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宝问:“你快乐吗?”</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石想了想说:“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快乐。”<i> </i></h3><h3 style="text-align: right;"><i> </i></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说:“三十五。”</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说这话的时候,石似乎在自己的话语里开始审视自己,或者说是创造一个新的自己。现实令人失望,真实生活中的石充满着疲倦、无趣和无奈。</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是一个活得气馁的女人,于是她再说一遍:“我三十五岁。”</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宝再问:“你属什么?”</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这一问问到要害,石立刻慌乱地开始算计自己要不要坦白,最后 石还是老实地说:“属虎。”</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停顿,给宝发了一个抖动的窗口。</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宝也说自己属虎。</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说:“你唬人!”</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但她心里知道宝是属虎的,那是整整十二年的距离。</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宝说:“让我看看你。”</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便灰溜溜地迅速地下线了。</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两个人是在网络上认识的,石一直庆幸这种交流的只是文字,宝看不到她的样子有多衰!</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一早起床,石开了电脑,看到宝说:“打电话给我。”原来昨夜宝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空空荡荡的心一下子有了忽闪忽闪的泪。</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可电话铃声响了许久,宝那边没有人接,没有人接电话?</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当天晚上,宝打电话来,那个时候石已经睡下了,手机在床边的柜子上,她拿起来接,是在她“喂”一声之后,那边的宝仍无声回应。于是石又“喂”了一声,那头这时才出现一声低沉的男声,说:“你好吗?”那声音极像一个感冒之后的人,需要一种特别的温暖。</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说:“哦。”宝也拉长了腔似的“哦”了一声。</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其实俩个人都是无语的很,更长久的停顿之后,宝轻声笑起来,说:“你为什么不说话?”</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觉得自己这样子好轻浮似的。</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宝再说:“你的声音很好听,不应该是个少言寡语的人啊……”</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就挂了电话。石出于不明心理,留着那号码,手机上标明“宝”字。她不知道宝是如何标注她手机的号码,大概是“陌生人”的字样吧。石不知道宝打电话来要干什么,她按捺住过分战栗的心。</b></h3> <h3></h3> <h3></h3><h3 style="text-align: left;"> <b> 一直到晚上,石便鬼使神差的开始打电话给宝。</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当然,石是有意选择晚上,电话才响一下,很快被接起,快到让石非常意外,那边响起了宝富含磁性的声音:“喂!”</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而石呆住了,一言不发,那边宝又喊了几声“喂!喂!”就说:“是你吗?”</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回答:“是。”然后又像许久没上过发条的钟停住了。石也觉得自己怪异得厉害。</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宝说:“你找我?”</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查问:“你怎么喜欢晚上接电话?”</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宝不答,只说:“你找我什么事?”</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默然了好半天,说:“哦,我无聊。”</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宝也就没话说了,许久之后,他问:“你还在吗?”</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说:“在,还在。”</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宝说:“真巧,我也是无聊呀,我这个人不大会和人说话的。”</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回答:“我们一样。”</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宝玩笑道:“我觉得你的声音很好听,我都不相信你会有三十五岁,声音一点都不成熟嘛。”</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说:“我要挂了。”</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宝喊:“不要挂!”</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没挂。</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宝说:“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话?”</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不语。