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池随筆

蒋春林(三易斋)

<h3>一、临池随想</h3><h3> 唐宋诸家,山水置陈布势的君王思想直接体现在"画必有主山",主山为众山之表,众山之君,其他或拱月或怀抱,都作臣山之状。</h3> <h3>  即所谓的主山&lt;君山&gt;"大山堂堂"。在画面中的九宫格中,君山常置于中格。中格定位,四方均衡,不偏不倚,威震四方。如佛像端坐大殿,法象森严,四方安平。</h3> <h3>  山水画之古法,常上天下地均留空白,不着一物以示天高地远,万物于其中上承天露,下接地气之滋养。近人山水画有没天没地,截头切尾的构图法,直指山川人物之态。</h3><h3> 古时山水的上天下地布陈,体现了古人认识自然的"天地定位,山泽通气"的易经思维。天高高在上,地低低在下,人与万物生于其间而行变化。</h3><h3> 近人的截头切尾的构图法,或因受摄影和西画写实精神的影响。</h3> <h3>  古人山水之法,以写胸中丘壑为主旨,在一张素纸上经营山水之境。而西画的山水观则以自然真实为依,力图真实再现自然之美。一个是再现,一个是创生,出发点不同,结果各异。画者明辨之。</h3> <h3>  空无是最大的境。一张白纸,有多种可能的境,可创生无穷境致,这叫"空中生妙有"。犹如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一样。这就是艺术想象空间与画面中媒质的关系。</h3> <h3>  若在白纸没有任何笔墨之前,白纸充满无限可能。当画上一个圆圈后,这个圈就有各种意象,或太阳,或满月、或车轮、或饼、或球等等。若再圆圈周围画上放射的线条,则又排除了车轮、饼、球的可能。</h3><h3> 媒质为三角形,就不可能往圆形的事物上想。故而艺术的最高境界,是艺术语言的符号化,而不是对实物的真实摹写,这是"匠"与"艺"的本质区别。而且越是高级的艺术,符号化越筒单,大道致简。</h3> <h3>  笔简而意丰。简则空灵,繁则闭窒。越简越空,则天地之气充满,生机勃勃。一点浩然气,快哉万里风。如八大山人、倪瓒的山水,笔墨简到极致,故而境界空灵到极致。</h3> <h3>  至静、至深、至远的山水观,是古代画家追求的至高画境。这一画境以倪云林的画为最。他的一河两岸是一种寂寥的画境,这种寂寥是趋于静穆的死寂,是静到极至,无声无息、迹灭声消的空寂。静而至深,幽深而至远。莽莽宇宙本身就是空旷寂寥的世界。喧嚣的生命仅是浩瀚宇宙中一粟,是一个短暂的闪现。生命的短暂,宇宙的恒长,静、深、远是宇宙的本然。以画家如白驹过隙的生命去体察难以触摸边际的荒远世界,其内心的悽凉、卑微,促使他们趋于守静,才能把握宇宙的幽远。</h3> <h3>  山水画家静、深、远的宇宙观促使中国山水画的发展总是围绕这一观念而生发。由空山无人、花落花开,到寂寥死寂的山水境界,体现画家对生的无法把握,对世间旦夕变幻的无所适从的心境,只有把这一不安的心寄之于山川,求得心灵的凭依和暂时的安顿。</h3> <h3>  作画时多有困惑。面对自然,被形色所困;面对笔墨,为法所困;面对自己,被欲所困。能达忘我,难矣!能"随心所欲而不越矩",更难矣!</h3> <h3>二、写生偶思</h3><h3> 艺术不是对自然的模仿,更不是对自然的再现。所以苏轼讲:论画以形似,见以儿童临。</h3><div> 宗白华在《美学散步》中写道:</div><div> 亚里士多德说:"艺术是模仿自然"。这话现在己不能完全成立。