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font color="#010101"> 今年我爸八十,明年我妈八十。他们的生日在同一个月,前后相隔五天。不知道该准备什么礼物给他们祝寿。他们这个年龄,吃穿不愁,对物质的需求已经很低了。我想或许还是亲手“制作”的礼物会更有意义吧。前年我爸我妈金婚时我就有为他们制作一个“纪念影集”的想法,并且暑假在家都把他们的老照片给翻出来了,可是最终还是各种原因没有做成。现在虽然我手里没有那么多照片资料,制作不了精美的纪念影集。不过或许可以讲一讲我爸我妈的故事。我爸我妈成为我爸我妈已经半个多世纪了,半个世纪的岁月很长很长,半个世纪的故事很多很多。 </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如今我也“年过半百”,开始进入‘’往事清晰,眼前健忘‘’的年龄了。记忆的闸门一打开,往事如潮水般涌出。可是开始动笔之后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因为记忆并不像电影胶片那样按历史的时间顺序原样播放。记忆是一段段的零碎的片段,那些印象深刻的节点重新排列组合,杂乱无序地呈现出来。</font></h3> <h3> 我爸我妈年轻时颜值都颇高。我幼年时父母分居两地,所以我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后来爷爷奶奶下放到农村,我还随他们在乡下生活了一年多,快上小学才回到父母身边。</h3> <h3> 那时刚从乡下回来的我是个土得掉渣的黄毛丫头,所以当我上小学时,学校里有个认识我爸我妈的老师一见我就一惊一乍地嚷:“天啦!这是他们的女儿啊?他们夫妻俩都长得那么漂亮,怎么这丫头这么丑啊!”此后很多年,我爸都喜欢拿此事调侃我。不过呢,我们那年代,“漂亮”也不见得是什么褒义词,电影里漂亮的多半都是女特务。后来我长大进入青春期,文革结束开始恢复高考,我们又被“洗脑”说,‘’漂亮啊打扮啊都是肤浅庸俗的,学习成绩好才是王道。‘’虽然我自己照镜子时也对自己的模样不大满意,但终究被说“长得丑”这事儿并没有对我造成太大的困扰。</h3> <h3> 前几年我已经四十多岁的时候,有一次我爸我妈来南京小住。某天晚上大约是没什么好电视看,他们一整晚翻看书柜里我的影集。那些相片拍摄时间基本上是从开始普及彩照到数码相机兴起之前,正好是我十七八岁到三十五六岁的黄金岁月。第二天一早,我妈向我宣布道:“昨晚我和你爸看了你的影集之后一致认为,其实小鹰才是我们家最漂亮的一个。”我的眼泪差点儿滚下来。唉呀我的亲爹亲娘哎,几十年的“冤案”终于给我平反了。</h3> <h3> 六十年前我爸我妈同时考进同一所大学,不过他们一个在物理系一个在数学系,彼此并不认识。我妈是应届高中毕业生。我爸说我妈是很聪明的,高中成绩很好,本来按实力她应该可以考进更好的大学。但那时高中老师并不管高考复习,都是学生自己复习应考。我妈是个超级贪玩的主儿,天天去看越剧不知道复习功课,所以才“沦落”到此学校。而我爸则是工作过两年才考的大学。我爸初三的时候特别讨厌他的历史老师,发誓以后再也不要上历史课。初中毕业放弃考高中而选择去考公路学校(中专),这样就不用上历史课了。而他的家长竟然也由着他任性。工校毕业之后,我爸干了两年公路勘测的工作。足迹几乎遍布了贵州省全境。贵州省很多县的第一条公路都是我爸参与勘测的。工作两年之后,我爸又突然想读书了,花了几个月业余时间自学了高中课程之后,顺利考上了大学。我爸我妈是大学毕业后经同学介绍认识的。其实他们在大学里曾经打过一次交道。那时我妈是学校舞蹈团的台柱子,有一次好像要准备什么演出,男生不够,就让各系推荐些男生来。我爸所在的数学系不知怎么的就把我爸给推上去了。实际上我爸根本没有舞蹈基础,我妈见了大皱眉头,说数学系怎么搞的,推荐个笨手笨脚的男生来。