过了一会,石又说:“我挂了。”</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挂上电话,这时才想起了许多不合理,宝似乎对她的兴趣很大,也许无聊只是大家的一个借口,也许宝留下自己的号码,是很自信石一定会和自己联系。石觉得自己连那个男孩子的名字都不想知道,却一心想着那男孩子标示她手机的号码会取一个什么字。</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时间将近午夜了,石独自坐在了灯下,大约在猜想以后会发生的事。</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呆看着手机的显示荧幕,她设定的是“安静模式”。手机这时静默得像个石头,什么显示也没有。石想自己何尝不像个隐形人,需要着这种奇妙的幻觉似的。</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的手机放在枕头上,闪着寒寒的冰蓝光,她拿起来看,宝又打来了。</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有点不开心地说:“你怎么又打来?”</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宝说:“无聊嘛。”然后则问道:“你怎么还没睡?”</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有点内疚地开口了,这时的她几乎是快乐的说话了。</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事隔三年后,石才发现原来自己不是不在乎这种感情,想起宝的那一刻,石独自簌簌地掉落了伤心的泪水。</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这世界诱惑太多,每认识一种诱惑,就多了一层苦恼。痛苦和快乐其实都是短暂的,平平淡淡的时间是枯水期的石需要内心的一种足够强大的精神支柱。</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2009年的三月,是石最后一次有想谈恋爱的冲动,石是一个不怕孤独又严苛地让人会不寒而栗的女人。石觉得久了,自己害怕了感情,只是想逃避现实,异常懊悔的是石不能承受任何一种感情。</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是一个喜欢独处的人,常觉得言不及意的聊天太耗元气,如果真要了解一个人,东南西北聊上半天,往往还不如短短几分钟里,全心全意在静谧中感知对方,所以石常给人文静的错觉,生性安静只是表面,无论孰种表里,像这样惯于独处的人,到哪里都给不了别人活泼开朗的形象。</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常会很想宝,但同时又畏惧内心,乱七八糟地翻搅,紧紧地揪住石的思维,干渴好象内里在烧灼。</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像悬空站着四面无靠。</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宝对石的那些赞美,那些美妙的语句的浇灌,让石深深惊奇宝有这样大的力量,真正的发生可能宣示或许难以与过去的自己割离,而如果必得如此,石当然情愿,黑黑的日子里,有这样一个男孩子关心自己,那样就不用害怕生活下去了。</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是丈夫死后才开始上网的,因为自己非常阴郁,对生活别人不费吹灰之力的事,石就异常困难,她是坎坷的典型。</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从小到大对人总是近乎礼貌而羞意的微笑,有一副让人珍爱的少女般的神情,她那样的笑容使她完全不像自己的实际年龄,石呈露出这种陌生的一面,觉得分裂。因为分裂,她觉得自己头脑不清醒,似乎脑袋里有什么忽然卡住了。总之,石对丈夫的死也不觉得难过,或者心痛心碎,那些丈夫刚死应该出现的感受,她都没有,只是石像没心没肺似的非常疲倦,没有力气生活下去,石默许自己整天的叹气、摇头,过于复杂的事情,石从来不去想,她心削下来一片片只等晾晒。</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的人生就这样停顿了下来。她有时呆钝,有时非常激动,眼眶里充满眼泪,啪啪掉落,完全无法遏止,她会哭许久,感觉到自己内部有充足的库存量,可以哭到天荒地老,或是刹那间石倏然停住了,就好象天空会突然间停止落雨。那时石觉得生活只是疲惫不堪,这疲惫的自己和方才激烈的哭泣的自己,被某种东西分裂开来,完全两个人,分明到她觉得自己转头可以看见另一个自己,失去了日与夜的感觉,因为这分裂的感觉,石去看了医生,吃了药以后,每天便坐在那里发呆,看着天色逐渐转暗,以至全黑,石依旧在那里发呆,依旧看着天在那个巨大的阴影上,而她是阴影上的小小点,和过去的差别是这个阴影不会让她狂躁不安了,石的生活忽然成了一团漆黑的平面,好象石是钟摆上的小小点,每天那些时针在圆盘上正常旋转着,而石则永远在同样的位置正常的刻度。她每天在家里发呆。</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疗伤,人生问题通常都是牵涉到一个人。陌生人的情感,带着那个人的情绪和性格互动,最后石的哭泣都消失了踪迹。这种交往没有争吵、埋怨和责怪。</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冷眼看着这一切,有奇特的宁静感。置身这些痛苦与悲伤之外,她便得到了净化,非常干净和清凉,那些痛苦在纯粹的,只是疼痛的时候,似乎相通的痛苦有着许多的种类,但每种痛苦、难过的痛感并不会有明显的区别,那许多的痛让人难以承担,无法言说,像是卡在心上,或快或慢的生长,或巨大或微小的刺疼让人不堪忍受,如何假装也不会消失,自己的生命情愿一个摧毁。</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在每次哭泣后都会安好一阵子,只是她不大说话。总是坐在角落里,不让别人关注自己,让自己成为阴影中更暗黑的部分。</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人来来往往,自己这样的安静,无声退避,近乎不存在的状态,居然在一个人的空间里放置一种沉淀着混杂游戏成分的情绪。</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如果宝再打电话,石就愿意跟他到任何地方去,做什么都可以,尽管宝只是一个陌生人,可是石想她是明白宝的,就像她愿意相信宝明白她一样。</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那件事现在好象很遥远了,石完全记不清当时的感觉。宝也像一个极为冷漠的人,虽则冷酷却又有温情的模样。</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整个夜漆黑一片,不辨四方上下,石觉得自己漂浮在不知名的空间中,或许是在奇怪的梦里,全然是黑暗。反正看不见,后来石就闭上了眼,在黑夜里,仅剩下手掌上的雨滴般拍击的寒凉,由掌心化下去的温度,另外就是自己的声音,异常地清晰,星光般带着金属性。石只是一件件把所有的事情诉说完,她的愤怒,她的不齿,她的忍受。</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隔着落地窗,卧室里全黑。