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初吻 作者 公子

哈哈镜

<h3>  </h3><h3> 短篇小说:</h3><h3><br></h3><h3> 初 吻<br></h3><h3></h3><h3>谨以此文,献给我们那曾经闷骚而傻愣的青春!</h3><h3></h3><h3> 1983年春节对江浩来说,是打死也不会忘记的。因为那年春节期间,江浩的个人感情世界掀起了第一次浪潮,完成了他人生的初吻。</h3><h3>江浩的家乡在江州县,坐落于长江边,以民风朴实、忠诚正义著名。那时,江浩已经19岁了,上完了大二的头一个学期。他是81年以全地区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四川大学中文系的,品学兼优、一表人才。那个年代的大学生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江浩从小学到高中一路上又都是“学霸”,自视甚高,可在感情经历上,却是一张白纸。</h3><h3> 其实,异性相吸是人的本性,虽然曾经与女同学划过“三八线”、假装不和女生说话,但小学时,江浩将《林海雪原》里“白茹的心”一章看了不下三遍,初中时将家里一本《医学常识》中关于女性的部分进行了“精读”,高中时,一本《第二次握手》更是看得如痴如醉。不过,对男女之间的事情,他与大多数同龄男生一样,从未涉猎而一头雾水,只有一些自以为是的美好想象。</h3><h3> 那时,在性知识的启蒙上,城里的孩子其实不如农村的小孩,农村人那粗野本真的习俗与相对原始的生活,无形中就是最直接的性启蒙。江浩曾经在乡下奶奶家看见,一个后生想过个嘴瘾调戏下几个年经一村妇,但村妇们却在嬉笑怒骂之间,当场将那后生按倒在地剥了个精光,“哼,毛都没长齐还来占老娘们的便宜!”强壮的村妇们挻着仿佛要将布衣撑破的硕大胸脯,谈笑着得胜而去。高中时和几个农村男同学在长江边洗衣服,他们就讲了好多两性方面的见闻,其中一个故事说,有个当兵的探亲回村与对象偷偷“那个”了,结果下面的东西却被女方夹紧“抱死”,怎么都拔不出来,只好双双裸体着连在一起被抬到医院。这个故事甚至都给江浩留下了好长时间的两性心理阴影。</h3><h3>“江浩哥在家呢?”寒假回家的第三天中午,江浩一个人在家正给大学同学们写贺年明信片,一个脆生生如银铃般的声音响起,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姑娘已经从敞开的大门外走了进来,她是那么的青春美丽,江浩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心里莫名地动了一下。</h3><h3> 这姑娘名叫梅洁,江浩从小就认识,因为两人的妈妈在一个单位且关系要好,两家经常往来,梅洁比江浩小一岁多,又是江浩弟弟的同班同学,小时候常在一起玩。梅洁个子一直较高,动作又敏捷,从小学开始被业余体校选去打篮球,是学校和县女篮的主力队员。说来也怪,别的女篮队员大都五大三粗、皮肤黝黑,但梅洁却身材高挑匀称、肤色白里透红,好看的鹅蛋脸上,高挻的鼻梁、红润的小嘴,如黛的弯月般双眉下,一对大眼明亮灵动,虽然小县城的人那时还不知道化妆为何物,但即使是自然的她,真的比好多画报上的电影明星还漂亮呢。</h3><h3>“梅洁来了,坐!你这是……?”见梅洁手里提了包东西,江浩问道。</h3><h3>“哦,前几天在街上碰到刘姨,她让我帮忙买点汤圆芯子,我今天送来了。”刘姨就是江浩的妈,那时物资短缺,托人买东西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而江浩妈显然也是托对人了,原因十分简单,梅洁的爸是商业局局长,梅洁如今在商业局直管的县百货公司当售货员。</h3><h3>可别小瞧了那时的县百货公司售货员,由于端的是国家铁饭碗,还可近水楼台买到紧俏货,百货公司成为全县女孩们梦想的工作单位,竞争十分激烈。百货公司是面向大众的服务窗口,县领导们有意无意间将这里作为了展示江州县良好风貌的舞台,所以去百货公司上班,不仅要有过硬的关系,也需要参加一场无形的选美比赛,致使那里成为了“县花集中营”。因此,百货公司售货员们在找对象时,傲气得吓人,大家说她们“尾巴都要翘上天了”!</h3><h3> 因考学无望,梅洁高中没毕业就进了县百货公司,据说还是美女售货员们当中最有名的“一枝花”。</h3><h3> 由于从小一起长大,甚至看到过梅洁小时用衣袖横着揩鼻涕的镜头,江浩并不觉得她有多美。直到初中毕业,他都认为最美的女生是班上那几个成绩好的班干部,高中以后,对女生美丑的评判标准才慢慢发生了一些改变。