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天山

遥远星空

文／段兴涛

写在开头的话：

天山，一条在峡谷中穿越的公路究竟是怎样建成的?

天山，公路途中的断崖悬壁有多险恶?全程有多少个弯?

天山，高耸入云，空气稀薄，环境恶劣，长年冰雪覆盖，你知道在上面工作的人是怎样度过的?

天山，十多年的筑路历程，无法用笔纸详尽记述，期间的故事谁能说得清？

青春奉献无怨悔

1974年5月，军委工程兵第四工区响应国务院、中央军委的号召，调集兵力13000人，从湖北宜昌开赴西域边陲，扎根天山脚下。接下来，一场前所未有的筑路工程在这里拉开了帷幕。

继后，一波又一波热血青年，怀揣着一颗报效祖国的雄心壮志，踊跃报名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他们告别父母，离开家乡，登上西去的火车，几经颠簸，来到了西北边疆，为加强国防建设新疆贡献青春和力量。

那些年，他们身着黄棉袄、脚穿大头鞋、头戴大雪帽、帽额上扣着一颗血红的五角星，绰号叫“大兵";

那些年，他们长年坚守在天山南北，忍受着生活的艰辛与寂寞，风餐露宿，高原是家 ;

那些年，他们施工中衣着邋遢，满身尘土，手脚脏兮兮。在恶劣的环境下，不畏艰难险阻，不怕流血牺牲，浴血奋战斗天山；

那些年，他们用顽强的斗志和英雄豪气，以无私奉献的“天山精神”，历经十载艰难困苦的奋斗，用血和汗铸就了一条生命之路，创造了一段光辉的历史!

在筑路天山的峥嵘岁月，虽然许多官兵没有授予功名，但他们的故事却是感天动地，可歌可泣。因此，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称赞他们是时代的“活英雄”，当之无愧。

特别让人怀念的是168位英雄战友，他们没有离开边疆，依然在那里守护着南来北往的车辆平安驶过独库公路、守护着新疆各族人民日新月异的大发展，他们的生命永远定格在守望天山公路，忠魂功绩已化作不朽的丰碑 。

天山独库公路工程竣工前后，一批又一批老兵带着“退伍不退色”的光荣传统，退役回到了各自的家乡。尤其是因公致伤致残的2000多名战士，他们和历年退伍兵一样，摘掉了领章帽徽，脱掉了身上的绿军装，欣喜荣归故里。

回乡后，他们没有求助和为难政府，一个个如四散的鸟，寻找各自的方向。

卸甲归乡度春秋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改革春风吹拂大江南北，识时务者抓住机遇，敢作敢为，远走他乡去到沿海地区和一些经济发达的城市立足创业。他们遵循“两猫”的理念，驾驭一艘金融的航母，浪迹商海，披荆崭棘，乘风波浪，在那如火如荼的经济浪潮中，一路驶向幸福的港湾！

那时候，市场经济刚刚盛行，社会上许多人脑筋急转弯，他们与时俱进顺势而为，最终收获了财富，改变了命运。而从军营走出来的退伍兵，或许是对新的事物模糊不清，选择在乡土守望家乡那片小天地，践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辛勤劳碌的生活方式，从事一些小卖小买和小加工行业，或寻求上班的职业以度春秋，认为这样稳当踏实，墨守成规。但更多的还是缺乏眼光与胆识，加上思维方式的滞后，因而没有跟上时代潮流的节奏，结果与机会失之交臂。

也难怪回乡后的日子里，退伍兵们面临的现实问题是结婚生子，接踵而来又是家庭中的柴米油盐生活现状，加上年迈的父母需要照料，迫于多种压力，很多人只能选择到周边城乡打工，无奈“逼上梁山”。多少年来，他们披星戴月含辛茹苦，一路风雨，历尽沧桑。一些家景艰难的老兵，由于身体和生活的困惑，无人向他们伸出温暖的手，所有的痛和伤，无处话衷肠，一一掩埋在自己的心中。

走过多少个春夏秋冬，似水年华去不回，蓦然回首，人生几十载恍然如梦。人这一辈子就像一场戏，看着看着，场子里的人忽然少了; 走着走着，同路人不再回头。苍天偏把仁慈的心击中，多少伤心皆往事，痛楚与哀伤将伴随余年孤独的时光，默默无声，泣血思念。

人生之路苦咖啡，活着从来就没有一帆风顺。天苍茫，路何方？顺其自然，慢步度量。

岁月无声，光阴带走了我们青春年华，不经意间走进了花甲之年，由此感叹人生的苦短与惆怅。近年来，有的老兵因健康原因离开了这个多彩的世界，战友从此阴阳相隔，唯独在平日里勾起缅怀之情。

