯歌高奏。沿途老百姓挎着竹篮、推着小车，为我们倒茶送水，给我们怀里塞香烟鸡蛋、糖果、甘蔗、苹果。小朋友们往我们脖子上戴红领巾，称我们是“保卫边疆的将士“、凯旋的英雄。

就这样，汽车走走停停，一路走了近12个小时，到达弥勒县时已是晚上10点多钟。我们1连38人宿营在弥勒县农具厂的空厂房里，虽然睡在地板上，但这晚大家睡的都特别的香



撤到弥勒休整时，得知，还有一个小插曲，445团一个战士半路歇脚，竞然睡着掉队了。一阵爆炸声把他惊醒，背着手留禅追了8公里，正遇上工兵在埋雷。终于越过雷区，赶上部队，捡回了一条命。



 根据西线前指命令，部队在云南弥勒县休整，番号由原来的56042部队变为35266部队。弥勒距昆明143公里，是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的“北大门"。位于云南的中部偏南，全县40%为少数民族，离著名的景点路南县石林(现更名为石林县)很近。听说部队到此休整，当地老乡争先恐后地来到农具厂为我们洗衣服、洗鞋子、缝被子，理发。隔三差五，就有单位、学校组织员工和学生敲锣打鼓带着宰好的猪、鸡，鸡蛋，各种糖果，水果来部队慰问。弥勒县各单位组织文艺节目表演，看电影等活动进行慰问。云南省慰问团，中央慰问团，以及随中央慰问团来的总政话剧团、北京歌舞团、《解放军文艺》杂志社、八一电影制片厂、上海青年话剧团等先后对参战部队进行慰问。在弥勒休整期间，几乎每周都有类似的活动。休整一星期后，向家人写信报了平安。



弥勒休整期间， 部队一边进行实战总结和人员补充，一边抓紧时间进行实战训练。1连出国时全连共132人，含轻伤在内回来38人。28人牺牲，66人受伤住院。战果方面，摧毁敌火力点5个、暗堡3个，以及1个观察所、1个包扎所，俘获越军1人。

  

在实战总结中，记录了1连很多顽强战斗、可歌可泣的战斗场景：

在排长李本银带领下，副班长伍祥贵，班长贺仕贵等4排战士，在炮弹、火箭弹打完的情况下，以手榴禅、换着用步枪、冲锋枪、机枪消灭敌人。

11班班长张志辉，通过步话机向我炮兵精确报告敌人暗堡火力点，引导炮兵一举摧毁数个敌军据点。最后被子弹打穿头部，壮烈牺牲。

      2排长李宣继在垭口，以喊杀声提高全排人员士气，受伤不下火线，直至昏迷才被抬下阵地。

 3排奉命支援2排战斗，顺利消灭敌人，巩固了阵地。排长张智宁受伤。

在1连支援2连通过垭口的战斗中，2排3个班长牺牲，全排仅剩2人。余华生轻伤不退，又加入3连继续战斗。前后打了3天，饿了3天，淋雨3天，最后一晚是整夜泡在水中度过的。

       机枪手陈仕明，机枪射击时左臂负伤，让他的撤出阵地，他坚定地说，没有完成任务，我就要继续战斗，不能打机枪，还能打冲锋枪，坚持不下火线，结果第二次受伤。

       炊事班由副指导员带领，加上1个受伤的火箭筒战士，消灭敌人1个观察所，1个包扎所，1个暗堡。

       8班长周进忠，腿、手、腹、胸部四处受伤，还向前爬行50多米准备继续消灭敌人，最后牺牲。‘

       1班藏族战士卓呷，一个人打死6个敌人，其中包括一名指挥官。

      ……

在弥勒进行休整及实战总结的同时，部队进行了兵员的补充工作。当时，从贵州应征入伍的这批兵员跟往年招收的新兵相比，年纪有些偏大，有的新兵家的孩子才得了已经上学了。由于牺牲和受伤的骨干较多，连里的学习和训练都是由我来组织。闲暇时还会组织战士们帮助附近的村民干农活。



       3月23日，我和雷仕元指导员，参加师部召开的全师连以上干部大会。

       会议传达了张钰秀副司令代表昆明军区党委在“3.18会议"上所作的西线战斗总结报告，他在报告中提到：这次中越边境还击战，从2月17日开始，到3月5号结束，历时17天，是抗美援朝后最大的一次作战行动。时间不长，目的、规模、地区都具体明了。特点是在有限时间、有限地点，打了场有限战争，是一次特种战争，取得了重大胜利，园满完成了中央军委赋予我们的任务，没有辜负祖国人民对我们的期望，打出了国威军威，为中国人民出了气、争了光。