</h3> <h3>不过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奇妙,我爸我妈结婚之后才发现,我妈的父母(也就是我外公外婆)结婚时的证婚人竟然就是我爸的亲大舅。</h3> <h3> 我爸我妈的脾气秉性是完全不同的两级。我妈是急性子,热情活泼,风风火火,人缘极好。从学生时代起就一直是文体骨干。上大学时担任学校广播站的播音员,跳舞唱歌样样能来。还被体育老师发现她的体育天赋,集训一年参加全运会,跑800米居然破了省记录。工作后又是演话剧,又是负责学校的文艺宣传队,带着学生唱歌跳舞,偶尔自己还亲自上台客串一下。有一次演出需要一个男女声二重唱的节目。女高音人选很快就有了,一个人美歌甜的女学生。但男生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妈一着急,直接要拉我爸上去顶(我爸我妈唱歌水平都不错,可惜我和我弟都没遗传)。我爸死活不干。最后经过再三动员我爸终于同意只“发声”但不“抛头露面”。也就是说他只躲在幕后唱。想必当时我妈肯定是被逼无奈,实在没有替代人选。竟然同意了这个奇葩方案。于是演出当天观众看到这奇怪的一幕。报幕员明明报的是“男女声二重唱”,可是只出来一个女高音站在舞台一侧。而最要命的是那天我爸那只话筒突然坏了(或许根本就没有给我爸话筒?)。台下稍远就听不见他的歌声。只见那女生自己唱了一段便停下来(轮到我爸唱),隔一会儿又独自唱一段。观众简直一头雾水。而他们在台上的人因为能听见我爸唱,竟然没发现。那天我就坐在台下,我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想到我爸躲在幕后起劲唱着观众听不见的歌,再看看观众莫名其妙的表情,我笑得喘不过气来。</h3> <h3> 我妈退休时,广场舞还没有兴起。我妈就已经天天在学校操场上领着一群老头老太比划,要么练各种“气功”,要么蹦“老年迪斯科”。后来气功和迪斯科都不流行了,又改去舞厅跳交谊舞,并且成功把我爸培养成交谊舞爱好者。他们每天上午跳舞下午打麻将比上班还忙。</h3> <h3> 这几年我妈的腿脚不利索,我觉得就是她这辈子蹦跳得太多,透支的。她的人缘好到什么程度呢?她退休之后有一次生病住院,来医院看她的人络绎不绝,有的老同事甚至是从外地过来。探病的人送的食品补品根本吃不了,我妈都分给同病房的病友。别人送来的鲜花病房里放不下,走廊里摆了长长一串,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间病房住了什么大人物。</h3> <h3><font color="#010101"> 我爸则相反,他性格含蓄内敛,不喜交际,是个慢性子。不过慢工出细活儿,他做事非常专注,所以虽然慢,却做得漂亮。我妈老说我爸是“学数学的,太机械刻板”。交代他做的事必须小黑板写清楚1、2、3。他就严格按“菜单”执行,丝毫不会变通。他去寄一封信就只带8分钱(那时平信邮票只要8分钱),连一毛都不肯带。印象中除了他那几届老学生之外,很少见他与什么老同学老朋友有密切互动。与我们家相熟往来的邻居朋友好像主要是我妈的“朋友圈”。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我爸容易给人“冷冰冰”的感觉。但在特别熟悉的人面前,特别是在他的宝贝学生面前却是健谈而且幽默风趣的。我妈说我爸是“热水瓶”,外冷内热。我爸教过我们班一年,我们班男生偷偷叫他“笑面虎”,因为他平时看起来总是笑咪咪的,但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其实我爸发起脾气来挺凶的,反正我小时候没少挨揍。我爸有两届七十年代的学生跟他感情最好,有一些毕业几十年了还跟他保持联系。他是班主任,他班上的男学生却敢跟他像兄弟一样勾肩搭背的。他的学生熟悉他的一切,包括生活中的小怪癖小爱好都一清二楚。那时我爸喜欢下象棋,全班学生都知道他这个爱好。我记得小时候家里有好多象棋。