</h3><h3>话说“女大十八变”,当这天梅洁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只见身高近一米七的她穿了件米色风衣,身姿挺拔柔美,一条蓝色牛仔裤将修长的双腿衬托得笔直圆润,一头“大波浪”秀发如瀑布般垂至肩下,一张俏脸巧目盈笑……他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太好看了。“天生丽质、亭亭玉立,是不是就是说的她这样子?”江浩心里暗自想道。</h3><h3> "江浩哥在写信吗?”放下手中的东西,梅洁来到了书桌前,打量起满桌的明信片。</h3><h3>“哇,孟三石、高云,这一看就是大学生的名字。”她自言自语地接着又念道,“鄢紫若、乔雪菲、伊莉娜、苏曼……这些名字也好美,她们一定是女生,也很漂亮吧?”</h3><h3> “当然漂亮了!”顿了下,江浩又说,“不过她们都来自大城市,身上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高雅气质。”</h3><h3> 是啊,记得刚去上学的路途中,无论是在轮船还是火车上,总有人问:“小伙子,干啥去呀?”</h3><h3> “上大学。 </h3><h3>“哦,小伙子不错!上的什么大学呢?”</h3><h3>“四川大学!”</h3><h3>“啊,那可是名牌大学,帅小伙真是百里挑一的人才!”众人都投来赞赏的眼光。</h3><h3> 怀着满满的自信到了学校,与同学们一照面,过去的自信便开始了动摇,且不说班上好几个同学的高考分数比他高,连全省语文科目状元都成了他的室友,男生们大多风度翩翩、能说会道、知识面广泛,在文学、诗歌等方面谈得一套一套的……更让他羡慕的是他们那广博的见闻与丰富的经历,当孟三石吹他在高中时就与女生亲过嘴儿时,江浩差点惊掉了下巴!</h3><h3> 迎新晚会上,冉佳一袭红裙端坐钢琴前,一曲优美的“致爱丽丝”飘来,江浩无意间一扭头,看到坐在身边的张民武嘴巴张成了“0”状!是啊,别说来自农村的民武没有见过如此阵仗,连来自县城的江浩过去都没见过钢琴呢。他当时就想,冉佳这一曲,不知弹开了多少个少男的心扉。</h3><h3> “下一个节目,女生独唱,歌名,《渔光曲》,演唱者,姚晓春!”报幕员杨山西装革履,眉眼化妆又黑又浓,脸上打了两团“摩登红”,远看就像个猴屁股,可这就是当年的“标配”,台上台下都觉得他意气风发、潇洒无比。江浩从小也是学校文艺宣传队的主将,但他却连这歌名都没听说过,当身穿白纱连衣裙的姚晓春款款站定,一亮嗓,他心中立即冒出了四个字:天籁之音!</h3><h3> 后来不久,在一次班级联欢活动中,当谈论到妇女的地位与作用时,江浩与何琴发生了争论,结果伶牙俐齿的何琴一串连珠炮般的诘问,让他很快就缴械投降。大学的女生们,厉害!他当时形成了如此的结论。</h3><h3>“江浩哥,想啥呢?”梅洁的问话,让他从刚才的走神中回到现实。</h3><h3>“哦,我刚才在想,这些大学同学好优秀,我都有点想他们了。”</h3><h3>“是啊,上大学真好!”</h3><h3> 突然,梅洁的眼光定在了书桌的一角,顺着望去,江浩看见是他带回来正在读的一本《国外抒情诗选》。</h3><h3>“啊,终于看到这本书了,我买了好久都没有买到。”梅洁的脸上充满了惊喜。</h3><h3> 一问,才知梅洁在利用业余时间上电大,而且学的也是汉语专业,参考书目中就有这本书。</h3><h3>“想看就拿去,送给你了。”江浩虽然有些心痛,但还是大方地说。</h3><h3>“真的?那太好了!”梅洁高兴地一把捧起书,紧紧地抱在胸前。</h3><h3></h3><h3>“你们布置寒假作业了吗?”听到梅洁这一幼稚的问题,江浩差点笑出声来。</h3><h3> “大学不布置假期作业了。不过却要大家搞个社会调查,我也想抓紧时间多背些英语单词。”他没好意思说,他这个县里的“学霸”到了大学,英语课分班时竟然只能去了“慢班”。</h3><h3> “你们平时读书辛苦,放假了就该好好玩玩,轻松一下。”</h3><h3> 谁说不是呢,江浩他们这几天就想着怎么玩好,决定去长江对岸的方斗山森林打猎,并顺带了解下目前农村的情况,将社会调查的任务完成了。同学颜小光的爸是县体委主任,他们很顺利地借出了两杆用于射击训练的小口径步枪,外加一百发子弹。</h3><h3> 江浩指了下放在墙角的小口径步枪,对梅洁说:“明天我们就要出去打野猪,可惜还没有借到汽枪,小口径步枪的火力太猛,一般的雀鸟就是打中了,也剩不下什么肉了。”</h3><h3>“哦,这样啊,你们明天几点走?”</h3><h3>“九点。”