        在此次对越自卫还击战中，西线共歼敌12383人，其中毙敌10145人，伤敌1499人，俘敌739人。缴获火炮344门、机枪547挺、枪支3659支、炮单6万发、各种枪弹805万发。突破敌线30公里，攻克了老街和柑塘两个城市、5个县，基本歼灭345师及316A师的148、174两个团；省队4个团(192、254、74l、老街4队)；4个营(老街2营、3营、草州2营、封7营)；12个公安屯；168炮团(特23营、独立7营)。此外，敌98、193、194团、公安16团遭我军严重打击。此外还摧毁了敌前沿、纵深所有军事设施。

       

       张副司令在报告中还阐述了此次战斗胜利的意义：一，引起了全世界瞩目，在国内国际产生巨大反响，意义重大，影响深远。二，对越南进行了狠狠地惩罚和教训，打击了越南当局的嚣张气焰，揭穿了他们不可战胜的神话，提高了我国威望，其政治上的胜利大大地超过了军事上的胜利。三，培养了干部，锻炼了部队，积累了经验。四，改善了军民、军政关系。

        149师在与越军王牌316A师的沙巴交手，共歼敌2000余人，赢得了1979年中越边境自卫还击作战“东有55(指东线55军)，西有149 (指西线149师) "的美誉。



告别弥勒 甘洛你好



1979年4月12日，部队接到回撤原驻地的命令。在云南弥勒休整了1个月零3天的我们接到撤军的命令后，高兴得欢呼起来，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部队马上收拾行装，准备撤离。



       4月13日晚8时35分，部队登车完毕，军列开出昆明，我们终于踏上归程。掐指一算，离开四川甘洛已有近两个月的时间，又要回到那熟悉的营房、熟悉的操场、熟悉的牛日河畔、熟悉的红岩湾，大家都非常激动。尽管是原路返回，但经历了这场战争的洗礼，我们对人生、死亡、战场有了全新的认识，这种战火的历练受用终生。



4月15日早上6时45分，火车缓缓驶进甘洛火车站。甘洛人民倾城出动，从车站到营地，一路夹道欢迎部队凯旋归来。部队从甘洛火车站出来驶向营地的路上，锣鼓喧天，热闹非凡，鞭炮齐鸣，响彻云宵。一路是人的海洋、花的海洋和旗的海洋，把整个甘洛小县城的气氛推向高潮，这一场景，一直铭记在我心中。



       部队回到甘洛的一个月里，中央、四川省、凉山州、甘洛县政府等各级政府机关、学校、609地质队先后来部队进行慰问，组织看电影和文艺节目，给连队送各种物资，帮战士洗衣服，缝被被子等等。



       部队地甘洛继续边休整边补充兵员、持续进行战后总结，师团机关到连队收集参战的各种情况，447团1连荣立“自卫还击、保卫边疆"作战集体一等功。5月4日，参战老兵与入伍新兵合拍纪念照。

这段和平年代的战争锋火，虽然已过去29年，但在我们亲历这场战争的人心中总是恍如昨日，这段经历已然成为我们生命中最珍贵、最炽热，也是最惨烈的一段青春回忆，令人刻骨铭心。



