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母亲

鑫雨

母亲走了，她有好多话闷在心里没说，带到天堂去了，可是，我却总想说点什么。    

据说胰腺癌这个病很大程度是与情绪有关的。一次，老朋友颜洁仁得知她的病情后从重庆打来电话问她，她躺在病床上，病痛使她无力回答，我们仔细一听才听到她在说：“我在锻炼”。她总是这样， 把最差的情绪和最糟糕的一面留给自己，把耐心和宽容留给他人，最不愿别人为她担心。

其实，她是可以晚点走的。

　　母亲一身是病，肝病多年需要营养补充，却因有糖尿病，这样不能吃哪样也不能吃，很多有高脂肪的美味佳肴以及甜水果她都忍了，靠一口假牙吃点粗茶淡饭，好像杂粮是她的最爱；有时候我们做点海鲜给她吃，她说也不能吃，因为她有风湿病，严重的风湿病已让她的双脚膝关节坏死，置换的是人工关节，术后恢复期间的疼痛难以表诉，她瞪眼歪脸双手扶着拐杖奋力站立起来的时候还望着我笑笑

好像没事的样子；风湿病还让她腰椎盘突出，隔三差五的去医院做牵引，她的手指骨变得弯曲粗肿，拿不起一口锅，经常看到她是用双手加臂力才能端起来；她肺和心血管也不好，其他方面还有三高， 几十年来不间断的打胰岛素控制血糖，最后医生让她想吃点什么就吃什么的时候她也没放弃打针；她的眼睛也不好使，刚换了白内障； 最后一次去做肠胃穿镜是老人一个人去完成的，说起这些连医生都不相信。

　　她就是不给我们讲这些病，她一个人默默的抗争 ，直到有一天大嫂突然发现她暴瘦，胃部疼得在沙发上打滚，才紧急送她去医院，最初检查下来，肝上的、血上的、胃上的等等各项指标都被她控制得很好，在健康范围之内，我惊喜的拿着诊断数据告诉她：“妈，你肝常规指标很好呢，血糖不高啊，可能就是胃炎，别怕。”，唯独躲在最深处的胰腺出了问题，这一年她79岁高龄。

谁也没想到有这个癌王在我母亲身上苟且，单靠母亲与病魔抗争到底的毅力和持久的战斗力，相信她其实还能再活好多年，实在是现代医疗技术还无法攻克这个癌王，这不怪我母亲，我母亲没有错。

她那么注重养生细节，太能管控情绪细节，也太在乎别人的感受，靠忍辱负重维持我们这个特别的家。她的老伴是一介书生，坚持百年之后不留痕迹，把骨灰抛撒大地。走之前，她念念不忘两件事，一是老伴百年好合葬一起，二是立下遗嘱确保五个孩子均匀分配家产。弟弟秦穆说：“妈是在用生命维护我们兄弟姊妹之间的团结”。

在她病重期间有一次我和她闲聊，我说：“秦老脾气这么坏，你怎么和他过得下去”，她就回答了我一字“忍”。回顾她的情感生活，没人帮她舒缓情绪，更可怕的是，看到两个亲生的孩子长大后却甚少交往、还时不时吵闹，更是大大的刺激了她，特别是想到我单身一人，其不安之心，已昭然若揭，得病也就不足为怪了。 母亲的病我等晚辈有责……

她如此多难，脸上还总是挂着微笑，还不忘在我回家看她的时候教我做菜，其中一个盐菜肉印象深刻，她说：买块好点的五花肉，要七肥三瘦，煮到半熟时捞起来，在皮上沫点酱油和醪糟，晾干后去炸，看到皮黄时捞起放到冷水里泡软，再上火煮熟，冷后把肉切成半指厚片，放点酱油、五香粉、花椒粉、冰糖粉和匀，一片一片的把肉码在碗底，上面盖上腌菜，撒些姜丝和干辣椒。她特别强调不要用雪里蕻，说有点发酸，在超市或市场里买些腌菜回来洗净，沥干切碎，用小火慢慢炒，一直要炒到腌菜没有水份时加点猪油和菜油炒香，加点盐和花椒面。她说，这样炒过的腌菜才香。然后上锅蒸2个小时，吃的时候取出碗来扣在一个盘子里，淋点烫油在皮上，撒点葱花就可以了。

母亲做事就是这么认真，她真是一个有着非凡控制力的人，做事一板一眼。
这家人都爱吃老妈做的盐菜肉，为了这道菜，母亲用尽了心思。现在我照搬了她的做法，吃过我做的盐菜肉没人能忘记，都说好吃，就连我单位同事都说没吃过这样好吃的盐菜肉。
不止这些，妈的金典菜还有木耳榨菜肉丝 ，这道菜伴随着我读中专的整个三年，那时正是困难时期，家里还有四姊妹兄弟，每次她总能悄悄地做好让我带着去学校，真的是很不容易。

现在我的清炒翠绿莴笋片、四川泡菜坛子、巫溪酸水洋芋片、泡椒炒鸡杂、鳝鱼面、梁平抄手、小时候夏天吃的绿豆稀饭、现在的清蒸鲈鱼、排骨炖的白萝卜、西红柿炒鸡蛋、凉拌洋葱以及专门给孙子煨的一棕盅海参鲍鱼鸡汤等等无一不是从我母亲哪里拿来。
老妈做的是菜，传递的是爱，如今我才明白。
记得有一次她问我有多少存款，有没有几万块钱，我回答几万块钱还是有的。她认为我没钱买房买车，钱都用在星星上了，她经常都对星星这样讲：“你爸一切都是为了你，他自己什么都舍不得。”，临走前还委托我二姨要帮星星办理出国留学的事宜。

母亲为我操碎了心。
我其实是很少和她聊天的，关于我的事情她也不知道多少，所以老妈最不放心的就是我了，看见我一个人很孤僻，不愿与人交流，也不和家人交流，也没有媳妇，一个人过得好清苦，是个不看书不看报也没有钱的孤家寡人，以后怎么过啊！有一天我对她描绘了我以后的退休生活，我说：“妈你放心，我会背包走天涯、顶着车帐自驾、乘风破浪迎早霞、高铁灰机创天下。万一真的没钱了，我骑个自行车还是可以有的吧，骑车想走就走、想留就留、走走想想、停停看看、身在地狱、眼在天堂，快活游四方。” ，她笑了，笑得是那样的轻松。
……

2017年的2月中旬，母亲突然给我来个一个电话对我说：“今年对我们属兔的是个凶年，你要小心啊……”。 五个月后母亲仙逝，离开我们走了，二姨说她去天堂过快乐的生活去了。

　　

……
妈，你走得这么快，我们感到很无奈，生者坚强，逝者安息，我们只能期望，你在天堂的阶梯上，一路走好。

鑫雨
2017.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