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沟

峰

闲暇回一趟老家，坐在电动车后座五岁的儿子突然问我:“爸爸，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沟里玩”，我随口说:“冬天不好玩，夏天爸爸带你去！”
晚上回到家，儿子又问:“爸爸你说你小时候去沟里耍地美的很，你赶快带我去嘛！”
是啊！什么时候再能去沟里玩呢，每天为了生活忙忙碌碌，东奔西跑，那里还有这份童趣呢……但童年的那份记忆是永远抹不掉的！坐在沙发上顿时思绪万千，浮想联翩。
那个时候，老家的人们都是居住在依靠沟畔打成的“穴居式”的民居——窑洞里，出窑洞有院落的，院落边上就是沟，没有院落的出门就是沟。家家窑洞门前的羊肠小路一头连着崖背上的村道，一头就通到沟里去了。村道边上也有依靠高一点崖打成的窑洞，这样就形成了窑洞上边还是窑洞，感觉有点像现在的楼房一层一层的。众多的窑洞错落有致的围绕着沟畔造就了一个村子。
我们村子中央有一个用来蓄水的大涝池，涝池边上是七八棵两撸粗的百年老柳树，犹如伞盖，伞盖下女人们在涝池洗衣服，那时洗衣服不用洗衣粉，用皂荚和棒槌，男人们在涝池里饮家畜，孩子们在涝池里耍水。一般都是“碧玉妆成，万条绿绦”，可是这里的柳枝却是绿中透红，因而村子便有了个很有诗意的名字——“红柳”！

夏天的傍晚，会有成群的麻雀在涝池边上那高耸入云，郁郁葱葱的柳树上鸣叫，声音能传出二三里地，颇为震撼。只见枝叶乱颤，不见一只麻雀，用弹弓一打，“呼”的一声密密麻麻飞起一堆，绕树两圈又落在枝叶后不复寻见。这种现象可以持续两三个小时，直到天黑后叫声才渐渐的平静下来，大孩子们骄傲的说这是“鸟的天堂”。

沟里的柳树更多，树龄更大。初春，柳树刚刚苏醒过来，我们扳下柳枝，轻轻的小心的一扭一扭，使皮和枝分离，慢慢的抽出那光滑洁白的枝干，把柳枝皮两端用小刀裁齐，一端捏扁，放在嘴里一吹就会发出悦耳动听的“笛音”，我们管这叫“咪咪”。把那光滑的枝干再用小刀刻成关老爷的大刀，用桃枝刻成敬德爷的鞭，拿红线拴住挂在胸前，俗语叫做桃木棒槌柳木刀，传说可以辟邪。

顺着蜿蜒崎岖的沟路往下走，路的两旁野草从生，野花烂漫，里面还长有远志，柴胡，蒲公英等草药。路两边的山坡上是成片的树林，树的种类很多，结果的树有:杏，桃，梨，枣，山楂等，长材的树有:杨，柳，榆，桐，椿，槐等。严严实实，遮天蔽日地把沟妆成了绿的海洋！站在沟畔你会看到经风一吹沟里就波涛滚滚。

早早的我们就把桃梨糟蹋完了，只有酸杏子掰开取出杏核和摘下的槐米，还有那些我们在野草中挖出的中草药材在夏天的毒太阳下晒干，交给收购农付产品的小贩，为我们换回或多或少的学费。

洁白如玉，粉芳馨香的洋槐花蒸成的疙瘩最是解馋，直到现在每年的春天还吃它。而肥嫩的榆钱我们是不敢吃了，大人们说那东西吃了肚子长虫子。

椿树上那个叫“春姑姑”的昆虫，穿着很漂亮的花衣裳，蓝色的纱做的外衣，红底黑圆点的裙子，用手轻轻一碰，“啪”的一声就跳的老高，接着就展开裙子飞出好远。而椿树上流出的那种我们叫做“嚼嚼”的液体，被我们一直视为“春姑姑”的排泄物。一边用指甲或小刀子抠下放到嘴里慢慢的嚼，一边绕树上下地寻找，渐渐嘴里就多了起来。女孩子细心，抠的“嚼嚼”干净，嫩白嫩白的，我的“嚼嚼”因为里面带有树皮常常是黑色的，遭到玩伴的嘲笑。那东西在嘴里很有嚼头，又香又油又劲道。哈哈哈……

沟里最吸引我们的是那一眼清泉，泉水清洌，终夜不息。冬天涝池里的水结成了一尺厚的冰，泉水这里却蒸汽腾腾，而用泉水熬的稀饭别是清香。我们耍渴了就爬在泉边一顿牛饮，甘甜清爽，畅快至极。
人们在泉水旁修了一座蓄水池，每天清早或傍晚，蜿蜒的沟路上就形成了一列挑水的队伍，一头在泉水边，一头在沟畔，谝传聊天声，扁担铁桶碰撞声响彻全沟。更有那放羊老汉吼的秦腔随着“崖娃娃”（回音）传出好远好远……
蓄水池的泉水溢出后向更低的地方流去，在沟里一处平坦处形成了一个“潭”，“潭”里树更多更高，野草比别处更加茂盛，各种野花争奇斗艳，惹蜂逗蝶，不知名的虫子也浅吟低唱吸引了好多鸟儿来觅食。最漂亮的当属野鸡，五彩斑斓的羽毛，一条近一米长的尾巴，傲气十足。叫声最好听的是“算黄算割”和“水里种绿豆”。（两种鸟儿的名字）我们用弹弓打野鸡，这家伙肥大，颜色鲜艳，在草丛中很显眼，尤其是在恋爱的时候，卿卿我我，忘乎所以，我们就用弹弓狠心地将它们惊开。很多时候是打不中的，即使打中，它抗打能力强，“呱呱”地叫着，笨拙得扇动着翅膀带着长长的尾巴飞向更深的树林。我们顶多捡些野鸡蛋，这也会让我们乐上几天！

当太阳西下，炊烟袅袅，我们背着我们挖的药材，或割的猪草，或砍的柴火，或捡的木耳，鸟蛋向沟畔爬去…………
收回我浮想联翩的思绪，三十多年再也没有去沟里了，但对童年时沟里的那份记忆是无法忘怀的，它将永远镌刻在了我的一生中，因为那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流金岁月……

作者微信:138841117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