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味道 第三篇作者 孔祥亚

九舟渔府孔祥亚

　　转瞬之间、奶奶去世已十多年了，记忆中奶奶的形象日渐模糊，但感官中嗅觉同味觉的记忆却愈发清晰起来，对于食物的渴望是人性的本能、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好，常常是从给予食物开始的，中国人讲＂养育之恩＂＂养＂放在前面，＂养＂便是食物的供养。人们对亲人的思念、也常常是从思念味道开始的。

　　我从小是在奶奶身边长大的、我们的家坐落在骆马湖畔的运河边上，记忆中爷爷是个热情好客、威望极高的乡坤式人物、几乎每天都有客人在家中吃饭，奶奶是远近闻名的做菜能手、她总是钟情于她的锅灶、不厌其烦的在灶前忙碌着、那时候没有冰箱、也没有现在的蔬菜大棚，但奶奶总能用她的勤劳和智慧为我们做出美味。

　　近水楼台先得月、由于家在湖边、骆马湖里丰富的自然资源、常常出现在我们的餐桌上、那时候我很喜欢同奶奶在湖畔找寻美味，早春季节、芦根开水烫一下、拌上野芹、又甜又脆。盛夏的荷叶切成丝后、加进绿豆粥中、不但颜色诱人食欲、更是解暑良方。秋季湖中美食愈加丰富，奶奶常常会掐好时间煮上一锅菱角、亦或是炒上一锅鸡头米，我们放学时、离家好远、没进家门便闻到香味。到了冬天、家中会做很多风鱼和腊肉、爷爷常常会用红布条扎上、挂满屋檐、这两种食材的吃法、我认为最能体现美味的便是用柴火灶煮米饭、然后把风鱼腊肉切块后放在米饭上蒸，饭熟时米香、肉香、鱼香会飘满院中，奶奶常常还会做上一大缸酱豆子、由于她豆子发酵的恰当、盐及辣椒的味道拿捏的恰到好处、做好后亲戚朋友、左邻右舍、总是喜欢讨要一些，但奶奶做的最拿手的菜确是鱼头饺子，逢年过节时、这是我们家餐桌上必上的一道大菜、上此菜时也是我们这些孩子最快乐的时光、因为爷爷奶奶会在这个时候给我们圧岁钱。

　　幸福的儿童时光、总是过得很快、高中毕业后，我和弟弟在大运河上跑起了运输。那时候的船运航情非常好、我们一年也难得回家几次。

记得那年的一个夏天傍晚、天上刮着大风、并夹杂着小雨，船闸为了安全便推迟放船，我们的船停在曹甸待闸、距离奶奶家大约二里路左右、我便回家看望奶奶，奶奶很高兴、煮了满满的一桌菜、都是我从小吃到大的、爱吃的食物、吃饭时奶奶抓住我的手一直不放，爷爷拼命的往我碗里夹菜，＂你放开手让亚子吃饭啊＂爷爷说道！奶奶眼中闪着泪花、慌忙撒手。一直看着我吃菜、并同爷爷说道＂我不是想孙子了嘛＂！

吃完饭后、奶奶轻声的问我＂来家几天再走＂？我回答＂有可能明天息风就过闸、下次有机会、我多陪您几天，我还要吃您的拿手菜＂鱼头饺子呢＂！奶奶听我说后，跺了跺脚道＂不知道你今天回家、你爷爷今天也没打鱼、所以就没给你做＂我笑着说道：＂奶奶、我只是随口说说、下次回家再吃好了＂！

　　此时、我坐在奶奶的身边、她依旧握住我的手、叮嘱我＂平时跑船的时候要注意安全、接着又问我什么时候谈女朋友、并向我传授了一些做人的道理。聊了一会、爷爷走过来说：＂你奶俩别聊了、亚子明天还得开船、让他早点休息吧！＂

我回屋后、泡了泡脚、摸了摸撑得滚圆的肚子，听着窗外的雨声、安然入睡。

　　第二天早上、却是我此生最内疚最感动的早上、睡梦中我被熟悉的味道唤醒、奶奶把一碗鱼肉饺子端到了我的床边＂亚子起来吃饭啦＂这一情景再也熟悉不过、小时候每当生病时奶奶总是把好吃的端到我的床边送给我吃。

我起身接过碗来、浓白的鱼汤、鲜嫩的鱼头、爽滑的鱼肉饺子，碧绿的香菜、我一口气将一碗吃下。＂小心别烫着＂、奶奶接过碗：＂锅里多着呢、我再给你盛一碗＂。

奶奶转身之间、我却看到她的脚步有些蹒跚、我急忙高声叫道：＂奶奶你腿怎么了？昨晚不是好好的吗？这时爷爷听到了我的叫声走到了跟前，在我的一再追问下，爷爷说出了缘由。

爷爷说＂昨晚家中没鱼、为了做鱼头饺子、我和你奶奶去撒网捕鱼、船舱湿滑、你奶奶不小心在小船上摔了一跤。

　　此时，我万万没想到、不经意的一句话、却给两位老人家带来了这么多的麻烦。

我的脑中突然浮现爷爷奶奶旿晚雨中捕鱼的情形、风雨中一叶小舟在湖中飘荡，奶奶瘦弱的身躯站在船尾、踮起脚奋力的划着船桨，爷爷在船头抡起渔网、一个弧形落水、然后收网，撒网捕鱼本就辛苦、两位老人家夜晚风雨中捕鱼那更是艰辛百倍。

这时奶奶把第二碗鱼肉饺子端了过来、我接过碗、但却再也吃不来去、瞬间感觉它的重量比以往重了好多，我深知这一份鱼头饺子要花费多少功夫。因为鱼捕回家后，还得取下鱼头炖汤，鱼身去皮刺后剁蓉调馅，最后还得活面包饺。借着微弱的灯光、老俩口竞忙了一夜。我的眼泪夺眶而出、紧紧的抱住奶奶，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结婚后、我在骆马湖边开了一家小饭店，在我们饭店就餐的大多是老顾客、他们总说＂能在我的食物里尝到家乡味和浓浓的人情味，他们吃过后常常会给我介绍一些新的顾客前来品尝。

常常会有顾客问我、＂你的饭店生意这么好，菜这么好吃、你有什么秘诀吗？＂秘诀我却说不上来、但我会套用奶奶常说的一句话来回答：＂做菜不是演戏、骗不了人、用心去做就会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