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哥哥

惠质兰心

　　常言说：“长哥长嫂当爷娘。"在我的心中，我的哥哥嫂嫂与父母的地位是同等重要的。

哥哥吴光学

中间的是我哥哥

　　小时候，家里人口多，除年逾90高龄的祖母以外，还有父母和我们兄妹七人。在那个年代，十口人过日子，生活的困境不言而喻。虽然父亲当时在公社当干部，可家里的日子依然很艰难，一日三餐能填饱肚子已是幸运，不要奢想上学读书了。再说，在那个时期，父母也不怎么重视孩子们上学读书的事，每家每户都指望着大的带小的，或帮忙做家务活，或到生产队挣几个工分呢！

　　在七兄妹中，哥哥是老大。七0年，不满18岁的哥哥在村里担任民兵连长，当年下半年，哥哥报名参军入伍了，全家人都感到无限光荣，也很高兴。

　　哥哥去部队不久，就从部队写信回来跟父母亲说，一定要让弟弟妹妹们上学读书，可父母并没在意。七一年春节前的一天夜里，村干部突然通知母亲，说哥哥晚上回来，但很快又要走。听到这个消息，全家人心里乐开了花，我也高兴得手舞足蹈、不知所措。原来，哥哥随部队领导来麻城出差，办完事，领导批准哥哥抽一点点时间回家看望一下家人，哥哥在家只能呆一个小时。左邻右舍听闻哥哥回家了，都来我家坐坐，看看热闹。哥哥和大家讲到部队后的所见所闻所感，我现在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哥哥临走时反复叮嘱父母：“春节后一定要让惠兰去上学！”听着哥哥的话语，我无法控制自己激动的心情，扯着哥哥军装的衣角，只知道嘶哑着嗓子拼命地叫着：“哥哥，哥哥！”其它的什么也不会说。上学读书，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愿望。当时，村里与我同龄的伙伴们大都已经去上学了。

　　刚过完春节，哥哥又写信回家叫父母让我去读书。刚好学校的老师也来村里家访动员，劝说每个父母送适龄儿童上学。在哥哥的再三催促下，七二年春，父亲终于答应让我去上学了。这样，我想上学读书的梦想也终于实现了。

　　小学上了四年(我从三年级跳到五年级，那时候小学五年制，初、高中都是两年制)、初中两年、高中两年。七九年，我终于高中毕业了，却因为三分之差名落孙山。父母本没打算让我再读了，可当时已从部队转业回乡、在民山分社担任武装部长的哥哥，亲自找到我就读高中的夫子河中学校领导，申请让我复读。可我真饭桶！连续复读两年，考试竟一年比一年差。三次高考落榜，回家早已心灰意冷，无颜见“江东父老"。当时真的感觉对不住老师，对不住父母，对不住哥哥，对不住所有关心我、爱护我、帮助我的同学和亲戚朋友！整天除了干活，不想多说话，也不想多见人。

　　落榜回家，哥哥不仅没有责怪我半言，反而安慰我说：“你已经尽力了，只是运气不好而已。别灰心！”在大队工作一年多后，哥哥通过朋友把我转到麻城市夫子河铸钢厂门市部工作。那时，国家大力扶持乡镇企业的发展，企业比学校吃香。后因门市部拆迁，我便回到铸钢厂仓库担任会计兼保管工作。哥哥一直鼓励我要积极面对人生，努力上进，不要轻言放弃。八六年，我和时任白果印刷厂书记的哥哥一起，参加了黄冈地区第一届企业干部培训班的学习。我是培训班一百多名学员中年龄最小、唯一的女学员。学习结束，因考试成绩优异，我被评为黄冈地区首批"经济管理专业""经济员"职称(听说全地区共一百名)，哥哥见我取得如此成绩，十分高兴，并鼓励我要再接再厉！

　　九十年代中期，许多企业慢慢开始走滑坡路，很多朋友到广东深圳开拓创业，有朋友也多次邀我一起到深圳发展，都被我婉言谢绝了。但九三年一个偶然的机会，在朋友的引荐和帮助下，我们一家人来到了广东四会。通过涵授学习、考试，我终于如愿以偿，转正当了一名向往已久的人民教师。