其中有一盒用乌黑发亮的木盒子装着的据说是象牙的最受我爸珍爱,一般情况下舍不得拿出来。那时没有高考压力,高中的学生还是比较调皮的。多年以后有一次一个“老学生”来玩,回忆说他们当年把我抱到教室里的课桌上跳舞。还记得有一回我爸揍我时,倔强的我“威武不屈”,双手挂在我爸的外衣口袋上双脚离地把自己“吊起来”,生生把我爸的衣服口袋给撕烂了。由此也可见我小时候挨揍的频率还是挺高的。</font></h3> <h3> 我爸我妈在口味上也差异巨大。我爸特别挑食,什么姜、葱、蒜、豆豉、芹菜、韭菜、洋葱……绝对不吃的东西随便一数都不下十几种,而我爸不吃的恰好都是我妈最爱的。我妈居然半个世纪以来都迁就我爸,每天就做她自己认为是“最难吃的菜”。</h3> <h3> 我爸我妈刚结婚头几年两地分居。我爸带着我(其实是我爷爷奶奶带)在贵阳,我妈带着我弟在安顺。直到有一次我妈和我弟差点儿煤气中毒,我爸才放弃省城调往安顺。关于那次煤气中毒,我妈一辈子吐槽的是,我爸接到电话第一句话不是问“老婆怎么样啦?”而是问“儿子怎么样啦?‘’</h3> <h3> 因为我爸我妈两家父母都在贵阳,所以我们每个寒暑假都是在贵阳度过的。那时当然没有高铁动车高速公路。从安顺回贵阳都是坐火车,而城里没有出租车,公交车少得可怜。从我们家到火车站基本靠步行。经典的画面是,我妈抱着我弟,我爸拎着(有时甚至是用扁担挑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我自己走,有时还要背个小包。我妈是急性子,每次都催我爸早点出发,可是我爸是学数学的啊,他认为能卡着点到达火车站才有成就感。所以每次他都要算计着时间刚刚好才出发。而且他有时还会心血来潮追求一些新鲜感,带着我们走田间地头说是“抄近路”。每次都害得我妈提心吊胆的。有一次,又是走“田间小路”时迷了路,等赶到火车站时眼睁睁看着火车开走。那时火车班次很少,一但误车基本就得等第二天了,把我妈气得够呛。</h3> <h3> 那时安顺到贵阳的火车是那种每个四等小站都停的绿皮慢车。得摇晃两个多小时才能到。旅途无聊,我爸经常给我出各种趣味数学题来思考。那时可是没有高考这档子事,是“读书无用”的年代。现在想来,我爸当年给我旅途消遣的就类似现在的“奥数题”呀。</h3> <h3> 前面说过,我爸我妈脾气秉性截然不同,虽然不妨碍他们是做恩爱夫妻,但其实他们平时沟通的时候也经常会出现“不在一个频道上”的事。火车旅途中他们也常常会发生争论,各说各的都难听进对方的话。有时候我在旁边听着觉得他们根本说的是同一个观点,只是各自的表述方式不同而已。听得不耐烦的时候我就会吼一声:“唉呀,其实我爸的意思就是……”。然后我妈就秒懂了。再然后我妈还不忘补一刀:“你看,你啰哩啰嗦说这么一大通都没说清楚,姑娘一句话就解释清楚了。”从那时起,我妈就认定我将来是“当老师的料”。</h3> <h3> 我们家的家务事主要分三个阶段。七十年代的时候,他们基本上是两人共同分担。我妈负责买菜做饭和穿衣等。我爸负责洗衣服和炉灶等。不要小看这两项,那时可没有洗衣机,洗衣服是体力活。那时也没有煤气天然气,在贵州都是烧块煤,直接从煤矿拉来的那种原煤。拉回家后要自己加工把大块煤分解成各种不同尺寸的小块,因为既要保持炉子每天二十四小时不熄灭,又要在不同时段调节火力大小以节煤,可是个体力活加技术活。有一段时间,我爸我妈晚上还发面蒸馒头做第二天早餐,印象中揉面这种力气活也是我爸干。</h3> <h3> 第二阶段是进入八十年代后,洗衣机和煤气灶首先把我爸解放出来了。加上恢复高考制度以后我爸作为一所重点中学小有名气的高中数学老师,工作量和压力逐渐大起来。而我妈是中专老师相对比较轻松。因此这一阶段家务活就主要是我妈承担了。</h3> <h3> 第三阶段是近年来,我妈身体隔三差五地出些毛病,特别是腿脚不便。而我爸身体挺棒。因此基本上是我爸伺候我妈。他俩这辈子算是“扯平了”。</h3> <h3> 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学校不知什么原因实行“二部制”,每天只上半天学,一周上午一周下午轮换。