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不等式与可恶的平衡木

姜·不辣

华灯初上，嘉陵江，

吃鱼，打牌，喝酒，

一艘没牌照的渔船早已与捕鱼无关，

下岗多年的老刘一家守着它讨生活，

公款吃喝几十年，

口角牙缝间的残渣也足以让人致富。

今夜我登上船来，

雪花离开已多年的冬季，

往日的公款与食客不敢再来，

三五好友，

清风中，

向生向死，

各各从容。

已经政协的强哥年岁最大，

每天除了迟到早退就是旷工等着退休，

干过几个局高危过挣扎过有惊无险，

酒过三巡故事多感慨多，

他说自己一辈子干的事情都形式大于内容，

甚至拿鼻子骗眼睛说的话自己都不信，

还像模像样把鬼说得像真的一般，

最后没崩溃是摸到了平衡木。

我们连忙问他平衡木在哪里大家都急匆匆，

用手摸了摸衣扣他说在胸口里面，

我们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就是不说。

何师兄一早坐飞机去考察新高考去了，

他要在怕早已动手把船给拆了。

至今在我们老家当校长，他这是路过，

三个单位都当过一把手了就是上升无路，

我问他干嘛要反复外出考察学习，

学习了又不能拿回去用。

他说这个嘛你就不懂啦，

被学习被培训被考察只要被领导就对头，

上级要的就是形式根本不要内容，

形式越丰富越能够掩盖内容的虚无，

他早读懂了就把形式主义落到实处。

我想起曾经豪情万丈的他禁不住笑出声来，

笑声仿佛击穿了空虚与寂寞，

冬日江水不竭光影晃动，

越模糊越真实就像沿江而起的薄雾。

忽然有夜行船从旁而过，

炫目的灯光射过来，

我想用手帮另外几个遮住，

毕竟有的还在位置上话不便说。

但平衡随时被波浪打破，

一大堆不等式都跟着酒杯摇曳起来，

武器大于身体，

口号大于实际，

权力大于德行，

梦想大于基础……

众神狂欢的时代，

跟着狂欢就等于作恶，

不跟着狂欢你就出局，

你说该怎么办嘛，

强哥食指指了指胸口，

我们知道他又要说自己的平衡木。

有个兄弟说平衡木就是平庸的恶，

助纣为虐者都要给自己找块遮羞布，

整个民族的创造力都被磨蚀掉了，

还有脸皮说自己的正确。

我们怕他俩打起来赶快敬酒喝酒，

又劝大家慢点慢点怕鱼刺卡住喉咙。

最后大家都说，

谁也不准再说那些了只准吃鱼吃鱼，

在其位时都难当不在其位话都好说，

再说庙堂那么高江湖那么远瞎操心何用。

平时不抽烟的我要了支烟，

喷出的烟雾和白发一样的白，

有人说雾霾不是环保问题而是一场生死大战，

于是大家都说又来了罚酒罚酒，

谁再杞人忧天不好好喝酒，

抛进江里等春天喂进鱼腹！

夜幕下满船笑声贴着水面想要远行，

没走几步，

就被满城的车轮声碾得七零八落。

［2017/12/04，偶记周末渔船吃鱼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