</h3><h3> 梅洁的枊眉稍微皱了一下,略一沉思,对江浩说:“明天你们等我一下,汽枪的事我来想办法。”</h3><h3> 不知不觉快一个小时过去了,梅洁一看手表说:“我得上班去了。”江浩问她:“汤圆芯子多少钱?”同时摸出了两块钱,但梅洁却扬了扬手中的书:“用这个抵了!”</h3><h3> 江浩不干,硬将钱塞了过去,梅洁却笑着双手往怀里一缩,灵巧地一扭腰身,跑开了。</h3><h3>梅洁走后,江浩一时竟有点不知所措,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梅洁的音容笑貌不时在脑海浮现出来。</h3><h3>“我这是咋了?!”江浩这样问自己,还拿手用力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脑袋。</h3><h3></h3><h3> 《少年维特之烦恼》中说得好,“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只不过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国,尤其是在小县城,少男少女们怀春时间来得稍迟了一些。在以性为耻、谈性色变,从不进行正常性知识普及教育的情况下,少年们只能自己慢慢生长成熟,在支离破碎甚至道听途说的过程中,得到或靠谱或荒谬的信息。</h3><h3> 记得十二三岁时,一个夏夜,江浩看见一群十八九岁的知青坐在城中心大礼堂广场边的石梯上,“龙门阵”摆得火热。从小好奇心就重的江浩慢慢凑了过去,知青中有两人江浩认识,其中一个还有点亲戚关系,因此他们默许江浩坐在了旁边。</h3><h3> 原来,知青们正在摆一个黄色小说或电影里的情节,什么“爬过奶头山、穿过黑森林、淌过小溪、钻进山洞……”江浩听得似懂非懂、云里雾里,但他的耳朵却支得直直的。</h3><h3>“你们不知道吧,做‘那事’有一个方法,叫‘撞墙式’!”一个知青为了显示自己知识渊博,眉飞色舞地说。</h3><h3>……</h3> <h3 style="text-align: left;"> 他接着摆道,古代有个皇帝,将自己和一个美丽的妃子脱光后,把妃子绑在皇宫中央的柱子上,皇帝围着柱子使劲跑几大圈,然后对准妃子猛冲上去快速撞击一下,再去跑几圈,再……<br> 虽然在正规的理论与实际中,这“撞墙式”如同电影中会轻功的人在天上飞来飞去般不可能,但这一新鲜刺激的场景却让江浩表面上无动于衷,而心里热血沸腾,成为他成长过程中一个假冒伪劣的两性知识误导教材。<br>可在当时,即使是这种误导教材也可遇而不可求,致使少年们的生理知识处于一片空白状态。高中时与男生们一块去长江游泳,看到不少同学已经喉结突起、下体毛发浓密,而自己却没什么动静,他还暗自担心。上了大学,男性体征似乎齐全了,又开始怀疑自己下面的东西大小是否正常,直到在大澡堂里看到大家都差不多大,才算是松了口气。但也有例外,如孟三石的个子与江浩差不多,可那玩意儿却比一般人明显大了一号,也正是这个“大一号”,后来给孟三石带来了巨大的灾祸。<br> 父母下班回家时,江浩把梅洁送东西的事告诉了他们。<br> “钱给了没有?”<br> “给了。”<br> 不知何故,江浩十分自然地撒了个谎。<br> 老爸高兴地说:“梅洁这孩子不错,又孝顺又乖巧,前几天开会碰到老梅,他说梅洁被评为了岗位标兵,在全公司珠算比赛中也得了第二名呢。”<br> “小洁是不错,不过连中专都考不起,这辈子只能当个工人,窝在这小县城了,唉!”江浩妈叹息一声,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浩一眼,又说:“你们两兄弟还算争气,都考上了名牌大学,工作是不用我们大人发愁了,将来找对象,可能多半也是个大学生,至少会是个国家干部吧。”<br> 这真是:如有呆娃,必有傻妈!<br>但当年大家都觉得这是十分正常、天经地义的,这就是历史!<br> 快到晚饭时,江浩的弟弟江山也没有回家,他们一大帮同学一早约着去城边的西山公园玩了。江浩爸说:“难怪听说今天那里十多个男男女女又是搞野餐,又是唱歌跳舞踢足球,简直把公园闹翻天了!”<br> 江浩一直没明白,江山只比他小一岁多低一个年级,可他们的胆更大,男女生之间相处也更为自然亲密,据说有人高中时就开始谈恋爱,才进大学就有几个成双成对了。很久之后,他才恍然大悟:是改革开放,出现在他们不同的少年关键时间节点!江山他们十岁出头时,社会开始进入了一个相对正常的状态,也就少了许多如对江浩他们的说教与压抑,人的天性得到了相对自由的发展。<br> 不准早恋!