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老了，你会过怎样的生活

一中双语C2002班

　　要不是因为长沙突然的降温，小西开始鼻涕不断；要不是亲戚的房子恰好有空可借住；要不是产假还剩余一段时间，我也不会想到带着小西和家里4个老人一起来到这个温暖的海滨小镇过冬。

　　说是过冬，而没有用"度假"这两个词，我想，若非小婴儿的妈妈也许不能体会。当我带着小西穿过海滨通道，去到距离小区几百米外的海边散步时，当我再次看到蔚蓝的大海一望无际，起伏的浪花反复拍打着海岸，细软的沙滩绵延空旷，蔚蓝的天空和大海远远相接时，我很奇怪，我一点都没有那种亲近自然后放松的感觉。我关心的只是小西会不会被这初次见到的海浪吓到。这天的风很大，不知道是从东南西北哪儿吹来的。我担心小西会不会冷，捏了捏她的小手，还好是温热的。风越来越大，吹得周围五颜六色盛放的花朵都摇晃得特别凌乱，我只好用随手带出的一块毛巾紧紧地包住她，搂在怀里赶紧往回走。

　　然而，这里的天气的确是令人心旷神怡。且不说家人们纷纷脱下了厚重的冬衣，可以只穿短袖、凉鞋，光是小西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就没再流鼻涕，我就觉得这一趟拖老带小、长途跋涉的旅行是值得的。

　　这里叫清水湾，原本只是靠近三亚的一个黎族小县城下属英州镇下的一个小村子，距离三亚大约40公里。而今凭它借着与三亚同处北纬18度，PM2.5基本在50以下，以及绵延12公里的海岸线的优势，成为了多家房地产公司青睐的投资对象。自然风光自是不必说，光是从人工修筑的中央公园、观海休闲通廊、主题商业街、户外游泳池等也能看得出投资商重金投入的大手笔。自然而然的，房价也从去年的1万出头1平米直线飙升到现在2万1平米。一路过来，各类命名诸如"钻石海岸"、"雅居乐"、"珊瑚宫殿"等让人怦然心动的小区众多，周边更多的建筑的工地仍在建设……

　　然而，这些都不是我想要写的。催生我动笔念头的，是我在这里看到的人们，以及他们的生活。

　　第一天来到清水湾的时候已是下午，看到我们从车上搬行李下来，一个穿着背心和短裤的大爷带着一个大约3岁左右的男孩走到我们跟前，用纯正的北方话很自然的和我们打招呼。

"你们来了呀！"

"是呀，我们刚到！"

"这天气热儿，你们穿得多了点。不过到傍晚就凉快了。"

……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熟人。可这话儿一拉，一来二往，也真的熟稔了起来。说起来，这大爷祖籍是湖南娄底人，还是咱们老乡。他自小在东北大庆长大，去年退了休就在这里买了一套房子，今年是第二年来过冬了，小孙孙先带着一起过来，等到过年的时候儿子和媳妇再过来。

在这里买房的东北人特别多，有的干脆是一路开车过来，所以小区停车坪里可以看到大量"黑"、"吉"、"辽"牌照的小车，还有的是带"挂"字的房车。

　　晚饭后，沿着小区门口的英伦商业街散步，我仿佛置身于一个"慢"世界，身边多是步履蹒跚或银发苍苍的老人，也有一些阿姨穿着五颜六色的衣裙，显得很有活力，间或还有些老人带着2岁到5岁的幼儿在旁边的免费游乐场嬉戏。这真的是一个特别的世界，对我而言。如果没有前面那些个如果，我也不可能触及到这个世界……

　　来了一段时间，慢慢对周边的邻居熟悉起来。的确，能买得起或者租住这里房子的，应该都是属于中产阶级以上的家庭。要么自己富甲一方，有足够的退休金，要么就是子女有能力且孝顺。有一次，碰到一个穿着特别娇艳的阿姨，大红花色的及膝裙，搭配一条银光闪闪的紧身七分裤，海风一吹，还真有点裙袂飘飘的感觉。据悉，她的先生曾任某地石油公司老总，退休后就在这里买了一套70多平米的房子。和她聊天特别有趣。先是看着她眉飞色舞地埋怨这套房子是多么的贵，大约是因为海景足够好，花了150多万。接着又听她滔滔不绝地批评开发商的设计水平不够好，70多平米只是一室两厅，女儿和女婿过来的话只能在客厅里。继而又听她痛心疾首地形容而那客厅太大，根本不实用。然后见她恨恨地说，买这里的房子还真的不是买的房，只是买了PM2.5 20的优质空气。这阿姨兴起，自顾自地已说了半晌，我有些词穷，不知道是该奉承几句还是附和她一起痛骂，只好连连点头。幸好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没等我开口说些什么，阿姨已经和旁边一个昨天刚来的大妈唠嗑上了。我趁机推着婴儿车悄悄撤退。