不上学的那半天我爸我妈就安排我买菜煮饭。那时可没有什么电饭煲,煮饭要先把米煮至七八分熟,然后换甑子蒸。关键是还要“管火”,要适时添煤,调节火力。那时的我比灶台可高不了多少。现在回想起来有些不可思议,按理说那时文革没有结束,学校老师应该不忙,不知我爸我妈都到哪“抓革命促生产”去了?我爸我妈怎么心就那么大?把买菜煮饭这个重任放心交给七八岁的小丫头。我三年级时,邓小平复出,学校教学秩序恢复正常,我们又变全日制了,我才结束了这段半天小学生半天小保姆的生涯。此后我依然热衷于做家里的“红案师傅”,切肉剖鱼甚至于杀黄鳝我都干,只是一直不敢杀鸡。</h3> <h3> 但是上初中后因为已经恢复了高考,我爸对我做家务的态度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他总说,家务活这种事情到时候自然会,不必从小培养。我爸作为高中老师,亲眼见到很多本来成绩优秀的女学生一到高中成绩就一落千丈。我爸归咎于高中女生进入青春期,爱臭美打扮,分心了。他特别担心我也逃不脱这个魔咒。因此鼓励我跟男孩子玩,向男孩学习。尽管直到高中毕业我也没机会跟男孩们一起玩,但我们那一届高中尤其是我们班是个特例。这是一班“野蛮女生”,无论学习成绩还是调皮捣蛋都霸道地彻底碾压男生直到毕业。 </h3> <h3> 我小时候体质弱,三岁以前肺结核、肝炎这些大病都得过。大约七八岁时我妈曾经送我去学过武术,可是我“筋”太硬,又吃不得苦,连“一字马”都下不去,没学多久就不了了之。我十来岁的时候,我妈才想起来让我学乐器。因为学校的音乐老师擅长手风琴又与我爸妈关系很好,我家又恰好有一部闲置的手风琴(好像是文艺宣传队暂放在我家的),所以我就顺理成章地学手风琴了。可是我真没什么音乐细胞,在我眼里谱子上那些字符根本不是旋律,就是一串与键盘对应的数字。我妈让我学琴的初衷也不是要搞什么“素质教育”。而是那时以为高中毕业要上山下乡当知青的。我妈梦想着我要是有个“一技之长”,说不定有机会被什么文艺团体“招工”免除下乡的厄运。后来文革结束恢复高考,我自然就放弃手风琴了。</h3> <h3> 恢复高考制度后,全国一片“早出人才快出人才”的氛围。邓小平的儿子带头跳级。1977年秋季我刚上小学五年级不到一个月。有一天中午吃饭时我告诉我爸我们数学老师换人了。原来和蔼可亲的老唐老师大概是退休了,现在新换了个年轻老师某某某。我爸一听,啊?她呀,我教过她,高中数学学得一塌糊涂。她怎么能当数学老师?与其让她教,不如直接跳级算了。于是当天下午我就不去小学上课了。因为开学已经快一个月了,那个下午我爸就在家里简单给我补习一下初一数学开学以来的内容。然后第二天上午就到初一来上课了。第一堂课是语文课,写作文,我哪里知道怎么写作文啊(我们那时小学生不写作文)?当场就傻了。</h3><div> </div> <h3> 初中阶段是我最用功的时候,因为毫无准备地比人家少读一年书,心虚啊。半个学期之后我的成绩就开始冒尖了。但还是有“心理阴影”,小学五年级数学的主要内容是“小数和分数”,我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见到小数和分数的题目就怯。我家刚买了电视机,当时有电视机的人家还很少(我家不是有钱人家,但我妈敢借钱买),一个院子里的人晚上都在我家看电视。但我却关在自己房间里刷题。把我爸扔给我的一整套《初中数学自学丛书》上的题基本上都刷了一遍。人家问我爸跳级有什么好处,他得意地说:“省一年学费。”其实我跳级之后高中赶上了最后一届两年制。我实际比我的小学同学早了两年上大学。我后来说:“老爸,你赚大发了,我给你省了两年学费。”</h3> <h3> 因为我爸我妈都是理科生,我爸担心我文科学不好,初中时找了个相熟的语文老师给我课外单独辅导。但是我却不喜欢“吃小灶”,独自面对面的被老师“考问”让我很紧张。我比较抵触。于是很快我这辈子唯一的一次“课外辅导”经历就无疾而终了。