因艺术虽是需用自然的材料,借以表现,或汲取自然的现象做象征,取自然的形体做描写的对象,但他决不是一味的模仿自然,他自体是一种自由的创造…………艺术家创造一个艺术品的过程,就是一段自然创造的过程,并且是一种最高级的、最完满的、自然创造的过程。因为艺术是选择自然间最适宜的材料,加以理想化、精神化,使他成了人类最高精神的自然表现。</div> <h3>  宗白华这段文字道出了艺术与自然的联系和区别。自然物不是艺术,但艺术是从自然物中经过艺术家的加工创造而产生。艺术品的产生必然有两个条件,即自然和艺术家。自然物是产生艺术的源泉,这一源泉必须经过艺术家的再创造。再现自然、模仿自然属低浅行为,还达不到艺术的层级。</h3><h3> 在写生中特别要知晓这一点。在自然中发现美的元素,把他转化成艺术的形式,与自然物象拉开距离,用艺术的图式抒发艺术家的感受。</h3> <h3>  艺术不是自然的模仿,却是心灵对自然的解读。外师造化,中得心源,造化是物质性的,心源是精种性的。</h3><h3> </h3> <h3>  在写生时,我们观察的是自然,而观照的却是内心。同一景致,一百个画家在当场,却有一百种内心的观照,有一百种的心源。艺术是内心的、是自我的,别人教给我们的只是技,是表达内心感知的技巧,而不是艺术本身。艺术本质的表达,是画家应用娴熟的技法把内心对自然美的感知充分表达出来。</h3> <h3>  其实,当画家落笔时,什么自然、什么技法已在画家内心中荡然无存了,剩下的仅是内心与艺术的交融、缠绵,是内心对美的冲动之吐露,忘却一切,艺术创作始能渐入佳境。考虑这,考虑那很难达于道的境界。</h3><h3> 有自然、有技法、有我在,是写生之初未动笔前,画家对自然观察、对技法汇聚和新技法蕴酿之时的存在。一但有所感,经神经系统一整合,"胸中之竹"顿现,则笔下生焉。</h3> <h3>  满目青山,满眼的景,不可能所见一切的物象都转化到画中,必须经过取舍。</h3> <h3>  由自然景到画面的笔墨转换。笔墨随景转,以景为依,才不至千景一貌。笔墨又不能被景所困,使笔墨如自然之景,则又进入西画写生之魔道。不以景为依,景随笔墨转,则进入用一种笔墨通吃一切景物的形式主义魔道。</h3><h3> 写生中笔墨的转换必须以自然物为依据,以笔墨规律为绳索,实现二者有机结合,才能实现新的艺术语言的诞生。</h3> <h3>  中国画"宁空勿实"。突出重点,舍弃次要。"触目横斜千万朵,赏心悦目两三枝"。</h3> <h3>  独龙江的松,你日日得云烟的供养,远方的山是不是你的向往?</h3><h3> 在某天某时,我与你不期而遇,因倾慕你的姿容,未征得同意,把你悄悄放入我的水墨里,你会怪我吗?</h3> <h3>  遥远山际上的树丛,被云雾遮蔽了你的真容,我无法帮你揭开这层白纱,未能与我素颜相待,只能用潮湿的笔触把你爱扶。</h3> <h3>  云你来了又去,为了你,我亦去了又来,你把我留在你的山川中,我把你带到我的画图里。</h3> <h3>  秋风中的山,秋天里的云,每次见到你们都令我神飞扬。我那淡淡的墨色泼将下来,你们能否容纳。是为你们披上彩装,还是把你们颜值污染?</h3> <h3>  一池碧红流淌山间,是女娲五彩石的幻化,还是高原人的热血?迷了、醉了,却无从追寻,我那五色的墨已无法表达,唯有寄望于一池朱红,能否泼出天地之形色。</h3> <h3>  飘逸不定的你(云),我无法用十八描把你勾住,唯寄望几块淡墨把你的形挤出,锁定在我的山水里。</h3> <h3>  心静,则笔墨净,笔墨净,则境幽深。</h3><h3> 心静,则空无。无形色、无技巧。空无则人的灵性现。</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