　　虽然当时哥哥和家人都不舍得我离开家乡和亲人来广东，但为了我的梦想，最后他们还是同意了。临走，哥哥租车亲自送我们到汽车站，并语重心长地叮嘱我：“在外凡事要多小心，照顾好自己和家人，常写信回家。如果在外呆不下去了，就回家……”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那时都还没有手机，家用电话也少，不像现在这样方便。

　　我走后没多久，哥哥家就装了电话。我每个周末上街打电话回家，父母、哥哥、嫂子、姐姐及所有的家人，就像接见外宾似的，一个个等在电话机旁，问长问短，左叮咛右嘱咐，唠唠叨叨不休停。后来学校开通了长途电话，再后来我买了部手机，便越来越方便了，时常能和哥哥及家人通电话了。

　　九五年暑假，我们来广东后第一次回家探亲。那时候没有高铁，也没有火车直达麻城。因当时缺乏经验，买的车票到武汉是夜晚，可哥哥租了车中午就赶到武汉接我们，一直在火车站广场等到晚上十点左右我们才下火车。夏天的武汉是一个大火炉，哥哥在广场上等我们大半天，又饥又渴又累的情景我至今难以忘怀，这份兄妹情更让我终身刻骨铭心！

　　那年暑假，我们一家四口在家住了一个多月。白天，我和丈夫回望花山自己家帮公公婆婆干农活，晚上回白果哥哥家住。因为哥哥说乡下家里热，蚊子多，又没有自来水，所以让两个孩子就住在他家。哥哥特别喜欢我的两个女儿，他家那时已买了冰箱，装了空调，听说我们暑假要回来，他还特意买了奶粉、椰子粉、沙糖等，天天自己做冰棒给两个孩子吃，每天晚上还要买一个大西瓜回来。

哥哥知道我的公公婆婆也很喜欢两个孩子。农忙过后，便让我们带两个女儿回家和爷爷奶奶一起住一些日子。后来看天气太热，又把我婆婆和我们一起接到他家，直到我们回广东。

　　每次往返广东、湖北，哥哥都要亲自接站送站。后来，广州到麻城有了直达火车，哥哥依然总是和家人一起到车站接送我们。即使在他高血压中风、行动不太方便的时候也依然如此。每次想到这些，我就禁不住心潮腾涌，热泪盈眶……

　　天有不测风云，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0九年阳历七月初，母亲不幸病逝，一家人悲痛欲绝……母亲的丧事期间，我和丈夫一直住在哥哥家。丧事过后，我和丈夫买好火车票准备返回广东(因为两个女儿当时都正在上大学，我们回家时她们还没放假)。临走的前一天，丈夫突然高烧，吃药、打小针、挂吊针都不退烧，没办法，只好去退掉火车票，等好了再走。那时，哥哥家早已在麻城买了房子，但因嫂子还没退休，在白果医院上班，所以平时他们住在白果。于是，我们也回白果，继续在哥哥家住了一个星期才回广东。每天，听到外面卖热肉糕的叫卖声，哥哥总要去买一块回来，说："惠兰，快趁热吃！在广东没得吃。"至今想起来，我还闻到肉糕香呢！

阴历8月16日，一个令我永远忘不了、痛彻心扉的日子！那天吃过晚饭，我正在家中看电视，二姐夫忽然打来电话：“惠兰，哥……走了……”“什么！”有如晴天霹雳，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当我反应过来时，突然失声惊叫：“不！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上图后排左起：妹夫、二姐夫、哥哥、大姐夫、弟弟、我先生 前排左起：侄女婿、侄子

上图前排：侄女 第二排左起：弟媳、嫂子 第三排左起：我、二姐、大姐、妹妹

　　可事实终归是事实，谁也无回天之力。哥哥真的因脑血栓发作，走了！永远地离开了敬他爱他的三妹！离开了与他相濡以沫、相亲相爱的妻儿老小！离开了所有关心他爱护他的亲朋好友！离开了这个美好的世界！

