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烫嘴的韭菜馅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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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阳光灿烂。屋内室温上来了，暖洋洋的。最喜欢这样的冬天，天空湛蓝，有时候飘一缕缕的白云。

穿衣出门，去超市采购。出门的刹那，风吹过来，立即打了一个激灵，真的是冬天了，风有些凌冽，吹了脸似乎有点生疼。看看天，仍有阳光，但已经不是暖阳。路边的梧桐树叶有些枯黄了，还没有完全落下来，第三排低层楼房之间的四棵银杏树叶全部黄了，灿烂的扑面而来。不去看两边的楼宇和地下凌乱的街道，也是一道风景，这几棵漂亮的树，种在这里，毁了。在这样一个破落的环境里，飘落下来的金黄叶子，也被践踏乱七八糟。我在树下站了一下，心里为它们惋惜。

　上午的超市人不多，蔬菜区更少，大爷大妈们都是下午来买菜的，那时候的菜便宜，尤其是绿叶菜，很多都打半价处理了。现在，绿莹莹的蔬菜整齐的躺在货架上，新鲜诱人，绝不会被处理。

我挑了绿萝卜，大白菜，菠菜，油麦菜，过称时，被柜台上摆着一捆捆韭菜吸引了。整捆的韭菜裹着透明的塑料纸，拿起来细看，上面贴着绿色蔬菜的标签，有产地，有公司的名称。韭菜很干净整齐，不是宽叶的，粗细均匀。又看看价格，恩，是有些贵，但我还是毫不犹豫的放到购物车里，无公害的韭菜真的不多见呢。

　回到家里，特意向老张展示了这一捆精致的韭菜。老张说，中午吃韭菜馅饼吧，要纯韭菜的，放鸡蛋虾仁，要那样油煎熟的。呵呵，条件真多，我完全明白他的这些要求。我说，好吧。

一直以来，我家很少吃纯韭菜馅的食物，一般都是放在白菜馅里作为调味的，如放木耳之类的一样。因为我对大量的吃韭菜心里是有顾虑的，我知道市面上的韭菜都是用剧毒农药种出来的，因为韭菜非常爱生虫子，韭菜种子都是用农药泡过才下种。具体有没有这么夸张，我不清楚，但吃的时候心里是有芥蒂的，所以尽量少吃。我一个闺蜜家从来就不吃市场上的韭菜，他们家院子自留地总是自己种一席韭菜，有一次她还给我们割了一大捆来。

　韭菜是一种具有诱惑的蔬菜，有的人特别爱吃。在我婆婆家铁路宿舍住的时候，楼下的胖姨经常坐在单元门口择韭菜，那么大的一捆，一根根的择，每一根择掉最头上的小叶子，连同根部一层剥掉，再掐掉最下面的黄叶尖，一根韭菜才算择干净。要大半天的时间才完成。

胖姨择韭菜就像是楼门口的一道风景，看到她在那里坐着，你心里就会安定下来，你尽管放心的出门，有谁要进这个单元，只要是生面孔，胖姨都会打听一个底掉儿，所以，我们单元从未发生过盗窃事件。

　我单位里有一个师傅，特别爱吃韭菜馅饼，他说，无论是包子，饺子，馅饼，只要是韭菜的，他都爱吃。那时候我还在大石桥边上的铁路电务段上班，因为离车站近，单位门口一溜儿卖饭的，最诱人的是烙馅饼的。

摊位前是一个大案板，一端有一大盆韭菜馅，上面覆盖着炒熟的鸡蛋，金黄的一层，面活的非常软，做馅饼的师傅也不做剂子，在大团面揪一块，用手在案板上面抻一抻就成了一个圆饼，挖一勺韭菜馅，他都是朝下挖的，上面的鸡蛋基本不动，在手里一转，一个馅饼就包成了，在案板上按瘪，放到一侧的大饼铛上，油滋滋的烙熟。做饼的案板上也是抹油的，不用簿面。

　单位的那个师傅，几乎每天中午都吃韭菜馅饼，用纸垫着，一边吹，一边吃。吃完了，牙缝里都是韭菜叶，口里呼出烂韭菜味。这就是我从来不在外面吃韭菜馅食物的原因，吃着香，吃完了臭。那时候也没有口香糖清理，就只有嚼茶叶，又是满嘴的茶叶沫子，牙缝里塞满，又得去漱口，好麻烦，就索性不吃。

