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算上补习那年,高中,我读了四年,也背了四年锅盔。</h3><h3> 那时的乾县一中,也有学生食堂,我们叫大灶。但灶上的饭、菜、馍毕竟是要现金的,所以,大多数同学都是周日下午从家里返校时,背一袋馍,作为下周的主食。乾县人自古擅长烙锅盔,所以,家里有个上高中的娃,当妈的烙锅盔的技术就显得更重要了。</h3><h3> 所谓的宿舍,其实就是由废弃的教室改来的,靠窗两边,是两排大通铺,中间的部分,密密麻麻的塞着大家的自行车,一是学校车棚里放不下这么多车子,二来车棚的存车牌子,也是要花钱的。</h3><h3> 周日下午,同学们陆续从县城的四面八方返回学校。其实,如果就近上高中,也没这么辛苦,只是,能来到一中上学的,都是中考成绩好的同学,所以,重点中学带来的自豪感远远超过了路途遥远带来的辛苦。周六回家换洗了衣服,向父母要了下一周的生活费,再背上母亲精心烙好的锅盔,周日下午,大家骑车子四五十分钟甚至一个多小时,从家里返回学校。于是,一个下午,宿舍里都是特殊的锅盔烤香味。还有家里条件较好的同学,带来了家里人或切好的咸菜、或炒好的酱辣子、或者是当天蒸好的红薯、包子,大家就在宿舍里交换着开始分享了。咸菜和酱辣子,本来是下周的就馍菜,但经常,骑行了一个小时,也该饿了,终于,忍受不住香味的诱惑,一到宿舍就打开吃了,片刻功夫,三五块锅盔、半瓶咸菜,就下肚了。</h3><h3><br></h3> <h3> 吃饱了,就该把下周的干粮整理好,去上自习了。通铺的位置,每人约有60公分宽,头朝宿舍中间一面,脚朝墙一面,墙上钉着形状各异的“钉子”,用来挂馍袋子,因为是土墙,铁钉没几次就松了,所以,大多都是用木橛钉在墙上来挂馍袋的,有些,甚至是几根筷子。馍挂在墙上,通风,也防老鼠。冬天还好,夏天,即使这样,到了周三四时,馍还是会发霉,中午饭后,就会有同学在窗台上铺一张报纸,把剩下的馍拿出来晒,晒干了,就不容易坏。</h3><h3> 早饭,灶上一般是稀饭、菜、馒头,当然,也有乾县最经典的小吃——豆腐脑。一般同学,只是打一碗稀饭,把带来的锅盔掰成小块,泡进去,软了,也热了,再就着自带的咸菜,有吃有喝有菜就,早饭就解决了。灶上的馒头,只有家里条件比较好的同学,才会去买。一中的馍,当时在周边几个学校是出了名的,又热又软又白。真要让我们放开了吃,三个五个不在话下,曾经,崔昌劳同学,有一次打赌,真的吃下了六个馍,加上之前喝下的一碗稀饭,我们给他折合成两个馍,就算他是一顿吃了八个馍,于是,“崔八”的绰号,就这样,一直叫到现在。</h3><h3><br></h3> <h3> 我们早读,都是在校园里自己找个地方,边走边读边背的,有的在操场,有的在树林里。当然,也有人会在教学楼后面,大灶前面的院子当中读书。快到早餐时间了,读书的人群,就开始不安分了,手里拿着书,脚步却统一向卖馍的窗口挪动,尽管学校一直在制止提前排队买馍,但每次早餐铃声一响,不到三秒钟,二十多米的买馍长队,就排的紧紧实实。我们这些背馍的,只有到了周四、五,带的锅盔吃完了,才会去排队买热馒头,所以,周四、五,灶上会特意多蒸很多馒头。</h3><h3> 灶上的菜,无非也就是炒个洋芋丝、白菜什么的,就这,一份也要两毛,没必要天天耍那个阔,也只有自己带的菜吃完了,才会去奢侈两天。</h3><h3> 豆腐脑,更是有钱的学生才会去吃的稀罕物。王耀德老师也在班上说,都是长身体的娃,没条件每天吃个鸡蛋,就吃碗豆腐脑嘛!我们也只是笑笑,呵呵,倒是想来!</h3><h3><br></h3> <h3> 冬天时,天气干燥,馍不太容易坏,可是会特别硬,硬到大小伙们都掰不动,有时,干脆就一大块泡在稀饭里,泡得稍软一点了,就开始吃。</h3><h3> 记得我和应龙、增产几个人,发现了一个可以让我们早饭吃的舒服的秘密。大灶的灶口是开在外面的,早餐时,灶口里的火还没熄,我们派一个人,提前去把当顿要吃的馍放在灶膛里,靠近火灰的地方,等稀饭打回来了,馍差不多就烤透了,变得又酥又脆,还热乎乎的,这个秘密,后来被很多人发现了,不得已,大家就开始抢这个位置,我们也不得每天都有这样的口福了。</h3><h3> 吃完饭,洗碗又是个麻烦事,就那么几个龙头,成百上千的同学要在同一时间洗碗,所以,抢龙头,是不可避免的。冬天,更是麻烦,要先去锅炉房的开水龙头那里接上热水,再过来兑了凉水来洗,去晚了,锅炉里的开水少了,水就流不出来了。毕竟大家都是文化人,知道“连通器”的原理,于是,两个人配合,一个人用嘴含住这个龙头,使劲住里吹气,另一端的龙头就会流出热水来。有时,哪怕是不认识的同学,遇到这种情况,也会默契地配合,给两个人的碗里都接上热水。</h3><h3> 我从初三时,就得了慢性荨麻疹,遇冷四肢和面部就会出疹子,冬天用冷水洗碗,肯定是两手肿很多小包,还好,我们和增产、亚鹏、应龙几个人分工明确,我负责打饭、看摊或者其他的活,洗碗的活,他们几个就包了,我也免受了这一道罪。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感激。</h3><h3> 不像现在的学校有餐厅,我们当时只有灶,没有厅。吃饭的地方,五花八门:运气好的,靠个窗户,把菜和稀饭放在窗台上,几个人拿着馍,站在旁边吃。大多数人,都是在院子当中,就地围一圈,书放在地上,馍放在书上,菜瓶子放中间,稀饭一人一碗放一圈,吃着,谝着,笑着,青春着。</h3><h3> 虽然条件都艰苦,可还是有浪费粮食的现象。每顿饭后,院子里到处可见同学们扔下的馍块。于是,就有节俭的老人提个袋子过来捡,也许是捡了回去喂狗吧,不得而知。</h3><h3> 这样的生活,大多数同学,都经历了四年,第一年就能考上大学的同学,寥寥无几。那几年在村里,谁家娃考上大学了,邻居们就会戏说,人家锅盔烙的好,娃都考上大学了。</h3><h3> 记得上大学以后,母亲有一次说起来,“妈给你们兄弟两个烙的馍,垒起来,估计都有一堵墙了。”听得我一下鼻头酸了。</h3><h3> 一晃20多年过去了,《平凡的世界》拍成电视剧播出后,让很多85后、90后看到了类似的场景,觉得那都是遥远的历史,可是在70后的我们看来,这些,都是触手可及的回忆,没有苦、没有泪,有的,只是我们不再重来的青春故事和人生经历。</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