“哥哥！哥哥！"那晚，我只知道哭着喊着，一切都是丈夫在安慰我的同时安排好：打电话跟单位领导请假、买火车票、收拾行装……第二天清晨，我们搭乘四会到广州最早的班车，然后乘当天广州到麻城最早的火车回家。

火车到麻城站了，来接我们的是妹夫。站台上，再也看不见关心我、爱护我、我亲爱的哥哥高大的身影了……

　　到家了，我看到哥哥躺在凳子架起的木板上，一块白布盖着他的脸，我一定要再看哥哥一眼！我掀开白布，看到了！看到了！哥哥睡着了，面颊上依然是一脸的和蔼温厚，依然是我可亲可敬的大哥！可是，我从此再也听不到他温和的声音，从此再也看不到他亲切的笑容，从此再也得不到他的安抚和关爱了，从此再也吃不到他亲手制作的冰棒、亲手买的大西瓜、热肉糕了……我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大声哭喊：“哥哥——哥哥——”我多么希望哥哥能听见我的喊叫，多么希望哥哥能一如往日我回家时笑脸相迎啊！

 我的心有多痛，只有我知道。短短的三个月，我痛失了两位至亲的人——亲爱的妈妈和哥哥！我的眼睛哭红肿了，声音哭沙哑了，寝不安席、食不下咽，可是有什么用呢？我的哭喊、我的眼泪、我的伤心、我的悲痛，都换不回我亲爱的妈妈和哥哥！

后来我常常想起，妈妈逝世后临回广东前，丈夫突然高烧不退，是不是冥冥之中，哥哥舍不得我走，想留我们陪他多住些日子？那是我和哥哥在一起的最后的日子，没想到那一别竟是永恒。早知道如此，我怎么也不舍得走啊！一定会再在家多陪哥哥住一段日子……

　　人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哥哥走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他，因此，夜里时常梦见他，醒来却不见他的踪影，禁不住又潸然泪下。每逢忌日，我都要用简单的仪式祭奠他，公公婆婆、父母亦如此。每次回家乡，我都要到公公婆婆、父母和哥哥的坟山上去烧一些纸钱给他们，祈祷他们在"天堂”里生活愉快幸福。今年国庆回家，正赶上哥哥去世八周年的忌日，可是那天很大雨，我没能上山去看他，心里一直十分不安和歉疚。回来以后，在家里烧了一些纸钱给他，还有父母，公公婆婆，借此来表达对他们的无限怀念之情，也祝愿他们在天国一路走好！🙏🙏🙏

上图嫂子和侄子、侄儿媳妇、侄女及她的孙子外孙女合影留念

　　纪念哥哥吴光学逝世八年整

长江边，珠江畔，山高水长路途远。

亲在北，我在南，彼此牵挂在心田。

日也思，夜也念，天涯海角心相连。

忆往昔，想当年，长兄如父慈又严。

姊妹多，家贫寒，渴望上学难上难。

是兄长，看得远，送妹上学把书念。

时青春，懵懂间，稀里糊涂虚度年。

三落榜，兄心宽，安抚三妹无责言。

新生活，工作安，兄长为妹考虑全。

为梦想，图改变，妹赴他乡求发展。

去意定，兄无拦，临行挥手泪涟涟。

人在外，心在汉，咫尺天涯情相牵。

回家乡，把亲探，兄长次次来接站。

零九年，噩耗传，怱闻长兄辞人寰。

心如铰，泪流干，悲痛欲绝肝肠断。

赶回家，见一面，含泪送兄上坟山。

食难咽，寝难眠，思兄八载泪潸潸。

逢忌日，烧纸钱，求神保佑兄成仙。

中秋月，十六圆，三妹哪里把哥喊？

愿天堂，胜人间，兄长生活比蜜甜。

时已过，境已迁，长兄永活妹心间。

以此文，来祭奠，兄长逝世整八年。     

(哥哥逝世于2009年农历8月16日)   

三妹惠兰作于2017年农历8月16日