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母亲住在农村,每次我回到老家,与她聊天的时候,母亲就会把村子里近来发生的事儿一件件地跟我说起,什么家长里短、生老病死的,知道的一件不落。这个时候,我一般都会静静地倾听着,听她说这说那。</h3><h3> "群,疯三福前几天过世 了,出殡那天很冷清、简单......"听到这,我心里不禁一颤。这位老人的一生真的不容易,就像一枝长在贫瘠山岗上的野花,自生自灭,不见蝴蝶来停枝,不遇蜂儿来采蜜,唯有饮尽那过岗山风的冷峻与孤寂。</h3><div> </div><h3> </h3> <h3> "疯三福"其实人并不疯。在农村,但凡外貌举止有点怪异的,人们习惯性地就会在他的名字前加个"疯"或"傻″字,其实这也没有什么恶意。"疯三福"原名叫方三福,是个鰥居的老头。从我小时起,我就看见他一个人住在我家老宅边上的那间低矮瓦房里,当时年纪估摸有三十好几了。矮矮瘦瘦的个子,背还有点驼,很少说话,说了也听不大清楚,偶尔还会从嘴里发出"嗯嗯″的声响。从小孩的眼里看他,他就是一个怪异的人。 三福,父母早丧,孤零存世。他的父母为何给他取这个名字,似乎已无从可考了。但可臆断:他的父母肯定是希望他能成为有福气的人,即所谓的"缺什么补什么″。上苍往往就是个爱开玩笑的主,偏偏给他那样的一副躯壳和福气不济的人生际遇。<br></h3><h3> </h3> <h3> 三福,虽然外貌与举止有点怪异,但心地却是慈善的。记得小时,一大群小孩围在一起玩,三福有时从旁边走过,有些调皮点的小孩就会学着他走路的样子跟在他后面走,他瞧见了也不生气,至多就是停下憨笑几声而已。更有顽劣些的小孩竟拿小石子丢他,有时就砸到他的身上,他也就挥挥手作罢。让我真正感受到他善良乐于助人的是发生在我读小学四年级的一件事。那年秋天,学校组织小学高年级的学生到学校后山的高地放风筝,要求每位学生自己制作一只风筝。要知道当年可不是像现在随便就可以买到现成的。自制风筝,还需飞得起来,这可难坏了我和父母,拿来了薄薄的竹篾,按个图样拼凑绑束一下,再糊上纸条,系上长线,装个滚轴,我就在村里宽阔的水泥埕地上奔跑着试放起来。可是风筝不是飞不起来,就是飞两、三米高就掉了下来,很是丧气。那时,三福也在旁边看着,他也着急起来,只见他弓着腰朝我招手,还"嗯嗯"地不知说什么。原来他要帮我改进风筝。只见他转身走进那间低矮的瓦房里,拿来了一个刀片。他先是把我的风筝拆卸了下来,把作支架的竹篾一遍遍地削得更薄,然后再拼凑绑束起来,重新糊上纸条。我猜疑的双眉,随着他娴熟的动作也就舒展了开来。那时看着三福,觉得他很棒,但不应那么苍老!终于风筝高高地飞了起来,小孩的心甭提有多高兴。三福就坐在埕地边石头堆上,弓着腰看着我奔跑,听着我笑......<br></h3><h3> </h3> <h3> 渐渐地,三福更加的苍老。我也因参加工作离开了家乡。偶尔回家经过他那间低矮的瓦房时,时常瞧见他坐在房前一只破椅子上晒太阳,还是弓着腰,只不过这时的他腰更弯了,上半身几乎与地平行。有时见到我还试着要站起来,嘴里还是"嗯嗯"地说着还是听不大清楚的话。有时我手里提着水果会放些给他,有时悄悄地塞一点点钱给他,他都推让着不拿。推让间,我握着他的手,是那么的凉,那么的瘦......</h3><h3> 我又一次地从那间低矮的瓦房前走过,那只破旧的椅子还在,门上的红纸对联不见了,几条未被撕干净的纸片在微风中摇曳,就像风筝飞上天后看到的那长长的纸条,在风中飘摇。</h3><h3> 三福,若有来生,愿你无病无灾,福气常聚,儿孙满堂。那时,我再遇你!</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