这是江浩他们从小就受到的教育,家长、老师、广播、报纸等等对早恋的危害说得十分严重,以致后来江浩自己都认为真的不能早恋,要努力学习、奋发有为,为祖国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奉献出青春和热血!<br> 即使上了大学,在新生动员大会上,年级辅导员毛老师在一番热情洋溢的欢迎致辞后,也宣布了学校的“二十一条军规”,其中一条,就是不准谈恋爱。“七九级就有两个学生因为谈恋爱出了事,被学校开除了。所以,你们也要自觉遵守规定,不然学校绝不姑息,开除学籍!”<br> 在说到“开除”两字时,他镜片后面的眼里寒光一闪,还大手一挥,这犹如一把铡刀,斩断了江浩心里本来还对大学生活存在的些许美丽幻想。<br> 进校时,就听说了七九级两个学兄学姐的故事:他们来自同一个县城,热恋中的两人没把持住自己,偷尝了禁果,结果女方怀孕,由于没有经验,被发现时已经五六个月了,等待他们的只能是开除出校、返回原籍。但他俩却没有回到家乡,而是来到峨嵋山金顶的“舍身崖”,用一根红绳拴连在双方的手上,在晨曦初现的“佛光”中,毅然跳下了云雾缭绕的万丈深渊……<br> 纵然是如此的高压与惨烈,也没有扑灭爱情的火苗。时间一长,高几级的研究生们开始将“魔爪”伸向了八一级的小妹妹,同级有的男女生之间也慢慢对上了眼,如许浩与王萍、鄢紫若与枊小冰、乔雪菲与张涛、萧航与袁建国……,他们出双入对、恩爱甜蜜,幸福就那么明显的写在脸上,让众人很是羡慕。江浩有时心里难免也会问:他们就不怕被学校开除么?<br> 更多的人是一些朦胧的表达与情感,如彭猛与大他近两岁的李蓉经常一起上自习、吃饭,开始大家还以为他们在搞姐弟恋,可后来彭猛是真的认了李蓉这个姐姐。卢道欣对伊莉娜着了迷,将她放暑假时托付照看的一盆太阳花精心养护,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拿在手里怕飞了,结果开学时,卢道欣正要把准备多遍的表白说出口,伊莉娜却大大咧咧地接过花,转身就走了。陈星的姐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将自己的一个闺蜜介绍给他,他们也没明说是在耍朋友,结果这个大陈星两岁的女孩还是巴心巴肝地对他好,周末经常来给他洗衣叠被整理内务,看得同室的几个哥们口水直流。<br> 据说“系花”郭美对张渝情有独钟,而张渝却像个木头人似的没有回应,另外的几个男生对郭美表达爱意,她又冷若冰霜。郭美无论到哪里上晚自习,时间不长,身后就会有几条紧跟的尾巴或“伴读”,大胆者甚至不请自来、找上门去,引得同寝室的几个女生心生抱怨。<br>爱情不仅有甜蜜,也有痛苦。据说有两个女生因为失去所爱,一个三天茶饭不思,一个以头撞墙,而男生郑北因为失恋暴饮暴食,与唐小弟打赌吃了六个大馒头加两大碗稀饭,差点将自己撑死……<br> 大一下学期,班里乘火车去西昌采风,晚上,江浩的好哥们李亮将他拉到车厢接头处,痛苦万分地诉说了自己的遭遇:“系花”郭美本来和他耍朋友好好的,却突然不干将他抛弃了!江浩那时认为,既然耍了朋友,就要忠诚,就应耍一辈子,郭美这样就是水性杨花,更加上是如此对待自己的哥们,重义气又死心眼的江浩从此对郭美横眉冷对,直到毕业前夕。<br> 其间也出现过误会与有惊无险。一天晚上都近十二点了,班上团支书曾红急慌慌地跑到男生宿舍,说沈丽萍不见了,怕是出了什么意外。于是全班男女分头寻找。江浩开始做出了多种想象,比如一个流氓正在调戏沈丽萍,学过几下武术的他正好可以冲上去大展拳脚,来个“英雄救美”得个表扬啥的,结果当他们寻到校外望江公园的河边时,江浩差点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沈丽萍与她另一高校的同乡男朋友亲热地依偎在一起,聊得正开心呢,只是耍高兴了忘了时间而已。<br> 因结局意外,在大家心灰意冷地回校途中,马小树突然骂了句:“妈的,我们这是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呢?!”<br> ……(此处各位可自由加入你们的故事与八卦)<br> 大学低年级学生们的爱情,如同一团乱麻,在“理不清扯还乱”之中向前滚动。而绝大多数人却如江浩一样,处于懵懂状态,年级最小的“陈幺妹”入学时才15岁,像个初中生一样,所以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也只能遵章守纪随了大流,不懂也不敢打开爱情的那扇天窗。<br> 常说“怕啥来啥”,就在寒假前不久,孟三石出事了!<br> 孟三石是江浩的几个铁哥们儿之一,上大学的最大收获,就是来自天南地北的同学们在四年形影不离的学习生活中,能彼此学习、相互交融、共同成长。