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荷冬逝》

熊倩

<h1>小区的棕榈湖上有一大片荷花,每年的七月便是棕榈湖人气顶旺的时节。赏荷的、摄影的、写生的、凑热闹的将本不宽敞的廊桥塞得满满的,保安大哥一边招呼安全、制止攀拆,一边在人群中插科打诨:"荷一辈子才冤哟,供你们拍、供你们画、供你们赏,到头来头上的果、脚下的根还被你们吃光"人群笑开了,都夸保安大哥精辟。<br> 年轻时我对荷没有特别的偏爱,只是喜欢,甚至说喜欢里都夹杂着好些附庸的风雅,所以对她的花语秉性知之甚少,直到六年前我生命中有了与荷相关的故事,便开始关注荷。父亲弥留之际,我曾问过他想要什么东西,他说什么都不需要,只嘱托今后每年去看他的时候记得带上一束荷花。那一刻我忏愧到极点,这是父亲少有的爱好,做了几十年的女儿,竞没送过一次鲜荷给父亲,真是愧疚难当。第二天一大早我顶着倾盆大雨赶到华岩寺期望在荷塘里能釆一片尚存生机的荷叶送给父亲。初冬的荷塘满目衰败,一片残黄,哪有生机,只好捞起一朵湿透的莲蓬晤在胸前跪求菩萨,保佑父亲能坚持到来年夏天,让我弥补欠下父亲一生的荷花。迟到的虔诚唤不回旧去尘香、挽不回锦绣华年,终于菩萨和父亲都没给我机会,这一错过就是一生。尽管我在父亲的墓碑刻上了荷花,每年七月鲜荷祭拜,负疚也不曾减轻。<br>  </h1><h3><br></h3> <h1>  因此荷事便成了我的心事,每年从小荷尖尖到叶残梗枯的守望也成了习性。时间一长,对荷渐渐也有了自己的偏好,更爱残荷残!</h1> <h1>残荷之美,是历经沧桑后的了悟之心,是凛然生出的一种铮铮风骨,它比盛开时的嫣然更让人动容,更让人肃然起敬。</h1> <h1>在我的眼里残荷之美并不逊色于盛开的荷花。"雨洗铅华不染尘",虽然褪去了取悦于人的颜色和身姿,却是添了诗般雅致。虽然"目阅残蓬怜瘦影",却有了刚毅的张力、不卑不亢、老而弥坚的傲骨。韶光掳去的只是装点生命的虚无、累赘。</h1> <h1>  初冬里这些即将尘泥于水的枯梗曾托起过一夏的婀娜,迎来过满眸的青睐,而今水寒风彻却难得一个回眸,她不究世态薄凉,依然不悲不怨将心打坐成禅,静默水中,无惧岁月的阉割。</h1> <h1>前几日我去湖边拍残荷,又遇保安大哥,他孤独如湖上枯荷斜倚廊桥打盹,见我拍摄主动搭讪:"都死成这样了有啥好拍?"我笑而不答,随手将刚拍的一张莲蓬递过去,他惊奇地将目光投向湖面再打量我,憋了半天吐出三个字:"有味道!"</h1> <h1>是啊,有味道!是画的味道、是诗的味道、也是告别的味道,只是送行的夕阳将这味道渲染得浓烈了些,悲壮又凄美。</h1><h3><br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