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缝纫机

醉醉

<h3>  每次执教梁晓声的文章《慈母情深》,总是讲着讲着便不由鼻子发酸,语调几近哽咽。每次我都会给台下的听众讲述我的读书感悟,也会和他们分享我的童年记忆。</h3><h3> 今天再读《慈母情深》,仍是感触颇深。可以说,这篇文章里描述的某些场景,与我的童年记忆有着些许关联,每次朗读那些朴实无华却又能触动心弦的字字句句,都会让我十分怀念那些只属于我和母亲两个人的美好时光。梁晓声笔下的母亲是多么辛劳又多么坚强,用柔弱的肩膀撑起家庭的重任,也用宽宏的胸怀接纳子女的梦想。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下争分夺秒地工作,只为了获得微薄的薪水来支撑家庭养育子女。即使身心俱疲,仍然全力以赴,为了子女甘愿受苦受累。文章没有过多渲染家庭的贫穷与生活的艰辛,但“龟裂的手指”、“皱皱的毛票”这些简短的词语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作者也没有过分煽情,大肆倾泻太多的喜怒哀乐。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对母亲的感激与敬重已跃然纸上:“我鼻子一酸,攥着钱走了出去”,“我没有理由再拿这笔钱去买别的东西”……</h3><h3> 虽然我的家境并不像作者那般清贫,但是在我会记事开始,便从未看见自己的母亲是清闲地过一天的。记忆中,她每天到被服厂去工作,就在家的附近。有一次我跟随爷爷去找她,之后就喜欢上那里了,于是每天馋着她带我去。和梁晓声在文中描述的工作环境不同,我记忆中被服厂的车间非常宽敞,墙壁上方有一排窗户,阳光从外面射进来,照在整齐排列的缝纫机上,发出耀眼的光芒。母亲和工友一起踩动缝纫机的时候,“哒哒哒”的声音就像悦耳动听的音乐,一张张被套在缝纫机上车来车去,我都看呆了,不由得想上去踩一踩。再看看她们的脸上,全是微笑的表情,让我感觉这种集体劳动是充满乐趣的。看着看着,我偶尔也会犯困,母亲察觉到了,便会抱起我,抱到专门摆放被套的大架子上睡(对我来说就像是柔软的床)。每次我一躺到“床”上,便不想下来了,就算是醒了也会装睡。那时家里没有“席梦思”,床板是硬的,我是多么留恋母亲车间里的那张“床”啊!有时候,母亲一个工友的女儿也会来和我抢“床铺”,不过我俩年龄相仿,抢着抢着也就成了好朋友。我们一起在宽敞的车间里追逐打闹,在成堆的布料上滚来滚去,乐此不疲地重复着一样的游戏。阿姨们有说有笑,从不驱逐我们,还会给我们零食吃。于是,我越发喜欢那车间了。</h3><h3> 后来,因为有了弟弟,母亲再也不去被服厂工作了,我再也没有机会到厂子里去玩了,心情竟一度失落。小学二年级的暑假,我缠着母亲教我用缝纫机,她起初不肯,怕我弄坏了缝纫机。——那是她的嫁妆,也是她赖以谋生的工具。我死缠烂打,百般祈求,母亲终于答应让我先用报纸代替布料在缝纫机上练习。因为我个头太小,腿又细又短,根本没有力气蹬得动脚踏板,心里不知有多着急。于是,我放学后在学校操场上练习跑步,回家的路上也是一路小跑,硬是让我有了足够力量去操控那一台笨重的机器。家里的报纸练没了,我就把爷爷裁剪衣服剩下的小布块攒起来,放到缝纫机上练。每块布上都布满针线的时候,我也完全学会了使用缝纫机。</h3><h3> 刚刚学会的时候,我手很痒,天天想坐在那笨机器前踩来踩去。要么给弟弟那像婴儿一般大的塑料娃娃做小衣服,要么自己用小布块车小被子,乐在其中。有时母亲会接一些缝制被套的活,我就会帮她,做完工钱归我。那时为了零花钱,大姐会和我“抢生意”,于是我放学后总是飞奔回家,书包一丢就坐到缝纫机前开始埋头苦干。当我将成捆的新被套送到老板手中,接过工钱时,一股自豪感便油然而生。</h3><h3> 那一年,母亲特别忙碌。年关已近,她却没有时间为我们准备新衣。直到大年三十的晚上,操持完一堆家务后,母亲终于有时间坐到她心爱的缝纫机前,为我们做新衣。她用粗糙的手为我量身,接着在布料上画图、剪裁,然后就是一点一点地缝制。我坐在一旁,看着她娴熟地操作,完全佩服得五体投地。时间“滴滴答答”地慢慢消逝,配上缝纫机节奏鲜明的响声,我的脑海中甚至产生了一个想法——长大后当一名时装设计师。那年春节,我穿着母亲亲手为我缝制的红色西服拍了一张照片,直到现在仍保存着。每次看到这照片,我耳边就会传来“哒哒哒”的音乐,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虽然寒冷但却又十分温暖的大年夜。</h3><h3> 缝纫机于我而言,就是童年最珍贵的记忆。母亲曾在它身上倾注了多少汗水,用她勤劳的双手为家庭默默付出。梁晓声在《慈母情深》一文中描写自己母亲佝偻着背趴在缝纫机上辛苦劳作的情景,始终叫我心酸。那是一个多么坚强和隐忍的母亲啊!为了孩子读书的梦想,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支持。我感到很幸运,因为我的母亲正如作家笔下描写的母亲一样,同样是善解人意、坚强隐忍的母亲。即使她很平凡,平凡到像沙滩上的一粒沙子,在我的眼中也始终是光芒四射。</h3><div> 如今,母亲渐渐老了,她总是静静地坐在客厅里,坐着坐着就睡着了。家里的缝纫机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它静静地靠在一个角落里,无声无息地看着主人日渐苍老的面容和缓慢的步伐。它外层的木板已经剥落,轮轴已经生锈,可是每次我看到它,还能听见那节奏欢快的音乐,还有工厂车间里天真烂漫的笑声……</div><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