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桃溪情

李斌

　　桃溪镇是舒城的一个古镇，位于丰乐河与合安公路交叉点上。我离开桃溪镇一晃已三十年有余，每当故人提起桃溪，都能勾起我对桃溪的深情怀想。

虽在离桃溪镇不远的县城工作，但至今还未曾回去探望，这样也好，我记忆中的桃溪还是三十多年前的模样，那如鲁迅笔下古镇的白墙黑瓦，那如沈从文笔下古镇的淳朴民风，像一部年代久远的黑白片，时常在我的脑海中放映。

　　三十年前，我正值烂漫少年，桃溪的大街小巷、墙角河边，无处不留下我这个顽童的身影。

 那个年代，这座古镇，便和我的童年融和在一起，岁月悠悠，情亦悠悠。

　　记得桃溪只有纵横交叉的两条街道，街面很窄，沿街的房屋大都是清末和民国初年建筑，风格古朴静雅，青砖黑瓦并有防火墙的门面占大部分，也有两层小楼的门面，上面残留的雕梁画栋，更增添了小镇的古韵。

　　镇的西街和南街有两个大茶馆，早上四里八乡赶集上街的人都要到这坐坐，茶馆很大，茶客很多，跑堂的忙前跑后。油锅的煎炸声，跑堂的吆喝声，茶客的谈笑声，营造出茶馆特有的热闹氛围，人们在这里吃过早点，喝过稀饭，还要沏上大碗茶，海阔天空，真是悠哉游哉。

　　牌子比较老，货比较齐全的商店是街中心的"益丰商店"，相当于现在的百货商店，高高的柜台，被人磨得油光发亮，小时候，我常踮着脚扒在柜台前，眼馋里面的好吃好玩的东西。

　　还经常在这帮父亲买香烟，我还记得买的香烟的牌子叫"大红叶"，两毛八分一包，还有"丰收牌"香烟只要九分一包，人们叫它"老九分"，这种烟家境更困难的人买的多一些。

　　伸向北面的街，有一家全县最大的铁匠铺，全手工制作，生产的斧子非常畅销，我和小伙伴散学后常来这看铁匠们打铁。在红红的火炉旁，一位老师傅手拿铁钳，从火炉中夹出一个红彤彤的铁块，迅速放到一个铁砧上，用小锤引导四五个铁匠挥大锤夯击铁块，火星四溅，不一会儿，一件铁器就打造成功，神奇极了。，

　　更难忘的是街心的爆米花，老师傅一手拉着风箱，一手摇着黑糊糊的爆米花罐。出锅啦！老师傅用脚一踹，嘭的一声，白花花的米花喷薄而出，爆米花的香味便弥漫到整条街道。

　　镇上还有家电影院，虽然当时的影片少，但影院的生意非常火。像《渡江侦察记》、《红灯记》、《卖花姑娘》等都是反复的放映，还要自己带板凳。票价五分，孩子可不买票，跟家里大人进去，我常站在影院门口，找机会拽着一位叔叔阿姨衣角混进去。

　　街道的路面是青石板铺的，卖水的挑夫们洒落的水，把路面弄得湿润润的，放学回家的学童，在青石板上滚着铁环，一路悦耳的当当声，把孩子送回自己的家门。

　　在桃溪镇的中心位置，有一所全县有名的小学——桃溪一小，"五、四"运动后，这里是全县传播新文化的中心，曾创办过进步刊物《桃溪浪》。

　　桃溪一小的校园，原来是香火鼎盛的香刹寺，校园很大，有围墙围着，高大宽敞的办公室就是原来香刹寺的寺庙，门柱屋梁上雕刻图案还在，沉重高大的黑漆大门，也阅尽历史沧桑。三进的院落，参天的古木，又增添了校园环境的幽雅。

　　父亲是这所学校的校长，我们全家就住在校园里，因为校园里只住我们一家，每当散晚学或放假，黑漆大门一关，诺大的校园就成我的私人乐园，我带弟弟妹妹在院中打雪仗、掏鸟窝、捉蛐蛐、荡秋千。

　　院中有一棵最高大的桐子树，每到夕阳西下，树上聚集成千上万的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这种奇观至今记忆犹新。

　　当代著名作家艾暄也就读于这所小学，他在写完电影剧本《风雨下钟山》后专程回访母校，父亲在家接待了他。艾暄和我父亲在家门前的石桌上，四碟小菜，一瓶老酒，畅叙了一个下午，艾暄临走前送给我父亲他自己写的几本小说，有《大江风雷》《山雨欲来》等。那时我小，问来客是谁，只记得父亲告诉我说："他是桃溪走出去的大名人"。

　　在桃溪镇的西南角，有一个南岳观的建筑遗址，有一些房子，六九年县委决定在此建立中学，当时我的母亲在舒城中学工作，在县领导的安排下，母亲带领舒中七名骨干教师，创办了桃溪中学，从此，桃溪又多了一所学校，我成长的环境又多了一块空间

　　桃溪的灵秀和繁荣，与流经桃溪的丰乐河水的滋润有关。桃溪码头是当时舒城最大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码头，历史上舒城大米由此处运往三河镇，经巢湖入长江直达我国四大米市之一的芜湖。，

　　桃溪渡头是钢索拉船渡人，管拉船的是一个脾气很大的倔强老头，人们叫他丁大爷。我小时候很怕他，大人也怕他，有一次县长来桃溪坐渡船，因为没能等船停稳就下船，被丁大爷骂得直赔笑脸。更可笑的是年轻的妇人，在哄孩子吃饭睡觉时，也借丁大爷大名来吓唬孩子。

　　在这个渡头上游不足百米处，有一个叉河，从肥西流过来的，小河不知道叫什么河，但河上的"高桥"却非常有名，我小时候常在这里玩耍。据说这座桥是清初桃溪一位姓高的地方官修建的。这位官员，正直清廉，为官一生，两袖清风，在其告老还乡时，他把一生的官俸捐出来修建了这座桥。这座桥的造型也别有心意，三座桥墩是莲花瓣形状，其寓意不言自明。听说这座桥在七六年的丰乐河的改道工程中被拆掉了，真是怪可惜的。

　　"桃溪春浪"是舒城的八景之一，对此明代诗人芒文缜有诗赞曰："花开仿佛度陵源，二月溪流涨碧迹。晴日缤纷红雨落，暖风浩荡锦涛翻。"

　　是的，桃溪的景色的确迷人。丰乐河畔，杨柳依依，桂花飘香；丰乐河中，碧水荡漾，渔歌飞扬。白墙黑瓦掩映在杏林桃花之中，远看桃溪真像一幅水墨丹青画，傍晚的袅袅炊烟，又为这幅画平添了一笔生气。

　　据说，三国名将周瑜少年时，从舒城去东吴就是从桃溪坐船去的，和他一起去的还有随父来舒的孙策，当周瑜坐在船上，看到桃溪如画的景色时，惊叹不已，对身边的孙策说："将来大功告成，解甲归田，我就归这桃溪。"

　　遗憾的是周瑜36岁就英年早逝，马革裹尸人未还，否则，桃溪又有了英雄周瑜和美人小乔在桃溪的浪漫故事。

　　说也怪，三十多年的时间洗涤，我对桃溪的记忆没有忘记一丝一毫。时间越长，岁数越大，反而印象越深，情意越浓。但愿桃溪美好的印象永远留给我的记忆深处。

( 作者：李斌 《新安晚报》刊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