孟三石、黎超几个北方人一遇高兴或不满,一口一个“我操!鸡巴毛!”时间不长,江浩也很快将此作为了口头禅。而孟三石、黎超他们也迅速领悟了四川方言“锤子!”的含意,并能熟练加以运用。<br> 吹嘘高中时就与女孩亲过嘴儿的孟三石不愧是情圣,进川大不久,就与一个也在成都读中专、名叫小静的老乡女孩粘上了。很快,孟三石就以横溢的才华、翩翩的风度,俘获了女孩的芳心。孟三石曾带这女孩与几个哥们在小饭馆聚会过两次,温柔漂亮的小静总是如小鸟依人般傍在孟三石身边。<br> 一天,孟三石对江浩说:“把你那张塑料布借我一用。”<br> 孟三石老爸是解放军的一个师长,手头余钱也就多点,为人又豪爽,哥们几个下午常常踢了足球去学校边上的文化路吃面喝啤酒啃排骨,他掏钱的次数当然就多些,还曾大方地将一条当年青年们梦寐以求的草绿色军裤送给了江浩。<br> 江浩确有一张塑料布,是上学时包被子所用,如单人床单大小,柔软而紧实。<br> “咳,哥们啥借不借的,送你了!”江浩也大方地将床头上已经闲置的塑料布递给了他,谁知却埋下了祸端。<br> 原来,孟三石与小静的关系,早就实现了他“一见钟情、二见亲嘴、三见脱衣”的夙愿,相处时间一长,他那“大一号”便有些不受控制、蠢蠢欲动。拿了塑料布,他就与小静经常在周末晚上跑到望江公园的竹林深处,将塑料布往竹叶上面一铺,天当被地当炕,尽情享受着男欢女爱的喜悦与幸福。<br> “我好象……有了!”一天,当小静小声而惊慌地将这一消息告诉孟三石时,犹如一声炸雷在他耳畔轰响。<br>经过一段时间的慌乱与焦虑后,他们找到了一家私人诊所给小静做人流手术,谁知小静却大出血陷于昏迷,私人诊所怕闹出人命,只好将小静转去了正规医院,于是被反映到学校,他们暴露了!<br> 学校的定性是:作风不正、道德败坏、后果严重、影响恶劣……<br> 按理说,有了这几条,孟三石逃不出七九级两个学兄学姐被开除的命运,但不知是学校怕再有学生跳崖,还是政策本来就有所松动,亦或是学校副校长曾是孟师长的战友,学校最终没有开除他,只给一个“留校察看”的处分。但“留校察看”的处分却在几个食堂大门口张榜公布,引得全校师生指指点点,轰动一时。可想而知,这对当事人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压力。<br> 出事后接连几天,孟三石课不上、门不出,成天躺在床上沉默不语,连三顿饭都是哥们几个轮流打来端到床前。<br> 时间一长,几个哥们觉得这不是办法,硬将他从床上拉起来去洗澡,说是“冲冲晦气”。在热气腾腾、人潮拥挤的大澡堂,江浩无意间发现,孟三石的“大一号”竟然回归到了“常规号”! <br>  这说明有时心理对生理的影响作用是多么的巨大!</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r></h3> <h3>&nbsp;&nbsp;&nbsp;&nbsp;&nbsp; 过去,江浩并不太相信“一夜白发”的历史典故。现在,他信了。&nbsp;&nbsp;&nbsp;&nbsp;&nbsp; </h3><h3> 晚上天已黑尽,在外疯耍了一天的江山才归家,江浩妈正要开口数落,他却抢先报告了一个噩耗:金芳跳塘死了!&nbsp;&nbsp;&nbsp;&nbsp;&nbsp; </h3><h3> 金芳是江浩妈大姑的姪女,与江浩同岁,也是他小时的玩伴,一个秀气内向的女孩。金芳家在农村,初中毕业后回乡务农,与一个同班的邻村男生私定终生,但她家里却硬将许给了乡镇供电所的一个工人,说是他有国家正式工作、吃的是商品粮,是为她好。而这个工人却又矮又黑,有点象电影《地雷战》里的那个汉奸,金芳当然坚决不干。&nbsp;&nbsp;&nbsp;&nbsp;&nbsp;&nbsp;</h3><h3> 但“胳膊拧不过大腿”,眼见反抗无望,金芳便有了以死殉情之心。&nbsp;&nbsp;&nbsp;&nbsp;</h3><h3> 金芳的死法是农村常见的方式——跳水塘。略懂水性的金芳怕自己不能被淹死,将家里石磨上重达四五十斤的石磨芯抱在怀里,一步步走下了深塘。&nbsp;&nbsp;&nbsp;&nbsp;&nbsp;&nbsp;</h3><h3> 江浩从小就与伙伴们在长江嬉水游泳,有两次差点被淹死,那种绝望难受的滋味令人恐怖,常人难以忍受。江浩在难过之余也不免惊叹,金芳在冰冷的水中至死都没有放开紧抱石磨芯的双手,这得要多么坚强的毅力与巨大的勇气!&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h3><h3> 自古以来,江州民风剽悍、性格刚烈。