　　这里是一个新兴的小镇，房子足够的多，但候鸟般的居民是随着冬季的来临，逐步慢慢点亮一个个房间灯光的，所以周边缺乏配套的大型购物场所。小区为了服务居民，每周一到六会安排有不同班次的免费大巴，送往城镇市场、码头集市和这里最好的301医院。也因为是免费的巴士，不太需要睡眠的老人们，会早早起来排队，以免搭不上大巴。往往是7点半的巴士，不到6点钟已经排成了长龙。家里的阳台面对巴士站，正好看到老人们排队的"盛况"。每每此时我就会感叹免费的力量是具有多么大的吸引力。其实旁边就有40分钟一趟的公交小巴，只需要2元钱，只是不是一人一座，只是也会挤得人满为患。这里的公交车似乎没有64岁以上老人免费的优惠，我估摸着恐怕也不能有，否则这一趟趟的来回跑，差不多也是纯公益了。

　　我原以为，在这海边每天散散步，看看海，买买菜，做做饭，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大抵就是他们悠闲的老年生活了。却不知其实他们有着丰富的精神生活组织。

　　到这里的第二天，来自东北师范大学的退休教授邓阿姨就来热情的问我，有没有兴趣去参加唱歌。我素来喜欢音乐，于是欣然应允。她们唱歌社是每周三下午活动，每次训练1小时。于是趁小西睡着之后，我跟着阿姨前往活动中心。一路上阿姨介绍这个来自吉林大学的老师是多么的有气场，教大家美声唱法怎么用气，要在头部怎么形成共鸣，让我不由心生向往。活动中心设在小区内一个养老度假公寓里。这里设施齐备，有唱歌室、棋牌室、书法室、手工室、图书室、LED跳舞台等等。在这个度假公寓里，我第二次看到了那么多朝气蓬勃的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第一次是在售楼部。这个养老公寓有着很吸引人的宣传口号"有一种朝霞晚年叫做旅居生活"。他们提供了从住宿到吃饭、就医、娱乐等一系列服务，为那些不愿意买房又想享受旅居生活的老人服务。当然价格也不菲，12月起就算旺季，需要近1.5万元/月一个房间，且只包含1个人的饮食。

　　刚到唱歌室门口，把我吓了一跳。我开始以为只是一个老人家带着几个老人家唱唱歌玩儿，没想到竟是一个大合唱团，还分了高声部和低声部。我们去的时候低声部还没有结束，30多个人挤在一个唱歌屋里，悠扬的合唱声《我和我的祖国》在钢琴的伴奏下传出来，虽然不是那么专业，一时间却也让人听得毛孔舒张、身心放松。高声部也有三十几位学员，我偷偷地瞅了一眼签到表，六、七字头年龄的居多。有趣的是，我这个刚刚步入4字头年龄的中年妇女在其中也毫无违和感。合唱老师果然是气质非凡，大嗓门长腿，标准的东北人形象，一头蓬松的短卷发配上她棱角分明的长圆脸型，显得特别精神。她本是吉林大学音乐系的专业教授，退休后在这里义务教合唱团唱歌。她不仅气场足而且特别有专业水准，也亏得她把这一群五音不全的歌唱爱好者分了声部唱大合唱，还另组织了男声小合唱和女生小合唱，并计划在过几周后的社区艺术节中一并演出。还别说，这唱歌的学员里还不乏美声高手，我旁边一位穿着粉红色裙子，围着粉红色围巾的阿姨是一位心理学退休教授，她就曾上过一对一的声乐专业课，所以中气十足，唱得特别响亮。我就比较惭愧了，自诩还能K上几句流行歌曲，可混在这《走向复兴》的节奏里，我的气息根本提不上了，还没有唱几句，感觉嗓子就要哑了。老师为了提升效果，把一周一次排练的频次增加到了一周两次，看样子，我得好好练练，否则就跟不上这些叔叔阿姨了。