</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宝在电话那头沉静地听着,而后当她终于全部说完,他问:“你长得怎么样?”</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诧笑,这是她完全意外的问题,她问:“你什么意思?”</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宝说:“我喜欢漂亮的女人。”他在轻笑:“你要是长得很抱歉,那我陪你半天,不是亏大了?你是不是美女?”</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没法回答。</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宝说:“你一定不是。”</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结巴了半天,逼出一句:“我父亲是标准的美男子。我也不会差到哪去吧?”</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宝在话筒那头大笑起来,声音不宏亮,那是应该在午夜里发出的笑声,他笑了一会儿,说:“晚安,我要挂了。”迅即挂了电话。</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没有睡着,四周很安静,只是在下雨了,雨声碎碎。石张开了眼,夜色不似她以为的那样冥黑了。也可能是闭着眼,适应了光线,夜并非全然一无所见,只是非常昏暗,雨的洒落似乎也有形状,昏昏的粉状,极细致的极微小的,因为落雨,昏沉沉的空间里湿气很重,石一手伸出去接雨水。雨打在手掌心上并不会疼,许多的小雨点在她的手心上啪答啪答的汇聚着,之后融化流走了,化成水珠从掌沿滚落下去,有些湿凉。石与那陌生人的联络完全切断,似乎自己还沉浸在断线了的话筒里,或许是他的笑,或许是他的话,就像他那里有一根模糊的细微的线,跟自己相连,模糊并且细微得像蜘蛛丝,自己害怕会断失,隐没在夜黑之中,永远再也不会出现了。</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然后到隔天的晚上宝又打来,这次宝很明确地,几乎带点戏谑:“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宝显得非常滑溜。</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就不愿意说了,故意拿他的话来堵他:“我又不认识你,怎么可以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宝说:“那无所谓,我不勉强人。”之后宝就不再问这个事了。</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后来通话,宝叫石出来见面,她也是不肯的。不肯的理由,石也说不清,根底上,她觉得自己还不认识这个人,通话几次后,宝事实上对自己说很少,两个人说来扯去,基本上言不及意。另外,石有罪恶感,和陌生人会面,石有很大的不安,虽然明明白白这不安其实是多么的滑稽。石不答应,宝也并不问理由,只说好吧,挂了电话。这之后,宝不再每天来电话了。</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时常望着宝的电话号码,胡思乱想着,自己该不该打过去,当然,她是绝对不会再打过去的。</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只是看着那号码乱想,在想象里,完成了所有的事情。</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猜想宝不再打电话来,总是对自己失去兴趣了,至少也是发现不可能再进一步。石在想象里询问,并且给了自己答案,石猜想那就是宝会说的话,但过了一天,她又给自己另一个假设,问另一个问题,给自己另一个答案,这男孩子有可能就此消失了。本来,石并不认识他,他只是一个陌生人,甚至于他不在她的世界里,但石每次看到他的手机号码,光只是该不该删掉,便前思后想了无数次,到最后那个号码依旧在石的手机里,顶着“宝”字存在着。</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陌路,从此不相往来。</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似乎有一些空隙和缺口,伤痛崩溃般地还依旧了的石又时常哭泣。</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一个月后,宝嘻皮笑脸又打来了电话,石却一派的严肃和沉静。</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耶,怎么可以说你全部都告诉我了,那你不是没有秘密了吗?”</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宝说:“真的吗?觉得你好像漏了什么……因为是你,因为是你,所以我才想听,要不然,你真的以为我好无聊啊!”</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宝那句,因为是你,因为是你。石的脸热了起来,忽然觉得恍惚,人昏昏的半天。</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宝低声,非常轻微地说:“你第一次和我通电话,听到你的声音我就想要见你本人。那不是偶尔的无聊。”又说:“你以为自己也真是无聊地乱打电话吗?”</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不能言语,但是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宝在她耳心又慢慢地说:“你呢,你现在不是一直会想我打电话给你吗?我有直觉,我相信那个人就是你,那个女人就是你,你应该也有感觉,我等了这么久,你就是我想等的那个女人。”</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她大大地喘了一口气,努力压住心跳,带笑又客气地说:“你好会说话。你这种话一定对很多女孩子说过吧?阅女无数的情圣?”</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宝良久不语,然后说:“你要是这样想我,我就无语了。”</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两人像在斗气?</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石说:“时间晚了,我想睡了,晚安。”</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这个晚上,石梦见宝覆盖她,那是一种纯粹的覆盖,是一种保护。石有种什么事也不用做的安心,就像宝即使要如何对待她,也会让她安心一样。</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梦会极其温柔地像森林一样覆盖石,对,梦后会醒来。</b></h3><h3 style="text-align: left;"></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 </b></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