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樟溪，曾经百舸争流、千帆竞发的大樟溪！

白袍客

你晓得，天下黄河几十几道湾哎？

几十几道湾上，几十几只船哎？

几十几只船上，几十几根竿哎？

几十几个那艄公嗬呦来把船来扳？

——引自《黄河船夫曲》

眼前这两位长者，一位是船工，另一位也是船工。只不过，一位是造船的船工，另一位是跑船的船工。

造船的船工，名叫叶云明（图右），今年70岁；跑船的船工，名叫叶知模，今年71岁。

两位船工都是永泰县梧桐镇坂埕村人，也都是坂埕村肇基始祖鹏程公的后人。

南宋端平元年（1234年），鹏程公从莆田北高迁居坂埕。从此，奔流不息的大樟溪，滋养了他的子孙后代；坂埕村，因水而美，因水而兴，成了远近闻名的”水运第一村”！

你晓得，大樟溪上几十几条船儿？

很小的时候，叶云明就跟着父亲造船。直到5年前，他才放下刀锯斧刨，安心颐养天年。半个世纪的造船生涯，他到底造了多少船，已经无法数清了。

大樟溪，自西而东贯穿永泰全境，最终汇入乌龙江。当年，陆路交通不便，大樟溪成为最主要的物资运输通道。永泰出产的木材、李干、茶油等农副土特产品，都经由这条母亲河运到县城、省城；返航时，再捎上油盐酱醋、布匹干货等生活必需品和化肥、农药等生产物资。有资料记载，新中国成立之初，每年通过大樟溪输出的木材，就高达5万立方米！

上世纪50年代，叶云明开始跟父亲学造船，他至今记得那时大樟溪各埠头木帆船的数量：“嵩口30多条、坂埕48条、赤锡20多条、界竹口10多条、城关46条、台口20多条、葛岭48条……”如果再算上沿岸各支流的船只，整个永泰有木帆船200多条。

这200多条船中，坂埕村的占了近1/4。而最高峰时，大樟溪上有船300多条，其中坂埕村就有99条，成为大樟溪畔”水运第一村”。

你晓得，大樟溪上几十几道滩儿？

叶知模同样也是从小跟着父亲跑船。

大樟溪的船，跟海船不一样。海船的舵在后，大樟溪的船舵在前。

大樟溪，古称洑溪，据说有360滩，虽然有些夸大，但滩多濑急是不争的事实，仅险滩就有36处。因此，在大樟溪上跑船的船工，除了膂力过人、胆大心细外，还要熟记溪上的险滩、礁石位置，并知道施以什么舵法。也因此，必须是经验丰富的老船工在船头掌舵，以便随时观察应对紧急情况。

尽管如此，船只倾覆的事依然难免。

叶知模说，如今界竹口水库坝址处，没建水库之前，是一处有名的险滩。水面在这里突然变窄，水流也骤然变急。激流拐弯处，赫然立着一块巨大的礁石。船只经过这里，无论船工怎样小心，刮蹭都跑不掉；一旦操作不当，翻船更是难免。

有一年，叶知模和父亲驾着一艘满载雨伞和油茶饼的木帆船，从嵩口起航，经过这里时，一个反应不及，船只重重撞上礁石，立刻被撞了个大洞。船上的油茶饼全都沉入水中，水面上飘满了油纸伞。叶知模和父亲也被甩下水，他们分别抱着一块船檐板和一个皮箱，在激流中回旋了许久才被冲上岸。

永泰邑人鄢既齐曾做《忆洑溪归棹》一诗：“三门斗瓮涛何急，巫峡瞿塘浪不粗。四十年前轻买棹，惊魂此日尚挠肤。”描绘的据说就是这处险滩的惊险！

你晓得，大樟溪上几十几个艄公把船扳？

叶云明介绍说，跑水运的船都有一根桅杆，高2.8丈约9.33米，上挂帆布。顺流而下时无需张帆，但从下游返航，遇上有风便利时，帆布张开，船借风势，便能获得如飞一般的加速度。

多数情况下，风不可能如此便利。所以，遇到激流险滩时，船工就必须下船拉纤。为了节约人力，通常情况下，都会集结三五条船结伴同行。每条船上配备两三名船工，需要拉纤时，几条船的船工会合力把船拉上去。

而当货物多且重时，单靠船工的力量还是不够，因此，在激流险滩处，也有专门从事拉纤的纤夫。江上百舸争流、千帆竞发，船工号子和纤夫小调齐唱，一时蔚为大观！

坂埕村的船工，除了担负起为沿岸人民运输生产生活用品的任务外，新中国成立后，还承担了运送军粮、征购粮等任务。每当要运粮食时，坂埕村的所有船东都会主动推掉别的生意，全力完成这一光荣任务。

1955年，梧桐准备撤乡建镇，为此酝酿成立木帆社，入社木帆船74条，船工200多人，其中，坂埕村就有23条船入社。

1958年10月，永泰至嵩口公路开通，大樟溪水运开始走下坡路，木帆船数量逐年减少，坂埕村民也开始转型另谋职业。像叶知模，后来就在闽江上又做了好几年的梢排工。

当年，为了泊船固堤，坂埕村先祖沿大樟溪“编户植榕”，种下了成排的榕树，今天依然存有13棵，它们的树龄都在500年以上，枝繁叶茂，亭亭如盖。前几年，福诏高速公路开通，坂埕幸运地成为高速出口。借助这一地利之便，坂埕村开始走一条生态旅游的新路子。他们沿溪建起堤坝，在坝上建风雨廊桥，并开辟滨江古榕观光道。优美独特的自然风光，让这处有“榕水谣”之称的景点声名鹊起！

“众人划桨开大船”。今天，船工号子已成绝响，千帆竞发早已不再，告别跑水运的小船，开启“生态旅游”的大船，坂埕村新一代“船工”们，会把这艘船扳好、扳稳，扳向幸福的远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