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茅 芒 花</h3><div> 文：无言的风</div><div> 我抬起朦胧的泪眼木纳地望向窗外，只见窗外对面的小坡上，几株茅芒花在寒风中颤抖着，一如我颤抖的心。</div><div> ——题记</div><div> 记忆中的母亲很迷信，甚至达到痴迷的程度。</div><div> 每次我回到家里再次向单位出发前，母亲总会搬出一个小凳子坐在门口，然后拿出通历，掏出眼镜戴上，一本正经地给我查看并选择一个适合出行的“良辰吉时”，让我在既定的“吉时”出行。我是不信这一套的，对于她这样的行为我总是不屑一顾，但为了让她老人家安心，也只好违心地按她选好的“吉时”出行。</div><div> 有一次，我准备从家里向单位进发，母亲照例搬出一个小凳子坐在门口，然后拿出通历，掏出眼镜戴上，一本正经地给我查看“良辰吉时”，看着看着，突然她脸色骤变阴云罩面：“儿啊，今天是凶亡日，不适合出行哪！”</div><div> “上班的时间我能改变吗？你以为你是国家主席，想几时上班就几时上班吗！”我终于忍无可忍，几乎是吼了起来。</div><div> 母亲先是一怔，终于还是一言不发，无奈地搬起凳子走回屋里去了。</div><div> 每次从家里返回单位的那一刻，母亲总会依依不舍地一直送我送到村口，然后不断地重复着那一句话：“你们都要好好的，一切都要好好的！”彷佛她的一句诚心祝愿，就真的可以感动神灵保佑我们一切平安。虽然我不信什么神灵，但她对儿子这么一份真切的爱，还是让我心里暖烘烘的。</div><div> 母亲很节俭，极少给自己添置衣服，吃使也舍不得乱花，但是村里建宗祠、建土地庙、求神拜佛什么的，她总是毫不犹豫慷慨解囊。甚至在我遇到挫折困难时，她也会偷偷地去找一些旁门邪道的所谓“法师”给我“斩妖除魔”去掉“青龙白虎”，她这么不惜血本乱折腾，只为求个心安理得。</div><div> 有一次，母亲打来电话说前天我给她的一千块钱不知道弄哪里去了，我气的不打一处来，直责怪她老糊涂，给钱也不懂放好，是不是又拿钱送给“法师”用了！不过老人家老糊涂了，我又能怎么样呢！打那以后，我决定压缩给她的生活费用，免得她乱花钱。</div><div> 有一段时间，五岁多的儿子狂躁不安，老是无缘无故地发脾气、哭闹，连续了一两个月，让我苦不堪言。在和母亲的通话中，我无意中提起了这一情况。没想到第二天母亲就给我打来了电话，说找了个法力高明的“法师”，只需简单的一些动作，就可以给孩子去除“病魔 ”，很灵验的！看来母亲又是被人糊弄骗钱了！我脑子一闪过这念头。没想到母亲说：“我跟他说了，不用钱的，很简单很快的，很多小孩都是被他弄好的！”俗话说，“病急乱投医”，无奈之下头脑一片空白的我也只有听之任之了。</div><div> 到了周末，我带了儿子回去，跟着母亲走进了熙熙攘攘的华东集市。三拐两弯，母亲就领着我们走进了一间阴暗的还没装修的楼房，在一楼里，我见到了所谓的“法师”。简单的询问之后，法师就领着我们穿过了房子来到了后院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法师”让我抱着孩子站到墙角上，他点燃一支香在孩子的面部上上下下地来回挥动几下，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扔掉香，从围墙脚边折下三两支“茅芒花”，又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在孩子的面部来回挥动几下，然后就说可以了，没事了。在“法师”“施法”的一系列过程中，我一直瞪大眼睛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希望可以看出他的“破绽”来，可惜我一无所获。我将信将疑地抱着孩子离开了那里。</div><div> 回来后，孩子竟奇迹般地不吵也不闹了！我打心底里感激母亲，她的这一次“迷信”竟然歪打正着“治”好了孩子。即便如此，我还是坚信“法师”在“施法”的过程中使用障眼法躲过我们的眼睛给孩子灌了或闻了镇静剂之类的药物。我，还是不信邪的！过后我甚至怀疑母亲是不是给了那“法师”不少钱！因为天底下哪有免费的午餐！一想到这，我又心里不安起来，真怕母亲有一天被人骗的“家徒四壁”！于是，在向母亲汇报情况时，我也没有说全好了，只是说：“好些了。”</div><div> 那一次母亲应该给了不少钱那个“法师”吧？此后，这个想法想得到证实的好奇心居然占据了我的心房，我准备向母亲问个究竟，但每一次面对她的时候，跑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母亲一心一意的为我们好，我却向她“兴师问罪”，她心里好受吗？我问的出口吗？罢了，罢了！</div><div> 时间如流水，不敢开口问的问题一搁就是几年，年老的母亲越发年老了，身体也越来越虚弱。</div><div> “弟，母亲快不行了，你赶快回来吧！”有一天，大哥忽然打来电话。心急如焚的我火燎地赶回家中。孱弱而苍白的母亲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看到我的归来，她的眼睛为之一亮，继而动了动嘴唇，声音微弱而吃力地重复着熟悉的一句话：“你们都要好好的，一切都要好好的......”我眼含泪水凑近母亲的身边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不住地点着头。忽然，母亲的头向旁一侧，眼睛永远地闭上了，姿势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刻。之前我一直想向母亲问的那个问题，再也无从考究，正如神秘的湘西赶尸传说——答案永远被冻封，真相永远无从去查找，一切都成了一个无法解开的迷。</div><div> 我抬起朦胧的泪眼木纳地望向窗外，只见窗外对面的小草坡上，几株茅芒花正在寒风中颤抖着，一如我颤抖的心。</div><div> </div><div> 2017.11.27下午</div><div> </div><div> （注：材料来自朋友口述）</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