明朝末年,张献忠所部流寇几乎将四川人杀光,但到了江州地界,却遇到了著名女将秦良玉所率领的勇猛地方武装,结果多次鏖战大败后落荒而逃。江浩想到,金芳应该是继承了这种悍不畏死的遗传基因,要是当了解放军去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一定是个最勇敢的女战士!&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h3><h3> 江浩有记日记的习惯,晚上,当他翻开日记本准备记下当天的所见所闻,却不禁睹物思人,又想起了送他这笔记本的谢伯伯,一个同样是因情而死的人。……</h3> <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谢伯伯年近五十,是县委政策研究室主任,江浩爸爸的好朋友,他俩被称为全县的“两支笔”。有天晚上,江浩看见谢伯伯与爸爸在家写一个材料,是关于农民包产到户后出现的问题和解决的办法。在前期调查研究的基础上,他们一边抽烟喝茶,一边商量探讨,两人轮流用钢笔“唰唰唰”地快速书写,几千字的文章草稿都没打而一气呵成,后来得了地区一等奖,受到了省政府高度重视与参考。江浩考上大学时,他送了一本大大的精装笔记本,鼓励江浩要用心读书、学好本事,将来比他们有更大作为。</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谢伯伯的婚姻在解放前由父母包办,女方大他好几岁,一个典型的农村妇女,后来随谢伯伯进了县城,没有工作,在家操持家务。这种一方有工作一方在农村的现象当时很普遍,俗称“半边锅儿”,意思是一边有保障,而农村的半边是悬起的。</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老伴的脾气是越来越怪了,我们都好多年没有‘夫妻生活’了。”一次,江浩无意中偷听到谢伯伯向爸爸诉苦。</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可能天下文人都有风流的本性,谢伯伯一年前与县委招待所的一个女服务员“勾搭成奸”,结果不幸被发现后捉奸在床。而刚好谢伯伯面子观念又很强,还常常号称“不为斗米折腰”,这下自觉从此无脸见人,于是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夏夜,纵身投入了长江滚滚洪流,县里也组织了寻找打捞,却连尸首都没见着。</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情字头上一把刀,红颜祸水需谨慎!”孟三石在“大一号”被打回原形后,曾经推心置腹地如此告诫过江浩。</h3><h3 style="text-align: left;">这天晚上,梅洁的倩影、金芳的笑容、谢伯伯的慈祥、孟三石的痛苦……交替着出现在江浩的眼前,害得他罕见地失了下眠,胡思乱想了很久才沉沉睡去。</h3><h3 style="text-align: left;"></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第二天早上,颜小光、张志、吴云峰来到江浩家,做着打猎前的准备。直到快九点半了,也不见梅洁的身影,大家正失望之际,梅洁提着一个纸盒子匆匆到来。</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气枪借来了,这事儿还真不如开始想象的那么简单呢。”梅洁喘了口气说。</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打开纸盒,一把崭新的折叠式高压气枪出现在大家眼前。一问,才知梅洁将百货公司待售的商品偷偷借了出来。</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你这可是严重的违规行为,被发现了可是要遭的哟!”对她的大胆,江浩都有些担心了。</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没事,你们放心耍,有麻烦我来‘了’!”梅洁故作轻松地一笑,大气地说。“了”是当地俗语,即“担责摆平”的意思。</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够哥们!你简直有点像女侠秋瑾。”一向重义气的颜小光称赞道。</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而学机械工程的吴云峰却没心没肺,抱起气枪爱不释手,“造型完美,做工精良!”