不过我的文科课程并没有像我爸担心的那样学不好,我除了英语比较弱,语文、历史、地理都不错。高考前我爸甚至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万一我当年考不好,第二年复读让我改文科。我想是得益于从小家里订阅了很多报刊杂志。从《儿童时代》 、《少年文艺》 ,到《收获》、《小说月报》 ,《大众电影》,……因此从小养成了阅读习惯。高一的时候还有一段插曲,我的数学老师不知从哪里听说(多半是我爸泄露出去的,他们在一个教研室嘛),我每天放学回家晚饭前后读闲书看报纸,像个老头子一样(这是我们老师的原话)连《参考消息》、《光明日报》也捧着角角落落看个遍,到晚上八点以后才开始复习功课做作业,而十点半多一点就开始“洗洗睡了”。他简直是‘’痛心疾首‘’,特别语重心长地跟我谈了一次话。可惜我就像我妈说的是颗四季豆——油盐不进。仍然死不改悔,我行我素。辜负了数学老师一片苦心。</h3> <h3> 在我爸的学校里读书有个坏处,就是老师们“告状”太方便了。我爸晚饭后到操场上散步,就不时会遇到我的科任老师们“告状”。不过我爸对我比较“纵容”,人家告状归告状,他回来最多当笑话说说,从来没有责备过我。而我妈在这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记不清是高二上还是下学期期中考试,我考得一塌糊涂,成绩排名从平时的前几名落到二十几名。特别是物理,高一结束时我还是年级第一,这次竟然差点儿不及格。可是考得这么差我妈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让我“深刻反省”,而是直接带我上医院体检看医生去了。她根本不认为她的女儿主观上有什么问题,一定是身体出了毛病。不过体检还真查出些问题,低血糖加低血压。当然,那次考不好肯定不能全怪身体不好。后来想想我那段时间物理学习是有些问题的,而且隐患一直都没有消除,所以高考物理考得不好就是必然后果。不过我妈那么一搞,客观上真的是极大地保护了我的自信心。连我自己也相信不是自己能力不行,而是身体暂时出了问题。在高考的压力面前,像我爸我妈这样还能保持宽松的环境和宽容的态度的父母估计也是比较少有。</h3> <h3> 我爸高二教了我们班一年数学。本来我性格有些像我爸,和我爸沟通没什么障碍,他说什么我也领会理解得比我妈还快。可是我们父女俩进了同一课堂却互相不买账。我爸讲课是以幽默风趣著称的,但因为我坐在台下,他有所顾忌,大大影响了他的讲课魅力的发挥。而且我“嫌弃”他语速节奏太慢,听得我不耐烦。他则说看着台下的我懒精无神似睡非睡面无表情不知道我到底听懂了没有的样子就来气。他提问学生我大多数情况下懒得举手,除非遇到难题举手的同学太少我才捧场举个手。而他也是万不得已才会提问我。比如只有两个人举手愿意回答,而另一个他刚刚才提问过的时候。我在他任教的这一年里数学成绩不是太稳定,特别是他一出试卷时我就考不好,就像约好了“避嫌”似的。他特别担心我高考数学考砸,不但影响我的前途,也影响他的面子。高考成绩下来,平时他的几个得意门生发挥得都不好,幸亏我高考数学成绩还不错,让他大大松了一口气。</h3> <h3> 其实我在我爸我妈身边长期共同生活的时间只有十年。从五六岁到十五六岁。我到我爸妈身边时已经有我弟弟了。所以在我的记忆中似乎没有在爸妈怀里撒娇的印象。甚至于长大之后偶尔和我妈睡一张床我都有些不习惯。我情感上比较独立。我十六岁离家外出上大学之后,恋爱、结婚、工作、考研、参军……人生的所有大事几乎都是自作主张,先斩后奏。只事后汇报,从不事先商量的。</h3> <h3> 大三时,我谈恋爱了。为了避免暑假回家当面交流的尴尬,放假前我就写信回家“坦白交代”了。我现在完全想不起来我爸我妈回信都说了些什么了。似乎已经有嘴快的人传了些似是而非的消息给他们。那个年代,父母并不支持大学生谈恋爱,何况我虽然已经大三,年龄却只有十八岁。我爸我妈显然有些猝不及防,完全没有做好思想准备。