问及那个师傅，为什么这么爱吃韭菜，他神秘的说，不懂了吧？韭菜壮阳。

我楞了一下，花时间把这句话嚼明白了，含含糊糊的回答：啊！

　其实我那个时候年轻，并不是太领会那句话的要领。现在我也不知道韭菜壮阳有啥科学根据，不过民间好像都信这个。张佳玮写文说《笑林广记》里有个荤段子：一个男人相信吃韭菜能壮阳，遂大吃，对老婆说：我吃了这个，如铁棒一般！老婆于是也一起吃，男人问为何，女人说：我吃了这个，如铁箍一般！

其实吃韭菜也有写的很文艺的。比如，江南的苏州人，吃韭菜就非常讲究，每年要吃头刀韭菜，说是头刀韭菜，经了一冬，藏阳蓄气，特别鲜脆有味，拿来炒鸡蛋最好。

　大文豪杜甫也写过：“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写的非常美。在春天的夜晚，细雨飘洒，到田头剪一把韭菜，炒熟，加上灶间刚熟的米饭散发出香味，在春天的雨夜来吃，新剪韭菜绿，炊上米饭黄，多美好啊。

说了一堆，还没有说到我家的韭菜馅饼。我按照老张的指示，先活了一团稀软的面醒着，然后做馅。把一捆韭菜打开，还真是不错，基本不用择。我不愿做韭菜馅的一个原因就是不愿意择韭菜，我没有胖姨那么有耐心。我都是粗粗的择一下，就下水洗。

　我在韭菜馅里放了泡发的虾仁，剁了一点猪油渣，又拿了三个刚买的油豆泡切碎，摊了一个鸡蛋饼切碎，拌好馅，尝了咸淡。我也回想着单位旁边卖韭菜馅饼师傅制作的程序，揪一团面，在案板上抻。我还真的弄不成，我又拿出擀面杖擀成圆饼，放馅，像包包子一样包好，然后按瘪，放在油平锅里煎。

我一边做，一边喊老张起来，准备吃。煎熟一个，放到餐桌上，把醋递给老张。他一边吹气，一边吃。含糊不清的说：“好吃，好吃。”

我烙了六个馅饼，我吃了两个，老张吃了三个，我有点欠，不过我忍着没有再吃。我记着呢，人就是这样吃胖的。

　韭菜馅饼好吃，是因为韭菜特别鲜浓多汁。韭菜馅不能吃肉的，因为不好烙熟，要一边烙一边吃，烫的，外焦里软，咬开个口，韭菜汁跟汤包一样就出来了，绿油油的，醇浓烫鲜。饱汁的韭菜不柴，又不腻，就着面饼咬，且弹且香，能嚼出”咕吱咕吱“的声音。

韭菜要吃新鲜的，新鲜的好吃。因为，韭菜是五辛之列，和葱蒜一样，吃了口气不好。念佛吃斋之人，烧香前绝对不能吃，有气味，佛祖就会生气。如果是新韭菜，气味就清，就很干净。嫩韭菜气味就清新，不过有人专门爱吃气味重的老韭菜，觉得吃着解气。

　一种吃的东西，往往最能引起回忆。我想起我刚上班的时候，有一个叫杨子的女孩，当时机关里就我们两个年轻的，她在团委，我在办公室，我俩就经常在一起。刚开始我每天都是回家吃饭，中午有时候去食堂。因为我家从保定搬来的时候，我妈就说，石家庄的乙肝流行的地方，所以不要在外面吃饭。

杨子好像经常在外面吃饭，对车站周边的小饭馆一清二楚的，每天中午她带着我七拐八拐，吃大包子，大屉蒸笼的氤氲白气，看着都让人全身泛暖。“刚出屉的包子”叫声，只有冬天又冷又饿的时候最能理解。阴冷的冬天，到中午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了，用一双冷手接过烫得直跳的大白包子，一口咬透，吃到香浓汁溢还略微发烫的馅，那般饱满的幸福感无与伦比。

　　杨子还带着我吃过一种大骨头，好像是一毛钱一碗，用那样的白瓷蓝边的碗盛着，给服务员一毛钱，就给你捡几块放碗里，骨头上基本都没有肉，但味道很香。

后来杨子嫁了一个军官，调到北京去了。我去北京出差还在一起吃过饭，再后来听说她女儿出国上大学了，她丈夫转业在一个有实权部门当头，要跟她离婚，闹了很长时间。  

　韭菜馅饼吃完了，还剩下一些韭菜，可以吃韭菜炒鸡蛋，卷烙饼吃。不过，还是那个烫嘴的韭菜馅饼好吃，赶明儿再烙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