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2017

潜龙在野

2017年9月的一个午后，在深圳谋事的弟打来电话。弟在电话那头哽咽良久说，哥，我心里慌得很，想回老家看看老娘了。
　　是啊，该回家了。山里的老娘，过得可好?山野寂寥，别来无恙?

10月初，国庆假期。我与弟相伴上山。母亲入土为安才短短3月，上山的路竟然是树木葳蕤荒草连天。
挥刀如风。挥汗如雨。
　　我清晰地听到，山路的彼端，有老娘在喃喃呼唤……

近了，近了。老娘的坟近在咫尺。我却倍感双腿灌铅般的沉重。
耳边有秋虫哀鸣。抑或有秋风呜咽!
路边的花圈尚在。昔日送娘上山的魂幡亦还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老娘啊，您走了吗?您，真的，真的真的离我们而去了吗?

娘，可怜的娘!您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们看您来了!
　　

　　远方的游子，跪在您的坟前，磕头无声。却在每个人的心里搅起滔天风浪、激起仰天呼喊：娘啊，天堂路远，秋意渐凉，别来无恙?

　　好想好想，再见您一面。老娘，小别三个月的您，两鬓是否又添几丝白发?脸颊是否多了几许皱纹?胆囊是否依然疼痛?胃口是否有所好转?……

老娘离去的3个月里，我已数次独自上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老娘坟旁。与老娘叙叙旧，唠唠嗑。一如幼时的我喜欢依偎在母亲膝下听春花绽放的声音，亦如年迈的娘喜欢凝视着我絮叼岁月之河里的旧事。
　　

　　至今，我还固执地认定，老娘没有离开我……只是，只是娘陪我共同经历一段旅程后，她累了，停下歇歇，目送我远去……就像，就像我每次离家远行，她在屋前檐下的每次挥手凝望一样……

　　人生如书。母亲不识字，是一部无字的书。一丝白发一条皱纹，全是无数悲壮的故事。母亲是一部读不完的书，是一部永不褪色、永远不能够丢失的巨著。

　　今年的春节。很好的阳光，分外的温熙。老娘和满崽，还在嘘寒问暖，恬淡宁适，一如以往……

　　一个羊肉火锅，外加几个家常小炒。老娘的厨艺向来不错。总能让归来团聚的儿女们吃得好，吃得香。

　　曾经，依偎在儿媳的怀里，撒个娇……上了年纪的老娘，也有闺女模样。

　　曾经，夜色下的家是那样静谧、安宁、祥和……

曾经，老娘喂养的狗儿，为乡下老家平添无数乐趣。“养狗好，一是守家，二是旺宅，三是带财……"老娘瞅着狗儿如数家珍。
白天，看狗们嬉戏，心旷神怡；夜里，听犬吠声声，安然入眠……乡里的狗趣总令久居小城的我心生神往。
　　每每如此，老娘总在电话那头把我的心撩得发痒：崽啊，想家了，就回来罗……

儿提时，再深的坑，你抱我跨过；
您老了，再大的坎，儿陪你走过。

老娘的身体向来孱弱。记得儿提时候，母亲曾因胆道蛔虫剧痛无比，通宵呻吟，一脚踩断了床沿木板。
长年操劳加上省吃俭用，老娘总是把最好吃的留给了儿女。把辛苦挣来的钱花在了送儿念书上。母亲的一生，把所有的情给了父亲，把所有的爱给了子女。留给自己的，只有饥饿，只有节省，只有病痛，只有苦难!
　　大前年，母亲在市二人民医院经历了她人生的第一次手术，切去了让她痛苦了大半辈子的胆囊。

去年中，母亲出现尿痛、便血、滞气、肝区疼痛症状。碾转县、市、省三级医院，确诊为肝癌。
拿着诊断书的我，痛不欲生，泪如雨下。
　　6月，我与弟陪母亲做了第一次介入手术。

手术出乎意料的完满和成功。
医生告诉我，通过介入之术，令药物封锁母亲肝区血管对肿瘤病灶的营养供应，让癌细胞“饿”死的疗法，适合于像我母亲这般年迈且体弱的患者。
带着希望，母亲回乡下休养。医嘱定期复查。
那一段时间，母亲成了我繁琐工作中的最大牵挂。我对每一个周末、节假日都倍加珍惜。
　　因为，我知道，这种劫后余生的相聚和陪伴，对于年届中年的我辈、日益垂暮的父母、即将远行的子女来说，尤为紧迫且弥足珍贵。

一月后，我陪老娘去医院复查。医生高兴地告诉我，母亲术后状况良好：病灶边际无明显阴影扩张，甲胎蛋白(一项标记肝癌的重要指标)大幅下降!
　　