不过,改革开放已经好几年了,他们又是当老师的,理智上不允许他们粗暴干涉。所以我回家后,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那个暑假“他”频繁来信,我爸有一天取信回来忍不住嘟囔:“这么多信!”然后借着报纸还是杂志上的文章,当着我的面假装自言自语:“现在早恋现象怎么这样多?”我没接茬,装没听见。</h3> <h3> 相比我爸我妈的“欲言又止”,我奶奶就直接多了。我悄悄带了一张“他”的二寸黑白小照给我奶奶看。她老人家戴上老花镜仔细端详了一番,撇撇嘴说:“咦,丑得不行,还戴个眼镜。”我“抗议”道:“您别忘了我自己也是近视眼啊。”奶奶不理我的茬,继续问:“身高怎样?”我有些心虚地答道:“额,中等吧,和我爸差不多高。”“唉!”奶奶重重叹口气,“嫌弃”道:“我一直都想你找一个个子高高的。”我哭笑不得“提醒”她说:“可是,我也不高啊。”奶奶白了我一眼:“你不高有什么关系?”我奶奶一向都是这样“蛮不讲理”毫不掩饰她对我的偏爱。不过,嫌弃归嫌弃,奶奶似乎丝毫没有让我放弃与“他”继续交往的意思。而且,后来见到“真人”之后,她对这个“大孙女婿”还是很喜欢的。有我奶奶这座“大靠山”,我根本不怕我爸“批判早恋”。</h3> <h3><font color="#010101"> 后来我结婚时也是先领完证,才写信“通知”我爸我妈。那时因为我刚考上研究生,我妈还以为我会推迟结婚,所以很意外。不知为什么,我爸我妈他们这一代人,总认为恋爱结婚与上学读书是不可兼容的。</font></h3> <h3> 我生孩子那年,回家待产加产后休产假一共在家住了五个月,算是在家住得最长的一次了。养儿方知父母恩,那段时间是我在情感上最依赖我爸我妈的时候。我怀孕后一直孕吐反应严重,什么都吃不下。后来回家待产,我爸我妈天天给我各种“补”。产后坐月子更是每顿不是蹄髈汤就是鸡汤鱼汤,吃到我要哭。怀孕三个月建小卡时我的体重不足100斤,等休完产假,我爸我妈已经成功地把我喂成了130斤的大胖子。长肉容易减肥难啊,从此我就加入胖子的队伍,再也回不去了。</h3> <h3>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妈已经把我当成了“家长”,特别是她近年来身体断断续续有些病痛,性情有些微妙变化,没有年轻时好强了。情感上也越来越依赖。我一回家她就把家“交”给我,而她自己则变得什么都“不会”。连她炒了几十年的“拿手菜”也说“不会做”了。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如果我不在家,而她的宝贝儿子回来,她立刻忘记病痛,精神抖擞地奋战在厨房。她虽然行动力受阻,但是她的急性子却没变,于是会更频繁地指使我爸干这干的。</h3> <h3> 我爸身体没啥毛病,就是这一两年耳朵有点背了。偏我妈耳朵特别灵,也许是要显摆一下自己的优势,我妈经常强调我爸耳背这件事。说得多了,我爸索性将计就计,每当他玩手机不想马上“执行命令”时干脆就“装聋”听不见。</h3> <h3> 我的脾气秉性其实比较像我爸(也许跟我幼年是爷爷奶奶带的有关)。随着年龄增加越发像。当然也被我妈的基因综合了不少,我没我爸那么极端。很多时候我们对我妈的想法和“命令”并不以为然。同样,在我妈眼里我们也不通人情世故(就是情商低呗),脾气古怪又固执。</h3> <h3> 但是不管我们如何固执,好像在我妈面前都没什么“抵抗力”。我看我爸对于他并不认同的我妈下的“命令”,除了偶尔“装聋”拖延一下之外也没有什么良策。这个世上就是一物降一物,也许能“降”我妈的那个人只有我弟了。</h3> <h3><font color="#010101"> 如今我爸我妈都即将进入耄耋之年。不过据世卫组织的新标准,这仅仅是老年刚起步。最美不过夕阳红,夕阳是陈年的酒,夕阳是未了的情。祝愿他们晚年生活一直健康快乐,温馨又从容。</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