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窑

吴应朝（抖音号涟水弯弯）

说起湴冲，熟悉的人都会联想到一个词:挖窑。
何为″挖窑"？窑者，采煤的矿井，挖窑，即是釆煤的工作。湴冲地底下到处是煤，盖房子挖地基挖到煤，挖个红薯窖眼挖到煤，甚至翻开田泥下面就是煤，听老人讲几十年前黑泥队有人烧火土灰，引燃了裸露到地表的团墨炭，燃烧了几个月留下如今一面坳的”灰渍坑。

湴冲的男人几乎都挖过窑，甚至有很多妇女也挖过窑，我没见过面的爷爷，在过去也算是小有成就的生意人，靠做豆腐省吃俭用鼎盛时期积攒有半柜子花边(大洋)，但也挖过窑扯过水，(那时没电没抽水机就用竹子打通扯水)，父亲一身的风湿疾病，但为了生活也霸蛮挖窑，我十八岁不到就到芙蓉煤矿挖窑，那是湾里最大的窑，要关系才进的去。

记得第一次挖窑,因巷道矮小而那些受压折断凸下来的“天门”又很多，人挑着百多斤的担还要躬着身子才能通过，即使特别留意，脑壳也总是时不时的往那些天门上撞，没办法只好侧着脸瞄着那些断天门走，结果呢脸上也被划了几道沟，逗得那些老挖窑公开心嘻笑，或许是因为生活环境和从小的历练，反正当时我没有半点的退缩，相信”三天肩膀四天腿”习惯了就会好。若是换作外地没挖过窑的人，看着黑漆漆的窟窿肯定是两腿颤抖进都不敢进去的。

八几年到九几年应该是湴冲的“辉煌”时期，那时候小煤窑泛滥，大大小小的窑有几十个，相约三五个人就找片山地开个窑挖，那时村里跑运输的解放牌汽车就几十部，吸引了邻近县市的好多人到湴冲挖窑，当年的湴冲人俨然就是改革开放初期的深圳本地人嬉笑的，有空房子的人家都愿意给外来人员住，并且都不收房租，住你房子的人帮你挑挑水双抢季节帮帮忙也就很不错了。那时湾里人挺有面子，记得有次我出去走亲戚旁边人问我哪里的，当得知我是湴冲人时一脸的嫉妒羡慕;“好地方你们那里富裕经济好”。

遍地乌金的湴冲、人们酷好挖窑，甚至挖窑上瘾。听说村里有位前辈，他三天不挖窑，红薯窖眼里也要去蹲一会过过窑瘾。几十年来湴冲人极少外去创业经商，窜广东的年轻人不少，但都是如同到外婆家做客，在厂里经过磨合期坚持下来的人不多，都是忘不了家里挖窑，忘不了窑山里“打成厨”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一天五至六个小时的工作，工资比厂里还多，还能照看家里老人小孩。阎维文有一个歌《想家的时候》，里有一句歌词:想家的时候，不怕离家千里远，就怕被家捆住了脚和手”。但我们湴冲人民就是这样被家捆住了脚和手，还打了个拆不开的死结！

世事无常，世事难料。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也是幸亏祖上吴公永杨太公降灵，天不灭我。

二千年清明节那天，我到阎王爷那里走了一趟。往事想起也是神奇，冥冥之间似有神灵保佑。那天我像平常一样在下午睡二个小时觉，为晚上到油菜冲煤矿去翻渣做准备，恍惚间见自己去煤矿上班的小路中间，被一堵大石壁挡住了，我也是感到很奇怪，每天经过的小路哪来的石头挡路？但为了赶时间上班我就往“石壁上爬，准备翻越过去，结果一用力就醒了，原来是南柯一梦。也没多想就去油菜冲上班，和我一起搭档负责“翻渣”的是我堂弟阿修，我这堂弟有劲，一担矿车轮子他能举的起来，平常都是他去接车拨拴，我一般只负责配合他推车翻渣，但那天我是 精神抖擞。转扬机开绞我就站到窑洞口候着了。我还清楚的记得我那天站立的姿势，是军人跨立的样子，昂首挺胸双手反抄在后背，“英姿飒爽气宇不凡”😂 ，挨铁轨平行方向站立侧脸望着窑洞，

随着转扬机器的轰呜钢丝绳的抖动矿车徐徐上升到井口，就在矿车离窑口还有几米的距离马上就到地面的一瞬间，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因钢丝绳连接矿车的连环断掉了(原来断裂焊接好的)，惯性力导致钢丝绳反抽回来经过我的脸颊打到窑洞口的雨棚上，一尺多围的横梁都被打缺半边。生与死或许只相隔一个厘米的距离，也许就是“侧脸望着窑洞”这个吉祥的姿势让我与死神擦肩而过。钢丝绳或连环只是顺便在我的脸上轻轻的“抚慰”了一下，但终究还是造成我脸颊额头两处骨折当场昏死。醒来的时候在送医的车上，眼不能睁只知道过一会就有满满的一口液体吐不了只得咽下去，再满了再咽下去，后来才理解那是因为脸颊额头骨折那个血经过眼睛鼻子里面的通道流到了嘴巴里面。
后来的一年多的时间成就了我人生最痛苦的回忆。治疗，后遗症，调解，打劳动官司，幸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后遗症状有所好转，特别感谢湖南省宣传部的郭主任，是他出面协调才促成娄底中院郭法官终审调解，补偿我一万二千元剧终。
感谢这次受伤，让我对人生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必竞是死过一回的人，人生感悟就是不一样。同样也要感谢这一次的天灾人祸让我切底离开了煤矿的生活而到外面去奔波，尽管是历经辛酸七搞八搞九搞十搞但最终还是赚了点钱，现在生活条件比以前好许多。所谓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

如今村里最后一个煤矿也被关闭了，留下的是一个满目苍夷的湴冲村，曾经清澈的泉水不见了，农田山坡裂缝纵横，到处是一座座挖窑留下的煤矸石山，曾经泉水潺潺的小溪也是被煤矸石填的满满的，下雨天更是黑水浊浪，可能也找不到泥鳅虾米螃蟹的踪迹了。
乌金成就了以前的湴冲。乌金带给了湴冲人们几多欢乐，也给不少家庭带来了几多痛苦的记忆。
如今一个时代已经过去。但愿湴冲的青山绿水还能恢复到从前的模样，相信湴冲人民会找到更好的不以牺牲环境为代价的致富门路！

背景音乐《我是一条小河》自己K歌作品

老房子附近的“洞眼里”，少年时天天在这里挑水，现在多用自来水这里都一片荒芜了……

站在新房子院子远眺，只见新修的柏油路纵横交错，农村的交通也很不错了……。

院子里的柚子树，今年结了二十多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