他一边说着,已经找来破布擦拭起枪油来了。</h3><h3 style="text-align: left;"></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看着柔美却任性的梅洁,江浩有些哭笑不得,对她的了解也有了进一步的看法与改变。其实,除了穿开裆裤时经常一起玩耍的几年,上学后他们的接触却并不多,因为学校兴起了“划男女界线”,连课桌上都划有“三八线”,如果与女生说话或交往,要遭到大家的一致嘲笑。</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最近交往记得较清楚的只有三次:一次是初中时在学校遇到梅洁,她手里刚好拿了两个煮熟的红鸡蛋,那天是她生日,她妈专门给她煮的。梅洁大方地递给他一个,他见四下无人,接过来三两口就吃下了肚;第二次是考上大学即将启程的那天,梅洁已经上班了,她专门请了假,与一大帮亲朋好友到长江边码头送别。当远远看见轮船到来时,梅洁的眼睛有些红了,江浩还问了句“咋了?”梅洁却说:“这江边的风好大,吹着眼睛了。”第三次就是去年春节时,江浩他们组织了一次“大学生文艺晚会”,可节目却严重短缺,只好向外界求助,找到梅洁时,她二话没说当即应承,结果一支新疆独舞《达板城的姑娘》赢得了满堂喝彩,为晚会增色不少。</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在江浩眼里,过去的梅洁温柔胆小,如今却如此敢作敢为,真要刮目相看了。当然,江浩也没有太大惊奇,因为江州女人以漂亮出名,也以泼辣著称,常常干出些让人心惊肉跳的事情来。解放前夕,江浩老家就有一位高个子女人,在身怀六甲之时,仍然独自一人背着上百斤的一大捆柴火,到二十多里的山下镇子售卖,走到半路上临盆发作,她就在路边一背风处产下婴儿,用牙咬断脐带,歇息一阵后,用衣襟将婴儿一兜,继续背着柴火走至镇上,卖完柴火后又抱着婴儿爬山二十多里回了家。</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后来,江浩在报纸上看到,说中国人产后“坐月子”不科学,人家外国人生小孩后第二天就上街购物,吹得如何不得了与了不得,他只是不屑一笑,心想:“敢不敢跟江州女人比试下?”</h3><h3 style="text-align: left;"></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约好第二天晚上来取回气枪,江浩他们和梅洁就分别各干各事去了。</h3><h3 style="text-align: left;"></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乘渡轮过长江时,船上已是人满为患,压得船舱好像都要接近江面了,江浩他们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站在船头甲板上。但那时大家的安全意识都很低,照样兴高采烈、谈笑风生。</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看,有个‘水胖子’!”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朝上游看去。“水胖子”是当地对江河中飘浮的尸体的称谓,因为被淹死的人在水中泡久了,都会浮肿,如同胖子一样。</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唉,又是一个命苦的女人!”江浩只是瞟了一眼,自言自语地说。</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你怎么就肯定是个女人呢?我还说是个男人呢。”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却不认可。</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我说是女人就是女人!”江浩一口咬定。</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敢不敢打个赌?”</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敢!”</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赌啥子?”