这个消息对于在痛苦中挣扎了数十个日夜的我和弟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利好”。我在电话中，用兴奋得颤抖的声音与弟共享这份难得的“快乐”。
　　忘记说了，为了确保老娘的最后一道精神防线不被可怕的“肝癌”击溃，我与弟一直保守着“老娘患癌”的秘密。以至于迄今，我与弟还常在午夜梦回时扪心自问：这种对娘的“隐瞒”，对否?错否?

病情稳定，暂无大碍。我送老娘高兴地回家了。
　　回家路上，我宽慰母亲：娘老子，有崽在，您放心，无论您有个三长两短，崽一定会想法子救您……老娘频频点头：是啊是啊，娘这一辈子，全靠有两扎疼娘滴好崽呢……

　　我与弟两家子，陪着老娘去了新宁崀山。泛舟扶夷江上，倍叹生命如此美丽，生活多么美好……

　　带着老娘游览了洞口挪溪森林公园。龙头三吊惊飞瀑，漫天林海入眼来。老娘的眉头眼际，溢满了幸福的微笑。

　　其间，还趁着深圳的表弟喜诞麒麟之际，陪老娘畅游珠海，远眺澳门，遍尝海鲜……

相聚，就如故土天际的那轮暖阳，温情荡漾！一世浮生一刹那，一程山水一年华。哪有来日方长?但见匆匆时光!

生命易老，岁月易逝。当我们也以一角尾纹，一缕白发去感受母亲的满脸皱纹、满头白发的时候，我们有时竟难以分辨，老了的，究竟是我们的母亲，还是我们的岁月？

孰知，老娘命运多舛，沉疴又起。今年3月底，老娘的第二次复查结果让我再次迭入人生运命的“深渊”。
母亲的核磁共振结果显示，原病灶周围发现扩张型阴影。更要命的是，甲胎蛋白化验结果数据再度向上飙升：突破一千，仪表无法显示具体数据。
数度征求医生意见，奔波省市医院问询专家，最终，可怜的老娘，带着最后一丝生机，躺上了二度介入的手术台……
　　娘啊娘，不知这次，崽还能救您吗……

　　好想好想，上苍能赐予母亲力量，让她度过生命的难关；好想好想，老天能赋予我巨手，帮母亲托住那轮急速下坠的夕阳!

当老娘二度手术结束后，我把医生叫到一边，忐忑问他，我娘还能撑多久?
医生摇摇头说，3个月左右吧。
刹那间，泪水从我双眼汹涌而出。这就是娘的宿命么?!
我冲出医院，躲进旁边的洗手间，任涕泗纵横成溪河，任呜咽爆发成号淘……
　　天啦，时光时光你慢点走!!!!!!!!

今年6月底，我正忙于组织一个集中采访。父亲从乡下打来电话。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健啊，你快回来，娘老子昏过去了。
放下工作。驱车狂奔。到家门口，一眼看见我那可怜的老娘，瘫坐在我多年前为她添置的摇椅上!
　　我一把背起生命之火在风雨中飘摇的娘，放到车副驾上。发动，向医院疾驰。我这次，一定要救娘!

病情十分凶猛。输氧，用药，急救。娘依然没有醒来，仪表显示呼吸有时为“零"!加药，换药，还是不行。医生下达了病危通知……
　　我哀求医生，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确保老娘度过今晚。因为，弟还在从深圳往家狂奔的路上……进重症抢救室，上呼吸机，洗血，换血……与其说我在哀求医生，不如说我在祈求上帝，今夜的老娘，可否还有生命的奇迹?????

　　亲人的呼喊，亲情的换留，可否感动上苍，出现奇迹????……

俯首捻白发枉叹岁月无情，放眼望青山但求苍天有眼!

