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 侠客 梦

一醉青松

　　印象中的天山和他怀中的天池，是在梁羽生先生的小说里。书中的剑气侠踪，让当年少不经事的我，常在梦里化身身怀绝技的江湖侠客，或在天山之巅，或在天池之畔，和他们一起煮酒论剑、扶弱除强。天山天池，就是那时我最神牵梦挂的地方，可一直无缘在现实中与她相会。

　　几年前，我有幸走入少年时代的童话世界，和同行的朱兄，聊起小说中有关天山的门派与故事，顿觉豪气满胸，恍若又回到二十多年前，身未到天池，心已飞至。

　　刚到达新疆，我们就决定次日上午去天池参观。当晚，竞梦到自己提着一壶老酒，坐在雪山之巅，看那天池之水吞雾吐浪，绵绵无际，不尤得仰天长啸……可能被梦中叫喊惊得自己早早醒来，朦胧间却马上自问：“即将看到的天池，是否有梦中模样？”回想起那刻，真是笑我白天醉酒，夜里醉梦。

　　上午九点多钟，我们乘车盘山而上，逶迤前行，两侧山峦也随势起伏，像一群翩翩起舞的维吾尔族少女，风情万种。公路两侧小溪潺潺，泛着雪白的浪花欢歌而下，声音清脆悦耳如珠落玉盘。又见或多或少的群群牛羊，在溪边悠闲地吃草，怡然自得的神情，羡煞我等一众观光客。

　　陪我们上山的朋友指着羊群说：“天山脚下的羊珍贵、好吃，全身都是宝，因为它们‘穿的是羊绒衫，走的是黄金路；喝的是矿泉水，吃的是中草药；尿的是太太口服液，拉的是六味地黄丸’”。大家笑声过后，却又觉得颇有道理。我抚腹暗想，昨天晚餐，我们哪里是吃了一只羊，分明是吃了一个小型制药厂。

　　观景说笑间，小车直接将我们送到了天池旁的停车场。我迫不及待地拾阶而下，当天池正面展现在我面前时，我的血液瞬间凝固。那碧绿幽深的池水，晶莹如玉，宛如一个恬静的、略带羞涩的少女，轻轻地注视着你，目光温柔而深情，让你的心情和她一样不起一丝波澜。而她背后远处的雪峰，高大挺拔，不正是一个身披银甲的少年将军，守护在少女的身边。岸边那棵千年古榆，可是她们爱情的见证……我这是在梦中吗？如果在梦中，那我梦中的天池本应是个桀骜不驯的豪客，他又去了哪里？

　　当我还在现实和梦境中穿梭的时候，忽听到旁边一个团队的导游在介绍天池。原来，天池古称“瑶池”， 是西王母的沐浴池，传说3000多年前西王母和周穆王曾在天池之畔欢筵对歌。唐代诗人李商隐曾作诗曰：“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 那天池天地燎绕的云雾，是西王母的霓裳羽毛，小天池是西王母的洗脚盆，那棵老榆树则是西王母投池镇妖的宝簪化成的定海神针……听到这里，我几近崩溃，年少时臆想中侠客的洗剑池，竞变成了西王母的洗澡盆。亲眼看到的爱情故事，转瞬变成了王公神眷的酒池舞场。难道她身体里真的没有了那种侠骨和豪气，留下的只是柔情和香艳。

　　在矛盾和碰撞中我结束游玩，急切地向当地人了解下一个真实的天池。原来天池是一座在两百余万年以前第四纪大冰川活动中形成的高山冰碛湖，天池东南面的雪山叫博格达主峰(蒙古语博格达，意为灵山、圣山)海拔5445米。峰顶的冰川积雪，与天池澄碧的湖水相映成趣，构成了高山平湖绰约多姿的自然景观。而那些传说，只是民间对天池的神奇刻意渲染，凭空增加一些神秘感罢了。

　　时至今日，我仍时时问自己，如果我不去新疆，是否会一直活在梦境的天池之中；但我必竟亲身感受到了与梦中截然不同的她。在我心中，究竞哪个她更真实、更亲切……我，无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