健在的老兵，不少人身居边远山区，他们远离闹市，随着年龄的变老，有的人病魔缠身，或许因经济的困惑，有人选择了耐受，病痛的折磨使其苦苦煎熬，从而感受到人生的无奈和悲凉，孤独终老度长春。

难忘岁月忆当年

冬去春来，花开花谢，时光飞逝，一晃而过。岁月的沧桑在我们心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迹，每当闲时，总会让人追忆起那青春燃烧的岁月，那些年，我们坚定着信念，守住了坚强，建设边疆，青春无悔。

在天山筑路的岁月，“艰难困苦，流血牺牲”是我们兵役生活的主旋律。几载天山路，官兵始终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无论学习、训练、施工，处处以军人形象严格要求自己。

每到十月份，天山白雪皑皑，气温骤降，部队施工作业无法继续，这时候，将进入“封山”季节，山上所有的兵力必须回到山下过冬基地，各连分别宿营天山脚下的荒芜偏僻之地，驻扎在土坯砌筑的营房里。经一番收拾整理，却是整洁干净，操场上几乎看不到烟头和瓜子皮。接下来，各单位的冬季训练拉开了序幕。

严冬的西北边塞，风雪交加，寒气逼人，面对如此的恶劣气候，官兵依然坚持训练，摸爬滚打，不屈不挠。

连队冬春季节的饮食主要是馒头、玉米糊糊、白菜、咸菜、土豆等，生活中的艰难困苦，官兵患难与共，大家没有怨言。回想起过去的时光，往事历历在目，不堪忆当年。

漫长的冬训过后，五月的边疆冰雪逐渐消融，这时候大部队又开始搬迁，各连队各班排将铺板、铺垫、服装、棉被、大衣、饭桶、帐篷等施工工具装满了老“解放”，各单位的推土机、挖掘机、压路机、翻斗车等浩浩荡荡挺进天山深处。他们在各施工地段搭建帐篷，一切安顿后，便投入了繁忙施工作业，扫清道路积雪、排除泥石流、凿隧道、铺路基、架桥梁、砌筑防护墙、盖倒板房(护路人的宿舍)等分工明确，各自为战，各显其能。

有的营连常年驻守在海拔3000多米的冰达坂(冰雪簇拥的高山)，他们每天坚守在隧道里施工作业，千辛万苦，任劳任怨。不仅如此，甚至随时会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高原上空气稀薄，严重缺氧，气候变化无常，忽而阳光明媚，忽而雾云密布，忽而雪花漂漂。烈日炎炎的夏天，每到太阳西斜，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让人感觉到一阵冷意，“早穿棉午穿衫……"的怪异天气在这里不足为奇。只有置身其境，方能感受其中。即便这样，官兵施工依然，生活依旧，坚韧不拔，意气风发。

修筑天山公路，是这支部队神圣使命。那些年，官兵冒着风吹雪、冰川滑落、飞石和塌方的危险，悬吊在断崖绝壁上、在深涧峡谷中、在老虎口、在飞线(地图上无法测量的位置用虚线标出)施工作业，铮铮铁骨，风雨无阻，硬生生的在黄羊望而却步的险峰上劈开了通途，跨越了不可逾越的险峰。在这里，尤其向前期开路的老兵们致敬！

茫茫雪域，高原上流云笼罩，千年积雪不化，这里与世隔绝。路人唯独看到天山深处密集一排排绿色的帐篷，里面点燃了炉子，炊烟袅袅缓缓升腾，这就是筑路部队临时的家。官兵生活在这里、学习在这里、奋战在这里，栉风沐雨，携手并肩，共洒热血写春秋。

金秋时节，天山草高花旺，吐出迷人的芳香，一队队筑路官兵在这里施工忙碌着。夜色的雪山顶上，帐篷里书声琅琅，军歌嘹亮，响彻云霄，活跃的气氛使空旷宁静的天山深处注入了灵气，这种高原战歌充满着诗情画意。

人生相处常分手，短暂的兵役生活如闪电般划过，一年一度的退伍潮使老兵的军中生涯面临结束。战友就要走，紧紧的握住了对方的手，在即将离开军营的那一刻，患难兄弟难舍难分的拥抱在一起，默默无语，潸然泪下。

离队时的匆匆一别，后来便失去了联系，昔日的好战友从此遥遥相隔，天各一方，怕是今生再不相见，让人无尽的思念 。过去的时光，就象放电影那般一幕幕的在脑海里回荡。

绵绵思念天山情

悠悠岁月催人老，那时的英俊战士，如今踏上了人生最后的旅途，心中未免多了几分忧愁哀伤。晃眼阔别天山几十载，弹指一挥间。一直来，我们眷念那遥远的雪域高原，期盼在有生之年重返新疆，再走一次天山路，去到那里寻找过去的影子，去吐尔根和乔尔玛看望英雄战友，向他们献上一束花，敬上一杯酒，点燃一菊香，叩首祭拜，默哀鞠躬，祈祷忠魂英灵九泉有觉，来格来尝。用这样的方式寄托我们的哀思，让逝者安息。军营已不再，怀念依旧在。

由于老兵们的家乡遍及祖国的大江南北，远离新疆万水千山，或是经费的困扰，迟迟没有踏上西去的路，边疆之行迄今未能如愿，已久的期盼怕是要成为今生漫长的思念和遗憾，隔山隔水，多少老兵望疆兴叹 !

