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人人都有家乡,但不是每人的家乡都有水井。</p><p> 我的家乡在古郧阳府城外东北角的西菜园,从郧阳城的小东门出去也就二、三里地,背靠牛头岭,面向汉江河.。一条小溪绕过村落在郧阳城外的东南角注入汉江,因溪水清澈绵柔,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都爱在那里浣衣嬉水,常年棒槌声声、上下飞舞,故人们叫它"棒槌河”。村民家家院子里都有一口水井,人们都会用井水长豆芽.以卖菜为生。 </p> <p> 1965年7月,襄郧分家,我和弟妹们随父母回到了父亲的出生地---郧阳西菜园。父亲身为郧阳地委委员,又是郧阳人,便被委派先行到郧阳城为后续部队准备住处。因房屋紧缺,我和弟妹们自然而然的被安排回到老家,过上农村生活。</p> <h3> 初到家乡,滿目青山绿水、瓜果遍地,连空气都透着香甜,着实喜人。尤其是院子里有一口水井,特别神奇。井底有两个泉眼,汩汨不断地冒着泉水,旱不涸涝不溢,井水永远离井口七、八十公分。井壁中住着一条红蛇和一条黄蛇,从不伤人也不离去,爷爷说那是二龙戏珠。井旁有一葡萄架,串串葡萄晶莹碧翠。每当月上树梢,一把银光透过葡萄架撒在井台上,你会惊呆着,不由自主的吟着: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夏天,我喜欢把黄瓜、番茄等瓜瓜果果放在竹篮里吊在井中浸着,吃时顺手一捞,美滋滋的品着,饥渴暑热全消。冬天,天寒地凍,井口却冒着热气。为了寻一味治病的中药,我跟爷爷到水田里摸田螺。半天不到两只小手早已冻得像发面馍。回到家,奶奶从井中打上一桶水,让我把手放在水中浸泡,倾刻间你会感到特别的温和。 </h3> <p class="ql-block"> 最难忘1967年,十三岁的我已失学多日。父母早被打倒,不 知关在何处。我们的生活费也无法按期领到。爷爷奶奶年老体弱不能干活挣工分,也就分不到口粮。六个人吃四个小孩的计划粮,生活过得紧巴巴的,真乃年少便知愁滋味!为了渡难关,爷爷奶奶想法以菜代饭,什么榆钱、槐花、藕结等等能吃的都掺和着吃。我也去挖土方、卖甘蔗、铲蚂蚁草、拾柴火……后来还是生产大队的金会计出主意,让我去给生产队捡粪以此兌换工分,获取爷爷奶奶的口粮。初拾粪叉,我怕脏怕臭,看见熟人压低草帽躲躲藏藏,一天下来捡不滿两筐粪。爷爷看在眼里,笑着骂我:“你真是个活鬼蛋。庄稼一支花全靠肥当家,没有大粪臭哪有五谷香?!身上、衣服脏了怕啥,打几桶井水冲冲洗洗就净了。”随着时间的磨练,我放开了手脚,清晨早起先摘两片荷叶铺垫在粪筐里,然后光着双脚追着牛屁股滿山遍野地跑。由一天捡一挑到一天捡三挑、四挑。捡粪的路上随便摘些野杏、毛桃桑椹等野果打牙祭。回到家打几桶井水洗去污垢、洗去疲乏,再喝上一气井拔凉,神清气爽。随着粪堆变大,我也变黑了、壮了,成了一个真正的农村娃。 现在想来,是粪叉带我探索人生,是井水净化我的心灵,为以后工作中的农村情怀、农民情感和移民情结铺下了坚实的基础。 </p> <h3> 不久,为了实现南水北调,丹江口大坝关闸蓄水,滔滔江水倒灌棒槌河,漫过家乡,淹没水井。乡人们或远迁或后靠,井中的红、黄二蛇也不知游走何方。我也离开了家乡,求学、下放、工作…… </h3> <h3> 五十年弹指一挥间。这些年我到过不少地方,喝过鸡心岭的泉水、天山的雪水、桂林的河水,浦东的江水,欧洲的矿泉水,北美的纯净水,总感到或硬、或咸、或涩、或淡,没有家乡的井水甘甜。人说月是故乡明,我得加上水是家乡井水美。 </h3> <p class="ql-block"> 今年九月从温哥华回到祖国,听说郧阳棒槌河大桥合拢,惊喜之下驱车前往。站在汉江边.面临烟波浩淼的江水,我仿佛看见棒槌河边的浣衣女、家乡水井旁的提水郎…… 是的,家乡的井水仍然在涌出,汇入汉水流向远方,滋润着北方…… </p><p class="ql-block"> (图片来源于网络)</p><p class="ql-block"> _-_._谨以此文献给我的爷爷奶奶</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