战场代言片

陆军第50军第149师第447团第1营第1连

——1979年对越作战一连英雄名录（134人）

连领导（4）

连 长—吴兴元—负伤—四川隆昌

指导员—雷世元—四川新津、

副连长—张志孝—负伤—甘肃平凉—病故

副指导员—王富荣—云南洱源

连部（6）

文 书—邱佳阳—河南镇平

卫生员—史华锋—陕西

司号员—曾继春—负伤—河南镇平

连长通信员—宁志军—负伤—什邡

指导员通通信员—黄林富—重庆合川

副连长通信员—[陈 跃]—宜宾—牺牲

一排（28）

排长—杜友廷

一班（9人）

班长—唐先东—四川南充

战士—[吴小刚]—牺牲

战士—苏木风—广东普宁

战士—王忠孝—永川朱沱镇

战士—魏建国—负伤—河北

战士—张光明—云南禄劝

战士—彭仕刚—负伤—藏族

副班长—[张文成]—牺牲

副班长—邵正荣—负伤—云南禄丰

二班（9人）

班长—甘四平—负伤—湖北崇阳

战士—[程映红]—牺牲—达县—机枪手

战士—[李世清]—牺牲—四川万县

战士—[王云泽]—牺牲—重庆永川朱沱

战士—郑志清—负伤—山西

战士—陈仕明—负伤—四川宣汉

战士—李志军—负伤—新津

战士—黄烈海—重庆长寿

副班长—杨荣得—负伤—四川江津

三班（9人）

班长—罗来匀—负伤—广东揭阳

战士—[罗太光]—牺牲—重庆永川朱沱镇

战士—徐世禄—负伤—永川朱沱—病故

战士—卓 呷—负伤—甘孜—病故

战士—姜子林

战士—吴仕华—四川达川

战士—杨延安—陕西渭南

战士—谭富荣—负伤—重庆万州

副班长—谭仕才—负伤

二排（28）

排长—李宣继—负伤—重庆

四班（9人）

班长—[凌宗尧]—牺牲—重庆江津

战士—[樊光武]—牺牲—机枪手

战士—[刘德才]—牺牲—永川朱沱镇

战士—樊仕德—负伤—永川朱沱镇

战士—肖银胜—负伤—陕西渭南

战士—王明伦—负伤—乐山

战士—谭登国—四川万源

战士—潭九才—乐山

副班长—余华生—广东湛江

五班（9人）

班长—[王孝成]—牺牲—永川朱沱镇

战士—张劲草—负伤—乐山—机枪手

战士—[温银成]—牺牲—朱沱—机枪副手

战士—[古德占]—牺牲—广东普宁

战士—彭国新—负伤—河北

战士—王永辉—负伤—永川朱沱

战士—蔡建明—负伤—重庆万州

战士—谭友才—江津（那个班，等待确认）

副班长—唐世模—负伤—绵阳

六班（9人）

班长—[程申旺]—牺牲—河南禹县

战士—[倪太富]—牺牲—云南巧家—机枪手

战士—陈军东—河南—机枪手

战士—卞白兴

战士—杜社远—负伤—广元

战士—潘文泽—负伤—永川朱沱镇

战士—蒋庆中—负伤—永川朱沱镇

战士—李 问—广东（那个班，等待确认）

副班长—郑珣帮—负伤

三排（28）

排长—张智宁—负伤—成都

七班（9人）

班长—杨玉发—负伤

战士—[梅开洪]—牺牲—四川达州

战士—[罗永江]—牺牲—重庆江津

战士—杨学付—负伤—云南巧家

战士—唐 宁—乐山

战士—陈正华—四川万州

战士—关汉玉—云南禄丰

战士—罗中明—重庆江津

副班长—蒋子伦—云南

八班（9人）

班长—[周进忠]—牺牲—云南洱源

战士—杨乐员—负伤—湖北崇阳—机枪手

战士—[张顺利]—牺牲

战士—[张泽云]—牺牲—阆中

战士—[张学跃]—牺牲—云南禄劝

战士—赵家贵—四川宣汉

战士—李德强—云南禄劝

战士—任三明—陕西

副班长—黄啟珍—负伤—湖北崇阳

九班（9人）

班长—[韩瑞光]—牺牲—四川宣汉

战士—[何其刚]—牺牲—四川苍溪—机枪副手

战士—吕永利—陕西富县

战士—向继悦—彭州

战士—李会兵—负伤—重庆江津

战士—张再友—云南巧家

战士—陈 汝—广东

副班长—[谷德方]—牺牲—河南镇平—机枪手

副班长—王胜兴—绵阳

四排（29）

排长—李本银—重庆

十班（8人）

班长—[张志辉]—牺牲—四川乐山

战士—陈宪才—负伤—重庆万州

战士—邢克生—河北

战士—张明才—四川达州

战士—蒲廷贵—四川万源

战士—包兴国—云南禄劝

战士—白华帮—重庆逢安县

副班长—胡光华—重庆秀山

十一班（8人，少1人）

班长—杨锦堂—云南洱源

战士—谷明祥

战士—汤昌文

战士—张兴顺—陕西渭南

战士—关汉玉—云南禄劝

战士—贾麦定—陕西富县—病故

战士—

副班长—姚本祥

十二班（12人）

班长—贺仕贵—负伤—重庆大足

战士—[辜贤弟]—牺牲—四川苍溪

战士—[高炳成]—牺牲—四川苍溪

战士—姚先超—重庆万州

战士—沈正华—永川朱沱镇

战士—何德贵—永川朱沱镇

战士—梁贵雄—负伤—云南禄劝

战士—王兴林—重庆江北

战士—王顺怀—四川纳溪县

战士—李建军—负伤—陕西富县—病故

战士—古世伦—四川江津

副班长—伍祥贵—成都

后勤（13）

司务长—张宏宝—云南洱源

上 士—任吉忠—四川达州

炊事班（9人）

班长—唐昭文—四川梁平

战士—陈泽华—重庆江津

战士—张仲贵—云南禄劝

战士—张恒新—陕西渭南

战士—罗江鲜—云南

战士—殷瑞明—山西

战士—朱国能—负伤—四川

副班长—何国全

副班长—[王照彬]—牺牲—河南镇平

保障班（3人）

班长—卢比特—广东普宁

战士—黎家明—四川达州

战士—

曾经战斗过第二故乡

曾经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