让我们借助网络的平台，唤起当年同在战壕里生死相依的战友，相互传情，树起“战友情深”的标杆，举起一杆杆团结友爱的旗帜，并让这只旗杆跨越万水千山，传递到老兵手中，大家相约来到西北边城，聚首天山 。

倘若老兵能如愿的来到实地重温天山情怀，大家一路漫步独库路，寻访当年奋战过的路段、峭壁、飞线、达坂、隧道、驻足的营地，昔日的青春火焰又将继续燃烧着天山情缘。时光一逝永不回，多少往事在这里回味，此时此刻，心情将会是无比的激动，思绪充满万千。

碧血天山未了情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岁月的风尘把人慢慢带入迟暮之年，未免感到懊丧。如今的老兵就象挂在天边的云霞，太阳快要从山丘落下去，不知不觉，送走朝阳迎来晚霞，渐渐地，老兵在变老，他们的脸上爬满着皱纹，黑发变成了银丝，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终究还是挡不住时光的流失。追忆似水年华，沧桑岁月，甜甜涩涩。

情同手足的老战友，怀揣一颗“难忘天山老兵情”的心，和对那块热土的眷恋，他们想“回家”看看，这是心的呼唤，这是世间最真挚的情谊 ，让我们相互传递。

同时，希望社会各界来为他们做点什么，让天山独库公路的传奇不被遗忘，让历史告诉未来 !

今日的天山独库公路面目一新，她既平坦又陡峭，新铺设的柏油马路象一条弯曲的黑色漂带，漂落在天山深处。公路的中部连接那拉提草原、巴音布鲁克草原、巩乃斯河和乔尔玛风景区，尤其是吐尔根那块坟地，那里不只是筑路老兵的思念，更是后人不能忘却的地方。

后来，当地政府为纪念牺牲的英雄，在乔尔玛修建了一座烈士陵园，从此天涯多牵挂。

天山独库公路看作是新疆最美的公路，吸引着众多的国内外游客旅游观光。当走进这条公路时，更加赞美筑路人当年的意志坚强，无不为他们无私奉献的精神而折服 。然而，期间所经历过的千难万苦，恐怕只有在这条生命路上奋战过的人才能体会到，天山足以佐证 。

情切切，意绵绵。虽然我们如今穿的不再是绿军装，住的不再是营房，但我们依然是一位便衣战士，挺起的仍是军人的脊梁，倾诉的是战友兄弟的衷肠; 我们仍有钢铁般的意志，也有温婉柔美的情怀 ; 我们惦记着那块热土，怀念那些年战斗在天山深处那段峥嵘岁月，是因为我们把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奉献在那里。

边疆、草原、天山、独库公路……筑路老兵怀念的地方。

2019.夏 於株洲

（点击视频右下角方格，便可大横屏观看。此情此景，牵起回忆）

　　大美新疆伊犁，惊艳无限！每年的四月，新源县吐尔根杏花沟草绿如茵，繁花似锦，杏花开满野山坡，耀眼迷人，美不胜收。

没有忘记，新源县吐尔根乡原有一家155野战医院，在医院后山坡二公里处的山洼里，长眠中国人民解放军168团(后改编一一三大队、00一二三部队、武警交通二总队六支队)47位英雄官兵。

之前一段时间，吐尔根那片墓地荒草萋萋，差点被人淡忘，忠魂一直陈尸荒野，实在是令人心寒。据悉，一些留疆老兵每年清明来到这里为英雄战友祭扫，此举让人回乡老兵感到一丝欣慰，感谢战友们！

