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r></h3><h3> 睁开眼,雪儿看到的不是自己熟悉的家。</h3><h3><br></h3><h3> 三天前,热闹的鞭炮声中,二爷抱着一个红衣绿裤的小女孩,朝一个迎亲的队伍走去。身后传来母亲的啜泣声,不是说送我去享福的么?母亲怎么伤心了?人群中也没有父亲的踪影,八九岁的雪儿糊涂了。</h3><h3><br></h3><h3> 渐渐地村庄远了,赶热闹的小伙伴也看不到了。那是个深秋的季节,一路上是什么情形,于记忆中完全模糊。经过的路是陌生的,到达的村子也是陌生的。眼前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让雪儿有点不知所措。</h3> <h3><br></h3><h3> 几桌吃酒席的客人冲着一对中年夫妇贺喜,一个大姐姐告诉雪儿,那是她新家的爷(父亲)和伊(母亲)。三天里雪儿没叫过一声,尽管他们给了许多好吃的东西。</h3><h3><br></h3><h3> 怕雪儿闷,这家兄弟姐妹几个领着她在村子里游逛。见过什么人看过什么风景,因无要紧的便没什么记忆。乡下无非都一样,成群结队到处流窜的小孩,鸡鸭鹅悠闲地拓着方步,随意地拉着粪便。穿过池塘边洗衣妇人探究的目光,翻过一个土坡,来到了一个小学前。记不得是谁说新家阿爷在这里教书,想留级是可随便留的。雪儿从一到三年级都是班长,成绩是老师的骄傲,她从没想过留级,印象中只有成绩不好的学生才会留级。</h3> <h3><br></h3><h3> 雪儿脸上不屑的笑被那个自称二哥的看在了眼底,于是又带了她去别的地方转悠。第二天晚上甚至去了一个远房表姐家,她嫁到了这个村子里。看着从未谋面的表姐,对她热情万分,雪儿的内心依然被不安和无助包围着。</h3><h3><br></h3><h3> 孤独像潮水,淹没了这异乡的小女孩。熟悉的小伙伴,认识的鸡鸭鹅狗,门后不时响着脚步的石板路,村后垴的大樟树,还有爹和娘,都成了雪儿梦里的常客。</h3> <h3><br></h3><h3> 这女伢顶聪明,父亲在亲戚朋友面前如是说。可惜是女伢,他们叹息摇头。尽管如此,父亲从不曾对雪儿流露过失望。每每同那个一起长大的堂兄上山爬树,下水摸鱼,去果园偷果子,跟男孩一样打架闯祸,父亲也从没责打过。</h3><h3><br></h3><div> 甚至于有一年大年三十晚上,天很冷,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烤火,桌子上放着不常见的瓜子花生京果等小吃。父亲起身倒完开水,刚准备坐下,这时雪儿伸手偷偷拿走凳子,父亲坐空,四仰八叉摔倒在地,水泼了一身。糟糕,大人们都说三十年夜手不能沾地,雪儿准备随时逃,父亲却也只是责骂几句作罢。</div> <h3> </h3><h3> 这户人家有兄弟仨,俩姑娘都出嫁了,便想抱养一个小女儿。他家条件好,吃得好穿得好,你去是享福了。</h3><h3><br></h3><h3> 看着漂亮的新衣,听着母亲的描述,雪儿动心了。可是真来到这样陌生环境所承受的煎熬,是她小小年纪不曾思虑到的。</h3><h3><br></h3><h3> 尤其是第二天出去玩,村里一群小孩围着她不停喊:某某某的老婆,不是做女儿的么?雪儿顿时心里堵得慌。</h3><h3><br></h3><h3> 得赶紧逃走。翻身下床,装着出去玩,来到村边的小路,雪儿拔腿就跑。</h3><h3><br></h3><div> 眼前一大片水田,小路纵横交错,雪儿冲着有人走的路上跑,那扛锄把锹人走的路是不用考虑的。不敢回头看有没人追,只是一个劲地拼命往前跑。</div><div><br></div><div> 多年以后,记忆中那小女孩田间狂奔的模样,雪儿仍能清晰记得。回家后经常做的一个梦,就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被人追,又惊又慌很是恐惧。那个困拢了多年的梦魇,也只有成年后才能明白它的根源。</div> <h3> </h3><h3> 终于看到了马路,横穿过马路,就是那条回家的路了。经过一路狂奔,终于到家了。先找了小伙伴去玩,肚子饿了跑回家,顺着楼梯上阁楼去找吃的。</h3><h3><br></h3><h3> 突然听到嘈杂声往家里来,透过阁楼另一边堆满柴火缝隙,看到一伙人在围着父母吵着要人。雪儿大气不敢出,好大一阵后,人走了,记得父亲吼了母亲一句:早说了别送,你不听。</h3><h3><br></h3><h3> 之后谁的劝说也没用,雪儿死活不肯去那陌生人家,父亲只好赔钱了事。</h3> <h3><br></h3><h3> 如果不是那次义无反顾的出逃,多年以后,雪儿也就不可能,在这静谧的清晨,气定神闲地回首那前尘往事。</h3><h3><br></h3><h3> 至于母亲,看着她日渐苍老,步履蹒跚,那差点被她改写的人生,想着也是怨恨不了了。</h3><h3><br></h3><h3> 不如感谢父亲的庇护和命运的眷顾,让我有了岁月可回首。在岁月的长河里,我与自己握手言和。.</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