　　亲人的呼唤，亲情的执着，可否感动天地，出现奇迹????……

　　亲人的呢喃，亲情的呼喊，可否感动上苍，出现奇迹????……

洗血换血后的母亲，生命似乎又焕发出力量。尽管医生的回答依然让人失望。
醒来后的老娘，执意叫我和弟送她回家。
　　在医生的分析和劝说下，我和弟连夜把老娘接回老家。

　　在最后弥留的半个多月里，苦命的老娘依然对生命充满炽热的向往。尽管一阵紧似一阵的病痛令她汗如雨下。尽管吗啡、杜冷丁的止痛效果越来越短越来越差……

多想，与您抵足，不是今夜，而是经年。
不愿，从此分手，断了离肠，冷了残月!

　　儿子最后的尽孝，执念的挽留……

山高路远，天地辽阔。这最后一程，我们陪您走过。

娘啊娘，没有您的陪伴，明天会是啥模样?[流泪]

多么希望，娘在身边，空气都是甜的；无法想像，娘在墙上，做梦都是哭的。

　　兄弟姊妹的殷殷探视，强颜欢笑聊以宽慰……

　　娘啊，来，让儿再喂您一口。就像您当年喂儿一样……😭 😭 😭

母爱是绚丽的彩虹。任风雨剥蚀，年轮飞逝，总是完美无暇，且永不逊色。

母爱是一缕暖阳，给你温暖与灿烂。她能暖化寒冷、荡涤心灵、活力生命、振奋精神。她以宽阔的襟怀哺育生命、呵护成长。

母爱是茁壮蓬勃的绿地，富于生机而芬芳宜人。她永远是没被唯利是图、排他利己而污染的一方净土。

母爱是一条长长的河流，为你导航为你扬帆，伴你远方漂泊、长流不息、一帆风顺。那缅柔的心愿，那谆谆细语若溪潺潺的叮咛，为你指点迷津，护你远行无忧。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母爱是一把普通的雨伞。无论你风雨坎坷，她总是依靠的呵护。那展开的胸襟，为你遮风挡雨，使你踏实前行。

母爱一如一脉清泉晶莹剔透，纯洁如碧。

母爱是一首精品无比的抒情诗，写满了纯朴、勤劳、善良、无私、自信和牵挂；母亲是孩子行走的启蒙老师，教会了孩子为人处世的基本道理；母亲永远是孩子成长的保护伞，呵护着孩子在磨砺中学会坚持的勇气......

母爱是天然而质璞无洗的玉，她总是纯洁如水、自然而原汁原味。

母爱是执着的坚守，永恒的无私，不管人生如何百味，命运如何苦涩，她总是一心一意、含辛茹苦、从不打折。

母爱是一汪深深的海水。她总是以海纳百川的广弘与博大，默默容纳与涵养。那宽宏的气量，那包容的品性，让营生与处世泰然、维系和睦相协、无争无患。

　　最后的相聚，欢笑之下，谁人能知几多悲凉?

　　最后的侍奉，嘘寒问暖的背后，几人能晓许多哀伤?

　　最后的聚首，寥寥家常的背后，看见好多泪水飞扬?

　　最后的相依，难分难舍的目光里，可曾见儿女的泣血断肠?

　　最后的诀别，离歌弦断之际，娘可知亲人血脉的执手相挽?

　　娘啊，娘!

多么希望，娘在身边，空气都是甜的；无法想像，娘在墙上，做梦都是哭的。
　　娘啊，您在墙上凝望，儿在墙下断肠!……

处处不见人影，处处都是身影。娘啊，您住进了儿女们的心里!

一抔新土，满脑旧事，遍地伤悲。

相逢一笑惊岁月，人生百年伤离别!

　　碗儿成对，筷儿成双。老父独酌，娘在何方?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您……泪眼望穿天际，晕不开结局……

处处伤情别时泪，堂前檐下少一人。😭 😭

一旦梦醒泪纷飞，百日逢秋此恨垂。目极暂登台上望，心遥长向梦中归。

母亲，老娘！两个滚烫的字眼，温暖了悠悠岁月。一部辽阔的传奇，惊艳了所有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