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那盘青石碾

垄上吟张权

我时常思念家乡,也便经常想起老家那盘青石碾。 小时候,我总爱偎在奶奶怀里听故事,山涧的溪水流不完,奶奶的故事也讲不尽,一个故事讲完了,奶奶又顺口溜出一个谜语:”石头山,旮旯峪,走一天,出不去”。让我们猜一农家用具,我们猜啊猜啊,总也猜不着,便赖着奶奶要谜底,奶奶嘬着没牙的嘴,呵呵的笑着告诉我们:就是门外的那盘青石碾。我们这才恍然大悟。。 <h3>那年月,谁家要是置买上一盘青石碾,那便是富裕殷实的象征。我家并不富裕,可爷爷奶奶硬是口挪肚攒用两担小米换来了这盘请石碾,碾房落成那天,爷爷满面笑容手捻胡须向众人夸口:”嘿嘿,咱这盘碾,那是口里货,磁实,出快”,.。”口里”是指长城以南,河北地界,巨龙般的万里长城在那里有喜峰口,义院口,古北口,山海关好几处关隘,我们把长城以南叫”口里”,那里的人们则把我们这里叫塞外。那里山高石重,盛产石碾,石磨,爷爷所说的”磁实,出快”,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石质硬,密度高,因此,凿出的石碾石磨自然要比我们当地产的碾,磨锋利好用很多。</h3> <h3>说起来,山沟里置碾置磨,当属公益事业,虽是独家出资却是方便乡邻,没听说过谁家的碾和磨只归自家享用不许别人使用。谁家要是置上了碾和磨又会带来许多麻烦事儿,前来碾米压面,磨煎饼豆腐的断不了缺这少那,免不了要向碾磨的东家借东借西,而这些都是无偿服务。</h3> <h3>自从我家置上了这盘青石碾,爷爷和奶奶便又陆续置全了各种相应的物件儿,什么笸箩,簸箕,驴套,面箩呀 还有笤帚,勺子等等,就连冬日里碾房用的炭火盆儿也是奶奶用牛皮纸,蓖麻和红泥一层层裱糊而成,那是怕前来碾米压面的人挨冷受冻。只要前来碾米压面的乡邻一声呼唤:”五婶子,借你家的二细子箩用一下。””五奶奶,你家簸箕在家吗?”每逢此时,奶奶便忙不迭儿的答应着:”哎,哎,有啊,在家等我给你找去”。随后就拐着一双小脚走进仓房,找出人家所用的物件儿送到碾房,真称得上优质服务。爷爷和奶奶就在这青石碾引来的诸多麻烦事中尽情的享受着助人的快乐。一切都做得那么随意自然,那么心安理得,好像置上了这盘青石碾,我家就应该应份为乡邻们提供这些服务,好像只有这样做才是庄户人的本分,好像只有这样做才是善行善举。</h3> <h3>平常素日看不出石碾的繁忙,东家一瓢米,西家两箩面,青石碾时碾时歇,到也清闲自在,可一到腊月年根儿,这碾房便”异常的红火起来,这时候山沟里家家户户”都忙着”淘米压面蒸豆包,杀猪宰羊磨豆腐”。好像辛苦忙碌了一年就是为了”过年”这一时的快乐。人们爽朗的笑着,连说话的嗓门儿都比平日提高了许多分贝。这时,青石碾忙了起来,”吱吱扭扭”昼夜不停地唱起欢乐的歌。</h3> <h3>前来碾米压面的人络绎不绝,无论谁都自觉地到爷爷奶奶那里排号,今天是王家李家,明天是锁住二狗,这时爷爷奶奶的脸上总是荡着笑容,洋溢着一种自豪感,。边答应边嘱咐:”行了,你三嫂子,明天头晌就是你家,你家下来就是锁柱子,你把笤帚放到碾子上吧”。哦,我明白了,说了多少年的”扔笤帚占碾子”敢情典故源出于此。一到这时,爷爷奶奶显得比别人更忙,每天一清早 爷爷便把火盆生旺,待碾米的人到了便端进碾房,一盆火顿时暖透了乡邻们的心,烤热了乡邻间的情。</h3> <h3>如今山沟里乡亲们富了,种地机械化,种玉米单粒崩,服务一条龙,做豆腐的用上了电磨,碾米压面有了粮米加工厂,可这都是有偿服务,不讲半点儿亲情,年根腊月再也听不到青石碾那吱吱扭扭欢快的歌声,再也听不到乡邻们聚在碾房里那爽朗的笑声,再也寻不到青石碾带来的浓浓亲情,一想到这些,有时我总犯糊涂:难道生活过得越好就越要丢弃朴素的亲情?。</h3><h3><br></h3> <h3>我,还是难忘老家那盘青石碾,难忘他的姿容,他的歌声和他带来的浓浓乡情。每每回到故乡,嫂子就张罗着到镇上买肉买菜,要包饺子炒菜什么的,我就赶紧制止,非得吃顿小米面饼子,(俗称干面子),让嫂子舀出两瓢小米,再抓上两把黄豆,我端着簸箕面箩,扫帚,扫净石碾上的尘土,一圈一圈的推碾子压起面来,招惹得正在门前玩耍的一伙小孩子跑过来瞪着眼睛看热闹 ,我就傻傻的推,孩子们就嘿嘿的笑,像看街头耍猴的。</h3> <h3>青石碾碾过了艰辛的岁月,融化了浓浓乡情,碾走了它与同代人的青春,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如今,他默默的坐在门外旮旯一隅,满身灰尘,境遇冷清,无人问津,孤苦伶仃。人们好像忘记了当年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伙伴功臣,就像已被人们淡忘了的昔日劳模先进。青石碾,总像我的一位人生挚友,深深烙进我的脑海,时时闯进我的梦境……。</h3> <h3>各位朋友:此篇散文是我前几年原创,今日制作美篇,所用图片均为网上下载摘用,为此向图片制作者一并表示感谢。同时感谢网友的关注评论。</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