近年，当地政府与部队联合对吐尔根墓地围墙做了重新修缮，并用水泥为英雄墓进行了砌筑。在这里，不得不赞扬地方政府做了一件大好事，谢谢他们！

吐尔根，位于新疆巩乃斯草原腹地，距新源县城东18公里处。原168团的47位英雄墓地就在这里。缅怀英雄，逝者安息。

　　筑路天山足十载，一包黄土忠骨埋。

　　临别抚碑行军礼，永远把你记心海。

　　墓前敬献花一束，片片都是我情怀。

　　漫漫山花泣血开，守望天山几十载。

　　岁岁坟前添新土，拳拳深情悲中来。

烈士: 郑林书，十二支队一一三团二营五连班长。湖北省罗田县白莲乡上马石河村人，1976年3月入伍，1980年4月入党。1980年4月6日，奉命带领三名战士自天山独库公路巩玉段零公里执行任务，途中遭暴风雪，爬行三天三夜后，在36公里牺牲，时年24岁。1980年7月，十二支队(师)给郑林书记二等功。

　　来生还续战友情，血染疆场再风采！

烈士: 王爱民，六支队八连战士，新疆博乐市人，1985年11月入伍，团员。1986年7月牺牲，时年18岁。

烈士: 钱万太，六支队三连副排长，甘肃武威县人，1982年1月入伍，团员。1986年4月牺牲，时年23岁。

烈士: 陈建录，六支队一连班长，甘肃永登县人，1982年1月入伍，团员。1985年8月牺牲。

烈士: 邓昌华，六支队三连战士，湖北通城县人，1985年11月入伍，团员。1987年4月牺牲。时年19岁。

（编者按：限于编排，烈士名单恕不一一列举，请见谅！）

　　丰功伟绩谁人记，缕缕青烟叩祭台。

　　为纪念英雄，缅怀烈士功德，1984年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人民政府、乌鲁木齐军区为修建天山独库公路英勇献身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前武警交通二总队前身)筑路官兵，在新疆伊犁州乔尔玛建起了一座烈士纪念碑。2006年6月，新疆维吾尔交通厅，武警交通二总队及伊犁州，尼勒克县政府共筹资150万元，对纪念碑进行了修缮，并以纪念碑为基础，在附近修建天山独库公路烈士陵园(见上图)。

而今，乔尔玛烈士陵园成了当地的红色革命教育基地、党员模范教育基地、国防教育基地，吸引了社会各界人士瞻仰参观。

　　来到《乔尔玛烈士陵园》瞻仰的人们，在英雄纪念碑前鞠躬默哀。

原新疆新源县那拉提00一二三部队六十二分队文书马克勤(1979～1981)战友手书。

　　1984年乔尔玛纪念碑落成，上刻功德名计128人，其除40位未能刻上名字，原因是他们立碑后牺牲。

十年天山筑路，实际牺牲人数为207名(本数据包括在队病故等。此为《铁血天山路》写作组李新民战友收集到的名单资料）。

近年来，李新民战友不辞辛苦劳累，几经辗转乌鲁木齐、北京交通部等十多家档案馆查询资料，并走访几处烈士陵园查看墓碑，获得了较为准确的数据资料。在此，对李新民战友的真情付出表示衷心的感谢！

烈士: 姚虎成，十二支队一一一团一营副营长，陕西城固县人，1971年1月入伍，1971年7月入党。1978年4月9日，在天山独库公路110公里处组织施工中，因雪崩牺牲，时年28岁。1979年2月20日，中央军委授予姚虎成“雷锋式的好干部”荣誉称号。

(注:姚虎成烈士墓地在乌鲁木齐烈士陵园)

烈士: 陈小平，六支队八连连长，湖南茶陵县腰潞镇石联村人，1978年12月入伍，党员。

编者按:

在队期间，陈小平带领八连长年奋战在独库公路玉希莫勒盖隧道，成绩出色，个人和集体多次立功授奖，由于身体透支严重，积劳成疾，患重病医治无效，于1989年10月辞世，享年30岁。

陈小平逝世后，当时的交通部部长钱永昌、全国政协主席王恩茂、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委书记宋双良为其提词。自治区主席铁木尔.达瓦买提称赞陈小平是“雷锋式英雄"。

鉴于陈小平事迹，后来新华社、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疆日报》、《中国交通报》、《北京日报》、《人民武警报》等十多家新闻媒体纷纷发表消息、评论、社论和长篇通讯，报道陈小平是“钢铁战士”、“优秀共产党员“、“军人的楷模”、“时代的典范”、“人民的好儿子”。

(注: 编者与陈小平同年入伍，失去了一位好战友、好老乡，深感遗憾，在这里表示深切怀念。陈小平逝世后遗体安葬于家乡)

为制作本篇，编者与原武警交通二总队（驻乌鲁木齐）政治处汪金元副主任取得联系，发来一些摄影作品。照片记录了原中国人民解放军基建工程兵00一二三部队汽车连官兵奋战在天山深处的点点滴滴。在这里向汪金元老战友表示衷心感谢！

原工程兵学院战友作品(上)

以下8张图片为游客小伊拍照。

视频、图片来源：战友、网络、美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