　　这个艺术节还安排有一个书画展览。我们刚来的那几天就曾召开过首届社区书画展，当时一位来自甘肃的张爷爷，带来了自家祖传价值"千万"的四幅作品，据说他的爷爷是齐白石的师弟，也擅长画虾。书画社社长周爷爷今年已经80岁有余，祖籍江苏，也是来自东北，现一个人居住在小区，家里却总是高朋满座，或是向周爷爷请教，或是和周爷爷一起谈书论画，其乐融融。还有一位擅长画竹的不知名的爷爷，我有幸观摩了他作画的现场。因是临时起意，画笔都不是他常用的那种，但看他运笔用墨极有讲究。先是用墨汁将一支大笔调出墨色，这需要在旁边的宣纸上几番测试，再用另一只笔沾一些墨汁滴到大笔，随后大笔摆横，一钩一停，再一钩一停，一支挺拔的竹杆就跃然纸上。画好了几支主干，再添上一些细枝，再加上若干簇竹叶，竹枝挺拔清秀的形态就展现在我们面前了。虽是临时作画，老先生却一点也不含糊，几次他提起画纸，我以为是已经画毕，结果只是他要把画摆放在地面。须盯着画面良久，再放回画桌补上几笔，几番下来才肯成画。我不由得对这个不肯露名的艺术家肃然起敬。邻居阿姨也是周爷爷书画社的学员，这个月就要交水粉画作业了，要画天空、大海、海滩和钟楼，看她愁眉苦脸地说画不出来，还是要去周爷爷家里请他指导着画才成，我不由得又是感叹又是赞叹。这一轮观摩和体验下来，我倒是非常期待这个即将到来的社区艺术节了。

　　老人们的清水湾生活当然不止是这些。小区门口常有发放三亚三日游传单的旅行社人员，据说10月份是免费出团，11月19日前是30元/人出团，11月20日起是150元/人出团。一般有三种路线，主线有南山、分界洲岛、西岛等。当然，这种团事先就说明了是购物团，每团需要去四、五个购物点，但是声明了绝不强制购物。这样的团费，怎么想都是划算的，光是景点门票加上都要三四百，还有三天的吃住，全程的大巴，吸引了不少的老人参加。自称是中国国旅的一个小伙子给小区的住户们组了一个微信群，不时发几个红包，一并发一些出团线路。隔壁的阿姨参加了一次30元的，这次力荐我们家里的几位老人去参加一次，于是我给他们报名参加了西岛+呀诺达的C线。三天后他们回来，还带回了不少购物战利品。再问详情，旅游景点去了不少，红色娘子军纪念馆、兴隆植物园、西岛、呀诺达、玫瑰园等，每个地方大约游玩一个小时左右，他们也都觉得够了。购物点原来写的5个倒还减掉了1个，问他们为什么我反复叮嘱不要购物还是买了，他们说，团费这么少，就当是团费买了东西，也划算呀。他们购买的主要还是当地特产和各类保健品。旅行团大抵也是抓住了老人们的这些心思。不购物哪有钱赚。继续问他们吃住情况，就不是那么乐观了。三天两晚，头一天住的还好，是挂了三星的万宁大酒店，第二天在三亚就只是普通的私人酒店了。私人酒店开在私人民房里，民房大约7、8层，有电梯，可房子是一栋挨着一栋建的，两栋之间仅有一米不到的间隙，而酒店房间的窗户就是开在这夹缝里面，通风效果可想而知了。不开空调就闷，一开空调就嗡嗡直响，炒得人睡不着觉。这也倒罢了，最难忍受的则是号称20元/人的团餐了。一般8个人也有10个菜，8素2荤。一般人想，安全起见，我只吃素不吃荤也就罢了。谁知我公公说他最后一天去私探了厨房，发现他们任何青菜在切炒之前都是不洗的，甚至碗筷也根本不用洗洁精，只是用抹布在水里洗一下，更别说消毒了。我开玩笑地说你们的胃口还是挺强大，回来都没有一个闹肚子。然而，问他们还去不去参加另一条线旅游，就没人肯响应了。既然到了海南，到了号称三亚之上的陵水，一次这样的旅行也是需要的，至于多的，还真不需要了。当然，也许没有去厨房参观过的不会这么想……有必要提及的是，参加这些团的，依然是这里的房主或租户，这购买能力可不是一般的强，但令人不解的是，他们依然会愿意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旅行。

　　说了这么多，除了廉价的旅行让人略感不快之外，其他的方面，的确是令人惬意。若干个意外，促成了我这次清水湾之旅，让我深度体验到这些退休后老人们的慢生活，我开始设想，若干年后，当我老了，我的退休生活将是怎样的？一定不会是这样的生活，但也不排除这样的体验。记得有一个朋友发过一个退休后与好友"抱团养老"的帖子；有朋友说过退休之后看看书带带孙就好；有朋友说他退休后还有好多研究想做；还有朋友已经有退休后满满的计划，要写书，要旅行等。我想，可能没到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或者比较接近的时候，大多数的人都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那么，你呢？你有没有想过退休后，你会过怎样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