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果

婼芸

　　山果是野果，亦是人名。

昨天，预报的雪天，没有如期而至，难得还有太阳，爬起来赶紧收拾行囊，进山。

收获不小，拍到了预料之外的山果。

这山果是照金山上唯一有生命的果了，大片大片的，阳光下红的惹心惹眼。

还没来的及分享，2017年的第一场雪已纷纷落下。

可这红色，黑色的山果，除了喜欢它的色泽之外，也让我想起了现在应该年芳三十出头的果儿。

　　每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但我看见果儿的时候，她青色的脸颊上，一双灵动的大眼，睫毛反翘，秀气的鼻头，厚厚的嘴唇，头发乌黑发亮，清瘦，小巧，一身普通的校服略显单薄，一双薄滑板鞋，在风雪的初冬，瑟瑟发抖。

我们吃的火锅，她一直看着我的饭碗，极力的在压制她的饥饿，但她的眼神，却早已出卖了她。

给她取了双筷子，让她跟我一起吃饭，她很是惊讶，不停的说阿姨不用阿姨不用，我还是把筷子硬给了她，于是她便坐了下来，她肯定是很饿，但依然是慢慢的进食，很有涵养和内秀。一顿简单的饭，拉进了我们的距离，于是果儿便融进了我的生活里。

果儿那年十五岁，刚上高一，家里有个后妈，还有个可以称之为爸爸的男人，和一个疼爱她的哥哥。

果儿的妈妈是个贤淑的农村妇女，上班的父亲，在工作安稳之后，便有了小三，于是就跟果儿的妈妈闹离婚，无数次的打闹之后，果儿妈妈最终妥协，还是签字离婚，但果儿的爸爸为了不再跟果儿妈妈有联系，找熟人，把两个孩子都判给了他，果儿妈妈净身出户。

不到三岁的果儿，便从天堂直接到了地狱，后妈给她的印象是，光鲜亮丽，从不拿正眼看她和哥哥一眼，因为果儿太小，后妈心生埋怨。

果儿在一次睡醒之后，竟然发现她已经离开了家，到了一户大山的人家，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到那的，就一直哭闹，那家的女主人说，哪里以后就是她的家，因为她爸爸已经把她卖了，卖到了叫做照金的山里。那个女主人还算和善，并没有打骂她，但她还是很害怕，很想家。

绝望和恐惧紧紧的笼罩着果儿三岁多的身心，她亦步亦趋，不敢再哭再闹，但她还是想家，想妈妈。她问了村里人村里人说一直延着大路走，就可以到现在的新区。

有天天还没亮，她就偷偷的揣了两个馒头，迈开她小小的步伐，开始了逃亡之路，因为她要回家，要找妈妈。当她给我说到这的时候，我们都已经泣不成声，三岁多的孩子，怎么来想象她的找家的辛酸和磨难。

果儿用了三夜，四天，晚上睡麦垛下，白天就跑路，饿了就在地里找东西吃，终于支撑到了新区，她爸爸的家，爸爸在看见她犹如小乞丐的一刹那，也流出了眼泪，毕竟，是亲生的姑娘。但她还是没有逃脱一场由后妈挑唆的毒打，从那天之后，她就没有童年了。

　　她说阿姨，照金的地方，山果很多，果子很红，也很甜，但她永远也不想再去哪里，而且，她也不喜欢果儿这个小名，一点也没有野果的甜。

不到四岁的孩子，根本够不着锅台，她就是踩着小凳子，天天洗碗洗衣，收拾家里，天天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活着，生怕惹恼了叫做后妈的女人，每次洗完，收拾完就悄悄的卷缩在自己的小角落里，外面动静再大，都不会出去张望。

哪怕是她感觉到那个叫后妈的女人，领别的男人回家，她也不会多看和多说一句。日子就那样的慢慢熬着，她把全部家务之外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她哥哥也经常说，要让她努力学习，改变他们的命运。

高一结束后，他的哥哥开始工作了，因为优秀，半年就开始拿了年薪，而她的亲妈，因为知道她上了高中，也到了学校的门口，开了个小店，但她就是不肯认亲妈，认为是亲妈抛弃了她，任凭亲妈怎样的苦苦哀求，她都眼含泪花，不叫一声妈妈。

果儿的妈妈观察到果儿跟我常来往，于是便找到了我，让我做果儿的工作，在一天周末的日子里，终于说开了果儿的心，看着果儿扑进妈妈怀抱的那一刻，谁能不为之动容。

果儿认了妈妈，果儿的哥哥也认了妈妈。

果儿如愿，考上了985 院校，她妈妈在果儿考走之后，也结束了她的店面生涯。

如今看着照金的山果，我又想起了果儿。上次见她妈妈，说果儿早就年薪过了几十万，如今工作繁忙到不肯生孩子，言语里是满满的幸福，也有淡淡的担忧。

　　山果又红，故事已老，但还是非常喜欢山果的红艳和酸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