</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就赌我们身上揣的烟!”</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好!”</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于是两人将各自衣兜里的烟掏出来,交到了一个自愿充当中间人的中年男人手中。江浩的烟是“甲秀”牌,小伙子是“大前门”。</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那时江浩刚刚学会抽烟,是大学同寝室的李超、马小树故意教唆的成果。江浩只是偶尔抽一支,一天最多抽三五支,而李超、马小树烟瘾却很大,每天要抽一包。江浩有个习惯,每买一包烟后,就会偷偷抽出两支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但是,李超在烟草断顿,特别是在深夜无法出门买烟的时候,那个坐立不安、抓耳挠腮的难受劲真让人受不了。于是,不论江浩的两支烟是藏在床头还是夹在书本里,李超如猎犬一样,总有本事找到。</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说话间,那“水胖子”已经漂流到渡轮的旁边,其身体俯卧着,只见长长的黑发飘散在水中,一件花棉袄穿在身上。</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真的是个女人!”众人确定了。</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接过打赌赢得的香烟,江浩大方地给周围的男人们“打了一圈”,虽然基本上当即就所剩无几了,但他心里却美滋滋的。</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哼,敢与我打这样的赌,真是瞎了眼!”他暗自笑了。</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原来,江浩他们在长江边长大,每年都要见过无数的“水胖子”。开始也怕,但见得多了,就不怕了,有时还有鱼群围着“水胖子”撕咬,他们也会想方设法去逮,逮到后照样下锅吃进肚子里去。时间长了,他们发现,只要面朝上,多半就是男人,面朝下,基本就是女人。其原理,其实就是女人的屁股大、男人的屁股小,在江水中产生了不同的浮力而形成。</h3><h3 style="text-align: left;"></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过了长江,沿着公路边走边打雀鸟,走了十多里后,便进入了大山与林区。</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远远的,他们看见了一个宏大的基督教堂,这是一百多年前一个法国传教士所修,据说里面的水磨石地板平整得如同镜面一般,当地农民纷纷表示人走在上面直打滑。这深山老林至今都十分闭塞,而法国传教士却在一百多年前来到这里修建了如此大的一个教堂,并奉献了自己的大半生,江浩不得不感叹宗教强大的影响力和渗透力。</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见路边石壁与石板上,或刻或画了好多的“十”字,一问才知是当地农民所为。原来,当年传教士喂了条狼犬,外出时总跟在身边,难免就吓着当地的小孩或农民,加之另外的一些事情,双方便产生了矛盾,而外国传教士当年的权势很大,农民们不敢光明正大地对抗,便想了个阴招报复。他们发现,只要是看见了“十”字,传教士必定停下来并虔诚地祷告一番,于是,农民们沿路刻画上了许多的“十”字,搞得传教士几乎迈不动步了。</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农民有时也是十分狡猾的!”张志为农民的智慧赞叹了一声,也得到了同路几人的认同。</h3><h3 style="text-align: left;"></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听说有人来打野猪,林区的农民十分欢迎……</h3><h3 style="text-align: left;"></h3><h3 style="text-align: left;">……(未完待续)</h3></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