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r></h3><div> 我所能知晓的四季变化,来自一扇褪色的木窗的窗棂,呈现在规规矩矩的长方形中,是一片片树叶在一棵棵树上的生死轮回,是我们一年四季的嬗变。</div><div><br></div><div> 说实话,这确实是个美丽的遇外。我就职的单位位于市中心,我的办公室在三楼,所能触及的应该是高楼、商铺、道路、车驶、人流、叫卖……但不是,这确实是个遇外,一个非常美丽的遇外。楼前树木繁茂,绿草泱泱,况且棵棵树最浓郁的那一部分刚好齐三楼窗台,刚好挡住了这石头森林般所呈现出的一切迹象。若我手稍微往长处长一节就能触摸到枝枝叶叶,一年四季的变化就不光是知晓,而是触摸。触摸到人的命运从它们的叶脉经过,触摸到它们在风中晃荡的一生;当冬去春来,又能触摸它们满怀希望的来世,周而复始,生生不息。但我的手短,如同我的目光,它们局限了我短暂而狭隘的一生,一去不复返。</div><div><br></div><div> 今日我来得比较早,台阶上的树叶还没清扫,一层厚厚的黄叶。因为层层叠叠加重了色彩,像红地毯,庄严而隆重。我自觉羞愧,潦草的形象、鲁莽的行为,小偷一样踮着脚尖蹑手蹑脚地过去。噢,办公室楼是旧楼,墙上布满藤蔓,只露出窗子的部分。整栋楼被这袭金黄包裹着,有几分神秘、内敛。进入办公室,室内很暗,虽然已是白天,但分不出时辰来,给人带来强烈的困意。我常常这样,附和暗的意图,将完全没来得及苏醒的身体强行带入繁忙的状况。可是,为了不要出现过多的错误,又强行醒过来。于是,我站到窗前,借助发白的光线刺激懒散的贪黑的神经。这时,风吹过来,松树松叶拖拖拉拉一片接着一片飘落而下,靠近窗子的枫叶也跟着簌簌落了几片、几十片、几百片……一直没有停。看趋势是不会停下了,因为风根本就不会思考,才不考虑树叶愿不愿意离开树,一心只想让它们探探冬天的深浅、让冷朝人的骨头缝隙里钻。空调刚刚启动,我有些冷。身体感到冷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想起母亲,想到她做的那一双双棉布鞋,就想哭,心就跟着冷了起来。对了,在那些棵的中间,有一棵树,叶子已落光,交叉的枝桠上挂着几片从其他树上落下的叶子,像个低头垂目的孤寡老人,将千百年的过往云烟都埋在了幻想里。</div><div><br></div><div> 树叶没落了,意味着风已经停下。</div><div><br></div><div> 天空仍是灰色的,一棵很高的松树带着几棵稍矮松树伸向天空,旁边几棵枫树像我一样只沾几处灰白色的光,有几片枫树叶挂着一滴水珠。确实只是一滴。这样的迹象证明下雨了,而且是非常细小的雨,不然呢,水珠从何处冒出来,我的眼眶吗?我凑近玻璃,在树与树,叶与叶的间隙的里看到了细雨,以微小的颗粒连成一条条丝线,在空中辗转、纠结了几次,甚至几十次才落在树叶上,才形成水滴,才在我的眼皮底坠下。此时,虽然没有风经过,可我却感到一阵清冷从窗缝隙进来,从四面八方进来,我在战栗,我觉察到的。贵州人想毕没有人不知道这句俗语:“贵州下雨如过冬。”即便是夏日,一旦落雨,空气中参和着冷气,何况此时正置隆冬,不起眼的细雨也能加重寒冷的份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漉漉的东西,绕都绕不开,甩都甩不脱,都不记得夏日的灼热了。</div><div><br></div><div> 我站起来活动一下麻木的肢体,刚好看到那两条小狗。我认识牠们,那是两条截然不同的狗。可能有几个月没见了吧,已记不得了。夏天的时候,牠们俩穿着碎花裙子在院子里散步,偶尔意味深长地瞄一眼经过的人。现在牠们穿着毛衣,脖子上围着红围巾,一顶咖啡色的帽子遮住了大半的脸,像孩子的打扮。在南方,很少有成人这幅装扮。我在想,一条城里的狗又没事可做,何苦出来受风寒?没错的话,是那老人的意图,一个人长期面对两条狗自然滋生出孤独来,即使对人有深深的敌意,可狗终究狗,穿上人的衣服仍旧是狗,人还是渴望与人往来,那怕是在纷乱中侧身经过。</div><div><br></div><div>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牠们仍然以夏天的步伐在雨里慢游,无所事事的闲逛。做一条狗最得意之事,可能是在冬天、人们忙碌的工作时间自由自在的闲逛。然而,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它没有了同类,牠们出来,希望找一个能听懂它话语的生命,但对于牠们,人们总是默默无声。我这样喟然叹着。或许,我错了,我这颗人脑袋,压根不知道狗脑袋里的事情。</div><div><br></div><div> 牠们会像我一样,渴望下一场雪来为春天埋下伏笔吗?</div><div><br></div><div> 天空的灰加重了,树叶全都静止不动,仿佛提前为黑夜举行一场庄严的仪式。穿上外衣,我准备回家了。我家的窗外,只有风声沿着楼顶、墙壁掠过。是一种萧瑟而孤独的声音,侵蚀着我每一个夜晚,毫无办法和解,即使春天到来,即使夏天到来,即使秋天到来……</div><div> </div><div> 2017.12.6</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